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花卉每週五晚上的例會,左安安正在講着什麼,但肖樂和趙凱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上週的銷售和客戶的反饋情況就是這樣,接下來是一個廣告方案。”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備忘錄,繼續說道:“希望能夠贊助六月初的江海大學生音樂節,五萬塊能在舞臺背景上打出一塊廣告牌,十萬塊能獲得冠名權,如果是獨家冠名權,需要二十萬。”
趙凱看了看肖樂,道:“我覺得沒有問題,大學生音樂節的受衆和我們的一個主力消費羣體是吻合的,二十萬的費用也不算太高。當然,我希望二十萬能包括更多的廣告牌,至少是轉播和照片沒辦法迴避的位置。”
“這應該可以做到。”左安安說道,這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道:“肖樂,你怎麼了?”
戀人之間的感覺總是十分微妙的,而她清楚地感覺到,肖樂的心思並不在他們所討論的問題上。
“嗯?”肖樂從愧疚和遐想的雙重摺磨中突然被驚醒,他有些不敢去看左安安的臉。“可能是最近訓練太密集,有點累。剛纔那個建議我覺得不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其實我也要參加這個音樂節。”
“你也要參加?”左安安的眉毛揚了起來。“你的比賽?”
“是學校裡的推薦,沒辦法拒絕。”肖樂有些心虛地答道。“音樂節在決賽後一個星期,時間上剛剛來得及。”
左安安有些懷疑地看着肖樂,她敏銳地感覺到這裡面有些她所不知道的東西,但肖樂這段時間一直忙於訓練,她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兩人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在一起了。
她決定稍後兩人獨處的時候再來考慮這件事情。
“我要說的事情都說完了。”於是她說道。
“我沒有什麼可說的,宣傳策劃這方面一直在按照既定方案進行,報紙上的科普專欄和電視臺的科教節目並不需要花費太多的精力和費用,那幾位專家在享受到公衆人物的待遇之後,甚至不需要我們約稿都已經開始自發地撰稿發表了。現在我們所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肖樂接下來說道。“近一段時間我的日子可不好過,希望六月份之後能徹底輕鬆下來。”
“你真的不參加下一屆比賽了嗎?”趙凱撇了撇嘴問道。他沒有時間去現場看肖樂的比賽,但左安安拉着他一起看了轉播,他也不得不承認,肖樂這傢伙在籃球上的天賦幾乎和他在商業上的天賦可以相提並論了。
“佔用的時間太多了。”肖樂苦笑着搖了搖頭。籃球永遠都是一項集體運動,哪怕是光芒炫目的球星也必須獲得可靠同伴的幫助纔有可能獲勝。隨着比賽的不斷進行,對於技戰術和配合的要求也越來越高。
按照高業的說法,許多學校應該都獲得了各自所在地區專業隊的支持,這讓本次比賽決賽階段各隊所表現出來的戰術水平遠遠地超過了往年的錦標賽。
江海大學籃球隊也不得不加強了訓練的頻率和強度,並且請來了更多的專業教練員來作爲輔助,以便讓隊員們能夠有更大的進步。
與之相對應的,隊員們需要投入的時間和精力也無限制增加了。如果單純從這一點出發,
他們的日常生活應該和職業隊的球員已經沒有太大的區別了。
但這就是新的競賽體系下新的遊戲規則,你不這麼做,就會被正在這麼做的對手無情地碾壓過去。當別人都在盡力奔跑,你不可能還慢騰騰地往前走。
“我希望能夠從比賽中獲得樂趣,但現在,讓我站在場上的更多的是責任感和使命感,樂趣已經越來越少了。”
“那樣也好。”趙凱點了點頭,他可以體會肖樂的心情,當他代表江海大學去參加全國跆拳道比賽時,那不斷敦促他向前的,應該也是相同的力量吧?
“那我就說說我負責的這一塊吧。”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南鬥那邊我去談過兩次,拓東市政府非常支持我們到南鬥去建設花卉種植基地,但土地沒有辦法劃撥給我們,我們只能向村民簽訂長期租賃合同。而我具體走了一圈之後,發現南斗的地價已經因爲花卉的熱賣而被人爲的擡高了。花卉交易中心馬上就要建好,人人都知道那附近是一塊寶地,說句不好聽的,那塊地方人心浮動,已經有很多人想要在那裡面撈錢,這時候再進去,非常的不明智!”
