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輕輕的合上了,雖然輕得幾不可聞卻如重鼓敲擊在了晨兮的心頭,多麼諷刺啊,嫡母親近自己的女兒就如做賊一般,而更諷刺的是二姨娘一個姨娘卻可以明目張膽的親近如琳,如琳甚至還有人前人後都叫二姨娘爲娘!
這就是楊家,開口閉口禮儀的楊家!寵妾滅妻的楊家!可憐母親這輩子所嫁非人…。
良久,林氏才恢復過來,慢慢地鬆開了手,扶着晨兮的肩,彷彿看不夠般端祥着,病懨懨的眼中經過了淚水的洗滌竟然綻放着驚人的亮光,恰似雨洗過的海棠,豔而清濯,這一刻的林氏彷彿充滿了活力。
她不錯眼珠的看着晨兮,彷彿看不夠般……
晨兮亦這麼靜靜的與林氏對視着,眼底也釋放出舔犢情深的光芒。
世界彷彿靜止般,時間也彷彿停止了流動,直到晨兮如梨花帶雨般綻放出溫柔淺笑:“昨兒夜裡作了個惡夢,夢到母親竟然棄女兒而去,女兒嚇得半夜驚醒數回,渾渾噩噩地睡到早上,醒來後就急着見母親,見母親一切安好,心中歡喜以至失態,望母親莫要責怪。”
剛纔還滿臉欣慰林氏登時心疼的抱住了晨兮,垂淚不已:“我的兒,母親怎麼會棄你們而去呢?即使是閻王爺要收我,爲了你與旭兒,我亦會努力去撐着,不看得你們成親成才,我怎麼能嚥下最後一口氣呢?”
此話一出,晨兮本來收住的淚又禁不住的流了下來,誰說林氏軟弱,爲了孩子不是也敢與天爭與命爭麼?
母親只是爲了保全一雙子女情願示弱。一旦二姨娘要傷了她與弟弟,相信母親必會以性命相博!現在想來,她與弟弟能活到現在,其實全是靠了母親。
她默默的將頭歪在了林氏的膝上,聞着林氏身上的味道,享受着這來之不易的一刻,輕道:“有母親纔有兒女,有繼母就有繼父,母親定要爲女兒與弟弟保重。”
林氏身全一僵,摟着晨兮的手更緊了,另一隻手撫上了她的發,輕輕的撫摸着,一時間雖然此時無聲勝有聲,空氣中流動着親密的氣息。
琥珀眼中微微溼潤,直到過了一柱香的時間,才提醒道:“小姐地上涼,久坐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林氏如夢初醒,連忙道:“對,對,兮兒快起來,莫傷了身子,你我母女親近不在一時。”
晨兮也不堅持,確實以後有的是機會親近,不急於一時,要是二姨娘這個口蜜腹劍的人看到了她們母女這般親近恐又生了事端,於是她嫋嫋而起,走到了林氏的右側坐了下來。
待兩人情緒穩定後,林氏才道:“再過幾日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平日裡忙於琴棋書畫,對針繡並不在意,於是我抽空給你做了幾件褻衣,雖然說不如外面繡娘繡的好,但料子卻是極其舒服的。”
晨兮聽了心中一疼,急道:“母親身體不好,何必還這般辛苦呢,這叫女兒如何自處?再說兒的生日卻是母親的受難之日,理當女兒孝敬母親,哪有母親還操心女兒的道理,這真讓女兒愧不敢當。”
“傻孩子,你我母女說這些就生份了,看着你長大母親就算受再大的苦也願意。”林氏欣慰地看着越來越懂事的晨兮,淡淡地笑了,隨後對琥珀吩咐道:“去把給小姐的衣服取來。”
“是。”琥珀應了往後屋走去。
這時翡翠匆匆的走到了林氏的邊上低語了數句,林氏眼中閃過一道驚愕,然後示意翡翠退下。
待翡翠走後,林氏不斷的打量着晨兮,眼底充滿疑問。
晨兮則淡笑恬然,坐如銅鐘,沒有一絲的不妥。
終於林氏忍不住了,低聲問道:“兮兒,你剛纔打了楊嬤嬤?”
“是的,母親。”晨兮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道:“這個楊嬤嬤太過無理,明明日上竿頭卻將院門緊閉,這長久下去,誰還知道這將軍府裡還有母親這個當家的主母?這是其一,其二,她見了女兒竟然心存怠慢,難道我一個嫡小姐還要看一個奴僕的眼色不成?就她這樣打還是輕的,總有一天發賣了出去,才讓眼前清靜了。”
林氏聽了默不作聲,半晌才嘆道:“楊嬤嬤是二姨娘給我的人,二姨娘一向待你不錯,這打狗還得看主人,這回你可傷了二姨娘臉面了。”
這時門外發出一些細微的聲音,晨兮眼中寒光輕閃,冷聲道:“母親就是太善良了,要知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母親念着父親的恩情,守着大家的風範,總是想着以德服人,可是這有些人骨子裡就是賤意,不敲打是不行的。何況這些個事要傳了出去,知道的會說是母親賢惠溫婉,不知道的還會說父親後宅不寧,連個僕人都敢爬在主子的頭上了,到時反而對父親聲名不利!再說了,這個嬤嬤真要是二姨娘給母親的,那女兒更得好好教訓她纔是,她這不是給二姨娘丟人麼?二姨娘自從掌家以來一直是公平公正,治下嚴謹的,這小人竟然敢借着二姨娘的勢做下蔑視主子的事,這不是平白抹黑了二姨娘麼?所以母親莫愁,二姨娘是個明事理的人,又怎麼會爲一個犯了錯的奴才而生女兒的氣呢?”
林氏心裡一陣苦澀,她哪是不想擺主母的架子?實在是夫君寵妾滅妻再加上老夫人在後面的支持,她要是不睜一眼閉一眼,恐怕連自己的兒女也遭人暗算了。可是她卻不能說,只能由着女兒認爲二姨娘是好的,畢竟二姨娘未曾撕破臉,對待女兒面子上也算是不錯的,那麼她忍氣吞聲又何妨?
二姨娘不就是想要獨大麼?那麼讓二姨娘獨大吧,她都不得夫君的歡心了,又何必爲了一個心在不自己的身上的男人與別的女人爭個你死我活呢?
這時門簾一下掀開了,隨着嘩啦的聲音,晨兮擡起了頭,只見一個俏生生的丫環站在門簾邊殷勤地掀着簾子,然後從簾後慢慢走進來一個千嬌百媚的女人,這女人走一步擺三擺,彷彿沒了骨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