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斯特夫婦見到孫元起,無疑是極爲高興的。年近花甲的岳母大人在廚房裡忙成一片,岳父大人則在客廳裡和孫元起聊天,談話間仔細詢問了薇拉母子這幾年的生活狀況,尤其是小念祖的教育情況,更是身兼中學校長和外祖父的重點關心內容,從應該讀故事書,到晚上應該幾點睡覺,事無鉅細,還不時給出的意見。
方風俗習慣、家庭結構或許存在差異,但父母對子女的愛護卻是不變的。當孩子還在襁褓之中,父母呵護有加,倍加關愛;等子女長大成人、建立的家庭,在父母眼裡,他們依然是需要呵護的孩子。
在中國,子女承歡膝下,父母含飴弄孫,是爹媽晚年最快樂的事情。在西方,父母會和子女分開居住生活,這並不意味着他們不期待子女的關懷,更不是他們喜歡清靜安逸。他們同樣會感到孤獨寂寞,只是他們會把這份感情掩藏起來,或者說,他們更能忍受這份冷清罷了。
晚飯時,一向很少飲酒的考斯特拿出珍藏很久的愛丁歌德干紅葡萄酒,與孫元起開懷暢飲。老年人的酒量本來就有些退化,在加上一高興他喝得比較兇,幾杯之後,校長便醺醺然大有酒意。讓孫元起頗爲尷尬。
孫元起此次前來,首先自然是拜會岳父岳母,看看二老身體如何,給薇拉彙報一下,好讓她安心;其次是找吉米有點事。吃完飯,見已經拜會過二老,他們身體都很康健,加上岳父醉酒,吉米又不在,孫元起便想告辭。奈何二老殷勤挽留,他只好在薇拉原先的閨房裡留宿一晚。
心裡惦記着盧瑟福今天來訪,孫元起特意起了個大早。結果,考斯特太太起得更早,見了孫元起便打招呼道揚克,早啊”
“考斯特太太早”西方雖然也有“岳母”(摸ri一說,不過在日常交往裡面,更多的是直呼其名,就比如孫元起現在這樣。
“聽你昨晚說今早有事兒,所以我已經起早準備好了早餐,現在要用麼?”考斯特太太慈愛地打量着孫元起。中國有句俗語:丈母孃越看越歡喜,估計西方也不例外。
“那考斯特呢?”
“不用管他。昨晚上他一高興,酒喝得有點多,估計不到中午不會醒。你有急事,你便先吃,不用等他。”多年夫妻,都知根知底了。
“那好吧。”孫元起確實有事兒。
等孫元起洗漱完畢,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咖啡、果汁、玉米麪包、鬆餅、雞蛋,連刀叉都擺放整齊。
“考斯特太太,一起吃吧。”孫元起招呼道。考斯特太太安詳地坐在一旁,看着孫元起就餐,這讓他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用不用,你先吃吧,我要等等校長。”考斯特太太笑着說道。
多年夫妻,伉儷情深,大抵如此。
上一次見盧瑟福,還是在1904年來美洲的時候。轉眼已經三四年,雖然期間書信不斷,但沒有面對面執手歡晤,總覺得有些遺憾。想來盧瑟福也覺得如此,所以聽聞孫元起在美國,便千里迢迢地從加拿大趕了。見面擁抱之後,互相審視,不覺相對一笑。
孫元起發覺盧瑟福這幾年衰老得厲害,雖然只比年長五歲,看上去卻像是四五十歲的老頭。想起歷史上盧瑟福便享年不永,貌似只活了六十多歲,當下便關切地問道盧瑟福,你的身體還好吧?”
