“四叔,爺奶最近時日心緒不大好,這事我是不想再追究了,省的氣壞了他們,要是二孃非要去鬧,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到時候少不得還要你來給我們作證呢!”錦曦道。
樑愈洲嫌惡的甩開楊氏的手,走到錦曦身旁,冷冷道:“二嫂要我作什麼證?我可是親眼瞧見你背後偷襲錦曦未遂,倒把自個給搭進去的,一個長輩,這樣加害晚輩,我都替你燥的慌!”
楊氏驚詫了,背後下黑手被樑愈洲撞見,還真怕他給捅到老樑頭和譚氏那邊去,當即面上一陣青白,辯解道:“老四你眼花了,我哪是那樣的人,是曦丫頭後背有灰,我給她彈去!”
樑愈洲冷笑不語:“今個這事我暫且不說,要是再有下回被我看見二嫂你欺負曦丫頭,就別怪我不客氣!”
“咋個不客氣?我是你二嫂,你敢把我怎麼樣?”偷雞不成蝕把米,楊氏也惱怒了,刀子似的目光剮着樑愈洲和錦曦,薄脣一開一合道。
“四叔,我還趕着回鎮上呢!”錦曦扯了扯樑愈洲的衣裳角,提醒,楊氏搬了磚頭砸了自己的腳,沒必要多做纏磨。
樑愈洲冷哼了聲,邁步就朝屋外走去,錦曦緊隨其後,楊氏還想追出來罵幾句解下氣,突然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這才驚覺身上的幾層衣裳棉襖全溼透了,冰冰涼涼裹在身上,穿堂的風吹過,冷的牙關直抖,楊氏忙地縮着肩膀跑回了自己屋子換衣裳去了。
樑愈洲把錦曦安全送回鎮上,便掉頭回村去了,錦曦回到包子鋪。孫玉霞迎上來,詢問了一番回去的情況,錦曦三言兩語說了個大概。
“你奶那也算不得什麼病嘛!”孫玉霞就道:“那你給你爹孃捎口信不?”
錦曦想了想,笑着搖搖頭:“我覺着沒那必要,我奶沒多大個事,身邊有那麼多人照顧,我爹孃往返一趟不容易!”
“那也成,你看着拿主意,需要捎口信就讓你姨夫跑一趟也不礙事。”
“不用了,這樣挺好。”錦曦道。便去了後面竈房繼續忙活自己的事了,這幾日她又想出了好多種特色小吃的做法,如今千里香買賣紅火。但也不能安於現狀,永不停止創新的腳步纔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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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着,自打上回譚氏生病,錦曦回老樑家一趟,打那以後。錦曦就沒再回過金雞山村。轉眼間,一個月多月過去了,氣候漸漸回暖,錦曦抽掉了裡面的厚厚棉襖,身子頓時覺得利落多了。
冬天完全過去,真正的陽春三月到來了。
這日。樑愈忠照例趕着牛車來鎮上的孫記送貨,這批貨物依舊是日用品,胰子。香胰子,刷子,梳子。開春後,孫家溝的村民們都開始忙着春耕,年前招募的那十來個村裡懂繡活的婦人。這會子便沒有功夫聚在一塊做手套,於是錦曦便讓她們去孫家自領麻線。各自回家去抽空做麻線手套,依舊計件付錢,多勞多得。
那些婦人倒也樂意,夜裡多熬一會,便能納一雙,十天半月的積下來,也能換幾十文錢貼補家用。
於是,樑愈忠這回送貨到孫記來,就有大批的麻線手套,此外,還有一些孫家溝村民們積攢的雞蛋,山裡的山貨,都送來孫記寄賣。
“曦兒,這會子天氣已轉暖了,大傢伙都不用戴手套取暖,你怎麼還讓村裡那些嬸子嫂子們納呢?”孫玉霞不解的問。
“麻線手套是專用來做粗活時用的,耐磨還能保護雙手,不分時節都能買賣,棉布手套這會子雖無人問津,但我收在倉庫裡,等到冬天再來臨,就存貨豐富,不會出現臨時缺貨的現象,再說了,這些手套不比吃食,只要保管得當,不受潮不被老鼠蛀蟲啃咬,幾年都不容易壞掉!”錦曦道。
因爲錦柔給錦曦捎口信過來,說茶園後面的山坡上,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花,錦曦便決定收拾下行裝,暫且把早點鋪子交給孫玉霞他們打理,自己則要回孫家溝去一趟。
錦曦老早就在盼着陽春三月,百花齊放了,她要好好的採集各種花草樹葉,大有妙用啊!
再次踏上回孫家溝的路程,錦曦驚訝發現,自己竟然對回孫家溝,充滿了如此的激動和期待。這份期待並不是因爲那地方有多麼的好,而是因爲那裡,有這個世間上,最讓你眷戀的人。
一路緊趕慢趕的終於到了孫家溝,一個多月不見,再見到孫氏,錦曦微微吃了一驚,上一回見面,孫氏的肚子還沒顯懷,這一回見,雖然孫氏還是穿着冬衣,可她的肚子卻很明顯的挺了起來,而她整個人,卻明顯的消瘦了,所幸氣色還不錯。
“娘,嘎婆她們不是說,婦人壞孩子大致都是五個多月才顯懷的,難道這是因人而異?”錦曦摸着孫氏挺起的衣裳,對這裡面正在孕育着的小生命特別的好奇而充滿期待,這個小生命看是從無到有,在她們大家的期盼中到來,一天天成長的呢,而且,跟錦曦還有着血脈的關係。
孫氏慈愛的笑着,摸着錦曦的頭,溫聲道:“娘也不曉得老三是怎麼的,才四個多月就顯懷了,懷你和柔兒的時候,都六七個月,才能瞧出肚子來呢!”