肖樂沒有說話,這也是因爲他重生而帶來的變數,但他現在還沒有辦法判斷好壞。
“我最初的想法是從南鬥這塊地方跳出來,在旁邊的宜安縣徵一塊地,價格會比南鬥便宜很多,人員工資水平也更低。我請彩雲省花卉研究所的專家去看過,氣候土質水質等等方面都和南鬥相似,花卉的產量和品質可以得到保證。宜安縣也在拓東市境內,和市政府的關係不會有什麼變化,縣政府也承諾給出比南鬥更好更有利的支持條件。唯一的劣勢是距離機場比南鬥要遠十五公里左右,道路條件也不是很好,但市政府承諾只要我們確定把五萬畝種植基地放在那裡,馬上就把宜安縣那條省道的建設項目放上日程,保證和我們的種植基地同期完工。”
肖樂和左安安都點了點頭,但趙凱的話並沒有結束:“不過現在我們還有第三個選擇:就近選擇海東省的一個貧困縣建設花卉種植基地。我大概跑過一下,以淮陰下面的幾個貧困縣爲例,地價甚至比宜安還低一點,人工也只是略高一點,土質和氣候或許有一些影響會導致產量沒有南鬥高,但這邊距離我們的銷售區域更近,通過汽車運輸,靈活性和價格都要比從南鬥來的便宜。我大致測算過,成本和品質不會比從南鬥過來有太大的區別。等到我們五萬畝種植基地完全投入生產,分攤下來的成本甚至還會比在南鬥更低一些。淮陰這邊的政府支持力度也更大,只要我們把項目定下來,徵地賠償、三通一平全部由他們負責,只要我們的自有資金能夠佔到總投資的三成,那邊的農行可以貸給我們一個億,用項目來抵押就可以,淮陰市政府來擔保。”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光有些飄忽,刻意沒有去看肖樂。
安瀾花卉依託彩雲省南鬥縣的花卉產業集羣效應進行發展,這是安瀾既定的方針,趙凱這時候突然拋出的建議顯得很突兀,但他的理由很充分,沒有什麼可以指摘的地方。
南鬥花卉畢竟是剛剛走上正軌,還沒有如同肖樂的記憶中那樣開始騰飛,規模效應已經出現,但
還遠遠沒有達到如同前世記憶中那樣佔據霸主地位無人可以動搖的地步。遠的不說,華南省現在的花卉種植規模就和它不相上下,出口額甚至還要高一些。
肖樂作爲拓東市人,又出於遵循歷史發展軌跡的想法所提出的發展戰略在他看來既穩妥又是最有效的,既然前世已經證明了這是可行的,那說明這條路就是正確的。
但在趙凱看來,肖樂或許有很大的私心在裡面。
鄉土情結誰都有,但拓東市畢竟距離他們主要的銷售區域有兩千多公里,空運也在他們的成本中佔據了很大的比重,純粹從商業的角度出發,爲什麼不能把種植基地放在更近的海東呢?
趙凱沒有直接把這樣的話說出來,這份事業畢竟是由肖樂發起的,兩人之間的關係也非常好,如果沒有肖樂的邀請,他也沒有加入的可能性,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沒有與肖樂的既定戰略發生衝突的必要。
但他也有着自己的壓力,關於安瀾花卉的報道陸續刊登之後,他一方面獲得了來自家族的肯定,但另一方面,也成爲了家族眼中值得依靠的助力之一。
二姨家的哥哥李築已經在海東省淮陰市擔任了兩年多的副市長,正是向上走的關鍵時期,動用家裡的關係不是不行,但到了他們這個階層,又是很引人注目的家族,總是需要一些說得過去的政績來支持。
安瀾花卉一年可以看到的銷售額已經達到了兩億多,按照經濟學家的分析,這個市場未來肯定還會繼續增長,甚至有可能達到十億的規模。而他們現階段每年所需要採購的花卉苗木價值就不會低於四千萬,未來也許會上億,這麼大的需求量,已經值得身爲地級市副市長的李築專門來江海跑一趟了。
“這個公司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說了算的。”他對自己的表哥這樣說道。
“但你一定會盡可能推動這個事情對吧?”李築問道。
在他看來,以趙凱的背景說服兩個年輕的合作伙伴不會有什麼問題,另一個方面,對方既然選擇了拉趙凱進入公司擔任股東,必然也有藉助趙家的想法。這種互利互助又不存在任何違規的事情對於雙方來說都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拓東市政府那邊和我們的合作關係很……”
“趙凱,我不是要你把所有的籌碼都放到這邊,關係經營出來不容易,肯定是要繼續維持下去了。但說白了,這就是個分蛋糕的事情。拓東那一塊你們不要去動它,保持正常的增長勢頭就行。我只要你們新增的這一塊,拓東那邊能有什麼支持力度,難道做哥哥的我還辦不到?”
會議室裡沉默了一會兒,這是第一次有人從根本戰略層面對肖樂發出質疑。
肖樂看着趙凱,他沒有考慮背後有可能存在的東西,只是單純地從利弊角度在進行判斷。
前世的記憶中並沒有關於海東省的什麼很有用的信息,這讓他無從判斷在海東發展種植基地會不會是一個好選擇。趙凱所說的理由很充分,但因爲這樣就偏離前世已經被證明過的成功軌跡,走上一條未經證實的歧路?
這會不會帶來更多的變數,進而讓事態變得越發不可控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