“好得很啊,”盧瑟福眨了眨藍色的眼睛,笑着說道不過我還是很羨慕你,揚克,你居然和十年前沒有任何區別。”
十年前?十年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上,身無分文,窮困潦倒,借住在馬神廟裡。在那年聖誕節前,在國際科學界已經小有名氣的盧瑟福繞道遠東,特意和會談。孫元起至今還記得那天在四合院裡和他見面,還央求老佟去買點心招待客人的場景;還有後來倆人在天寒地凍的北京,一邊跺腳,一邊談論了最高深的科學……
“一轉眼,已經十年了”孫元起喟嘆道。
“是啊,”盧瑟福也頗爲感慨,“十年前初見你的時候,你剛碩士畢業,返回中國在大學裡任教;如今,你已經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學家了。而我,除了衰老些,其他都沒有大變,依然還是麥吉爾大學的教師。”
孫元起聞言,不覺大爲慚愧:當年盧瑟福一到加拿大,便在報刊上大力揄揚孫元起和他的簡陋實驗室IPRT;隨後,把寫的小冊子《從原子、原子結構到元素、元素週期表、分子及化學反應本質》在麥吉爾大學出版社出版,在文章的每一頁幾乎都有他做的腳註,後面還附上了相關實驗的實驗報告;接着,又一再鼓勵不要害怕世俗的譏笑議論,繼續專心研究……
面對如此的良師益友,做了?盧大牛的幾大傑出貢獻,無論是α粒子散射實驗、原子結構模型,還是質子、人工核反應,都是孫元起剽竊的重災區一念及此,孫元起便覺得汗顏無地:實在是慚負良多啊
“……幸好這幾年我憑藉着和你、以及馬丁教授的合作,研究取得一些成績,足慰平生。”盧瑟福說道。
這些話更讓孫元起羞愧難當。如果不是,這位被公認爲是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實驗物理學家,將因爲“研究元素的蛻變和放射化學”的傑出貢獻,而獲得本年908)的諾貝爾化學獎。
孫元起在心中說道:盧大牛,我欠你一個諾貝爾獎
話說按照諾貝爾獎評選委員會的規定,諾貝爾獎獲得者和諾貝爾獎評委會委員、特別指定的大學教授、諾貝爾獎評委會特邀教授一起,都具有提名候選人資格。憑藉着盧瑟福這些年在原子核外電子組態、放射性衰變模式等方面的研究成績,當頗有一博諾貝爾獎的實力。
想到這裡,孫元起便說道對了,年前我獲得諾貝爾獎的時候,瑞典皇家科學院的人和我說,以後我每年都具有推薦諾貝爾獎候選人的資格。我考慮了一下,今年準備推薦你”
“謝謝你的擡愛,”盧瑟福說道,“不過,我認爲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馬丁教授更應該被推薦。他不僅和你一起共同了質子,還先後證實了你關於核反應、光具有波粒二象性的論斷,被現今科學界公認爲最傑出的實驗物理學家。據我所知,美國國家科學院已經數次向諾貝爾獎委員會提名了,假如再有你的襄助,馬丁教授一定可以獲獎”
盧瑟福的語氣非常誠懇,這也更讓孫元起佩服他偉岸的人格。難怪盧瑟福去世後,他的學生卡皮察(1978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會這樣說盧瑟福不僅是一位偉大的科學家,而且也是一位偉大的導師,在他的實驗室中培養出如此衆多傑出物理學家,恐怕沒有一位同時代的科學家能與盧瑟福相比。科學史告訴我們,一位傑出科學家不一定是一位偉人,而一位偉大的導師則必須是偉人。”
“馬丁教授既然已經有了美國國家科學院的提名,想來獲獎指日可待。至於你,就讓我來當你的推薦人吧”孫元起說道,心裡卻在想:不僅要提名盧瑟福,等電子計算機發明以後我還有提名特斯拉。
據說,諾貝爾獎委員會於1912年評選出愛迪生和特斯拉爲物理學獎得主。然而這兩人因爲直流電和交流電之爭而變成死對頭,根本不能容忍和對方一起站在領獎臺上,所以都公開表示拒絕領獎。無奈之下,1912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只好頒發給了發明航標燈自動調節器的荷蘭科學家達倫。但是,比起特斯拉影響深遠的交流電技術,達倫的航標燈自動調節器根本就是個渣渣
盧瑟福依然搖搖頭不行,我所取得的成績都是和你、以及馬丁教授的共同工作,**的貢獻太少,分量還不足以獲得諾貝爾獎”
到底是科研人員,實在是太單純了,居然連諾貝爾獎這種榮譽都能遜讓。孫元起只好另想辦法對了,盧瑟福,我誠摯地邀請你到我們經世大學工作”
早在1906年,孫元起就在信中數次邀請盧瑟福到中國任教,但他的態度一直不明朗。此次舊事重提,除了想好友以後可以經常見面外,孫元起還想和他共同合作,研究出一些重量級的成果,好把他推上諾貝爾獎的領獎臺。
“事實上,我前不久剛接到英國曼徹斯特大學的邀請。”盧瑟福道。
“我再次誠摯地邀請你到我們經世大學工作,”孫元起認真地說,“邀請你出任IPRT的所長”
“你的IPRT?”
“是的,”孫元起點點頭,“我因爲生活和工作上的瑣事,現在很難兼任IPRT的所長之職,我希望你能出任第二任所長。當然,如今的IPRT可比你當年見到的好多了”
沒,這些年IPRT(物理傳習所)一直是學校建設的重點,早已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了。無論是科研力量,還是實驗設備,在全世界實驗室中都可以不落下風。憑藉着所長孫元起、副所長愛因斯坦、以及研究員米列娃等人在相對論、反物質、核物理方面不時發表的論文,愈發使得IPRT聲名遠播。
盧瑟福沉吟片刻IPRT啊?聽起來似乎是個不的地方……”
孫元起頓時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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