“娘,這是好事啊,這說明老三長勢好,將來必定個頭大。”錦曦道。
孫氏笑容從臉上一直延伸到眼底,道:“但願如此吧,你和柔兒生下來那會子,比小貓還要下,皺巴巴的都睜不開眼睛。老三比你們命好,我懷孕還有你嘎婆天天照料着,隔三差五的殺雞買肉,老三能不長勢好嗎!”
“可娘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錦曦有點心疼道,隔着衣裳在孫氏腹部輕輕戳了戳,道:“老三,你這個壞傢伙。把咱娘身上的養料都給吸去了,回頭等你生下來,大姐可要打你小屁股!”
一旁的孫老太忍不住捂掌笑起來,孫氏拍着錦曦的手,也笑的止不住,道:“我的個傻閨女,都大姑娘了,還說這樣的傻話,也不怕別人聽了笑話!”
既然錦曦回來了,晚飯自然是錦曦來掌勺。孫氏要給她塞柴火打下手,被錦柔給取代了。
經過一個隆冬和開春,錦曦像抽條兒似的。錦柔也蹬蹬的竄高了大半個頭,也比以前懂事些了,坐下竈門口塞火,有模有樣。
晚飯吃魚,一條三斤多重活蹦亂跳的草魚。是錦曦從鎮上帶回來的。孫氏懷孕後,口味鉅變,喜食酸味,錦曦便打算晚飯做一大盆酸菜魚。
另外,再炒幾個時令蔬菜,請了孫老爹過來。一家人吃的都很過癮。飯後說了一會話,孫老爹起身要回,樑愈忠怕他喝了幾盅走路摔跤。堅持送他回到家門才返回。
孫玉霞出嫁後,她原來的閨房便成了錦曦的屋子,錦曦在鎮上的時候,這屋子就是孫氏一個人住,錦柔跟着孫老太睡。今夜。錦曦錦柔都跟孫氏擠在一起,娘三個說了大半夜的悄悄話。這才各自睡去。
孫氏隨着月份變大,有些嗜睡,翌日清早,錦曦沒有賴牀,輕手輕腳起身穿衣出了房門,去了竈房。
孫老太已經起來了,正準備動手熬一家人的粥,錦曦笑吟吟跟孫老太打過招呼,從竈口的灰燼裡面抽出來一隻瓦罐,拂去瓦蓋上面的灰燼,揭開蓋子,一股濃香撲鼻而來。
“曦兒,你藏了什麼好寶呢?”孫老太一邊淘米一邊笑呵呵問。
錦曦抿嘴一笑:“燉的鯽魚湯呢!”
昨天從鎮上回來,錦曦還帶了一對野生鯽魚,燒晚飯的時候一併宰殺乾淨,放在小瓦罐裡熬。經過了一個晚上,這鯽魚湯是濃白粘稠,香的不得了。
“嘎婆,我把這鯽魚湯下麪條,等會子你和我娘都吃一碗,好不?”錦曦道,已經找來碗,把鯽魚湯從瓦罐裡倒出來。
“嘎婆好端端的吃那做什麼,都留給你娘吃吧,她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如今又懷着身子,急需養料。”孫老太道。
“您也吃一點嘛,這魚湯蠻多的,您就算是嚐嚐我的手藝有沒進步咯!”錦曦微笑道,已經把逼出來的魚湯倒入外面那口小鍋裡,擱了一小勺豬油,鹽,蒜蓉,然後點着了下面的竈火,等到魚湯沸騰了,再把麪條下進去,蓋上鍋蓋子,又去下面塞一把柴禾,靠着鍋臺邊跟孫老太拉家常邊耐心等着。
孫老太從錦曦口裡得知孫玉霞夫婦在鋪子裡的情況,也放心不少,道:“做夢也沒想到,你小姨他們夫婦,有一天還扔掉了鋤把,去了鎮上開鋪子,土裡刨食的人家,面朝黃土背朝天,苦累啊。如今,他們又能賺錢又能長見識,這可是好事情啊,更是借了曦兒你的光纔有他們的這樣!”
錦曦靦腆一笑,道:“我們是一家人,是互相幫襯,沒有誰沾誰的光。”
孫老太點點頭,對錦曦更是疼愛不已。
鍋裡的面差不多了,錦曦歇了火勢,揭開鍋蓋,灑下一把切碎的蔥花,拿筷子攪拌了幾下,然後,挑起麪條,一一盛進邊上候着的幾隻大碗裡。
除了孫氏那一大碗外,家裡其他人都分到了一小碗,就錦曦沒有。孫氏他們死活要把自己的分給錦曦,錦曦堅持不要,理由就是,她在鎮上,經常吃到這種面。
其實,錦曦這是善意的謊言,這個時候的鯽魚價格很貴,錦曦可捨不得吃。
孫氏吃到錦曦端來的鯽魚面,面上的笑一直沒有散去,娘吃的高興,錦曦也高興,她不知道,在她轉身的瞬間,孫氏的眼角已經溼潤了,那是激動的,欣慰的,幸福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