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俞忠面上就佈滿難色,搖搖頭道:“這不,大哥二哥都不在,兄弟裡就我年長,爹留我下來,就爲的合計這五百兩銀子的事兒!”
錦曦心裡不屑,這事兒還不就是樑家老大老二給捅出來的!
“那,銀子有着落了麼?”孫氏問,錦曦一旁認真的聽着。
“五百兩銀子,對咱這莊戶人家,可是一筆壓大山的數目。就算把咱老樑家這前屋後院給賣了,把那五六十畝水田旱地給兌換了銀子,也還差一截哪!”樑俞忠愁苦着臉。
“屋子沒了,連快遮風避雨的地兒都沒。水田旱地全拋,一大家子都得喝西北風去。這還都不算,還得繼續揹着債!”錦曦盤算道。
“那,那可咋辦?”孫氏也黯然了。
“曦兒算的那些,爹也合計過了,爹說,這屋子田地啥的,是咱老樑家安身立業的根基,這一動就真的全垮了!”樑俞忠道:“爹盤算着,要往外借債,先把大哥給整出來,再圖別的啥!”
“他爹,我聽人說,那高利貸可不得了,利滾利,壓死人哪!”孫氏白着臉,道。
“連本帶息,到期還不上,啥都給充抵!”錦曦道。
樑俞忠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凝重:“咱爹他老人家年輕那會,可是在縣衙做過好幾年的刀筆吏哪,縣衙老爺審訊案子,咱爹就在邊上記錄,啥事沒聽過?還不懂這高利貸的厲害!這回,還不是被逼的,沒法子了!哎,大哥二哥,這回這事辦的,真叫一個……哎!”
樑俞忠重嘆一聲。
“爹說了,這錢必定是要出去借的,也讓家裡人,都搜搜箱子底,有啥可抵擋的,都給拿出來。等渡過了這道難關,往後就好了!”樑愈忠吞吞吐吐道,目光偷偷瞟向孫氏。
孫氏驚愕了:“咱們老樑家沒分家,一大家子共口鍋裡吃茶飯,銀子啥的,那都在娘那裡收着哪,我們這屋,掘地三尺,也搜刮不出啥值錢的家當啊!不說早前我那些陪嫁……”孫氏的話戛然而止,後面半截話,生生給壓回肚子裡,無奈的扭過臉去。
錦曦疑惑,孫氏欲言又止,莫不成,她早前的那些陪嫁,都給添了老樑家?
提起那些陪嫁,樑愈忠一臉愧色,重重嘆出一口氣:“曦兒她娘,這些年,委屈你了!”說罷,他又抱住腦袋,焉巴了。
錦曦暗自搖頭,樑愈忠就是這樣,憨厚木訥,遇到犯難的事兒,就會習慣性抱住腦袋,做鴕鳥狀。
這種時候,可由不得樑愈忠做鴕鳥,錦曦上前一步,看着他問:“爹,咱爺要借五百兩銀子換回大伯那事兒,你咋看?”
老樑頭既然留了樑愈忠下來,合計借錢的事兒,又讓兒子媳婦們,掏箱底來湊,那這借來的五百兩債務,老樑頭極有可能把它落在這一大家子人身上,樑愈忠肯定也包括在內。
樑愈忠聽見錦曦這樣問,擡起腦袋,悶聲道:“我能咋看,這個家,是你們爺當。你們爺說咋樣,那就咋樣唄!不去借那五百兩銀子,你大伯可要下大獄哪!”
“你大哥種了因,下大獄那也是果!”孫氏道。
樑愈忠看了眼孫氏,耷拉着腦袋沒吭聲。
“那,依爹的意思,那因大伯而起的五百兩銀子的債務,爹也要一起來扛咯?”錦曦再問。
樑愈忠遲疑了下,道:“要不能咋地?你爺都發話了,說一家子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每個人都得使把力,等把這難關度過去了,就好了!”樑愈忠如實轉述老樑頭的話。
錦曦驚訝,老樑頭真是不簡單哪,說話一套一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一頂孝順的大帽子扣下來,再加上親情枷鎖,把個樑愈忠控制的沒有半點怨言。
“爹,你真甘願去爲大伯他們,補漏子?你難道忘了,這高額的債務,是爲的啥攤上咱老樑家的?”錦曦繼續問。
樑愈忠頹喪的跌坐在椅子裡,雙手抓着頭,愧疚的看着面前的妻女,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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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子,他才嘆口氣,沉聲道:“我這心裡也梗着一根刺哪!”
“梗着刺,就該拔出來呀爹!”錦曦道:“爹顧念手足情,可大伯卻沒這樣想,不然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你當人家親兄弟,人家揹着你賣了你閨女,拿着賣你閨女的銀子,不知咋胡天海底。現在出漏子了,你還上趕着去幫人家補漏子,你那好心,咋這般氾濫哪!”孫氏在一旁哭着埋怨樑愈忠。
“我不慫,分得清好壞!單說大哥,我可真是不想管!可這借錢,是咱爹出面,父債子償,咱爹都這大把歲數,大哥二哥,我現在不敢太指望,可只要有我和老四在,就不能眼睜睜看着咱爹一把歲數還爲銀子犯急。”
“你窮的叮噹響,老四還沒娶親,你們兩個拿啥去扛啊?”孫氏哭着問道:“就算你把我們母女三給捆了賣了,也填不平那深坑哪!”
樑愈忠垂下眼:“一代還不完,就兩代,兩代還不完,就三代吧,子子孫孫,總有一日會把那債務給還清的!”
錦曦差點沒一個倒仰,老樑頭真是個厲害的,竟然把這樣愚公移山的精神,用在這樣的還債上!這樣高遠的目光,讓他做個刀筆吏真是大材小用了!
“你當人家親兄弟,人家揹着你賣了你閨女,拿着賣你閨女的銀子,不知咋胡天海底。現在出漏子了,你還上趕着去幫人家補漏子,你那好心,咋這般氾濫哪!”孫氏在一旁哭着埋怨樑愈忠。
“你口口聲聲不忍爹犯急,今個楓林鎮來人要錦曦,事兒鬧僵出來,你爹可跟你說過半句安撫的話?”
樑愈忠黯然坐在那,耷拉着着腦袋不吭聲。
孫氏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錦曦瞧着樑愈忠那神情,心道,瞧這情形,協助老樑頭借錢,日後幫助老樑頭還錢,這兩件事,不管她和孫氏如何開導,都不可能改變樑愈忠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