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帶着三百玄衣內衛一路衝破層層關卡到了北大營,進而直入京師,在南北大營和京城內苦苦支撐的凌朔風蘇有容等人頓覺壓力輕了許多,不止是因爲內衛戰力超羣,更大的原因,是恭王手中那一張明黃的聖旨。
北大營裡,依然在負隅頑抗的顧黨將領看到那貨真價實的聖旨,很多人都猶豫了,這一猶豫,便給了凌朔風等人大好的機會,待幾個顧氏旁支的將領人頭落地,北大營剩下的人也不得不放下兵刃,向自己的政敵低頭稱臣。
恭王整頓好了北大營,凌朔風騰下手來,帶着南大營部分兵士進了城,恭王也帶了褚疆和三百玄衣內衛進了城裡,在太子負隅頑抗的幾條街巷內佈下兵士與之對抗,卻不着急圍攻,反倒先去了到顧相府上,顧相看到他手裡的聖旨,便知太子黨大勢已去,也明白了明德帝和恭王的苦心,當下便撩袍伏地,叩首奉旨。
顧相倒戈,保全了顧氏上上下下幾百人的性命,而恭王的仁義明智之舉,也避免了朝中一大勢力走投無路的反撲和回雁關的兵亂,當然,這些都是青史後話了……
在顧相出面勸解之下,很多負隅頑抗的廢太子黨官員都聽命乖乖地關門閉戶躲在了家裡,一時間廢太子天祈在京中的勢力便瓦解了大半,但畢竟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剩下的人馬退守太子府等幾個關鍵之處作困獸之鬥,李天祚帶的人又算不得多,兩方一時便膠着不下。
永盛宮門外,秦無德已經完全不顧深宮禁令,指使侍衛們開始撞門,好在永盛宮的宮門還算結實,門裡衆人又死死地頂着,一時倒是沒有被撞開,小七抽空向着空中一揚手,一支冒着火星的響箭便直竄上九天,秦無德一個勁兒地讓侍衛們拿箭來射,卻是徒勞無功,他看着空中炸開的響箭,如何不知那是傳信的東西,當下便惱羞成怒,尖着嗓子喊到:“繼續砸,給雜家放火燒!把裡面的人逼出來,皇后娘娘重重有賞!”
外面的侍衛心裡都明白自己是在做謀反的事情,只是如今箭在弦上非死即活,倒是豁出去了,聽他這麼吩咐,便真的拿了火把四處點了,又將箭矢沾了火油,衝着永盛宮射了進去。
如箏看着門外飛舞的火箭和永盛宮屋檐上慢慢燃起的火苗,心裡終於閃過一絲慌亂,不多時便有些火箭射到了大殿裡,外面也有些頂不住了,凌貴妃本可命裡面的內侍關閉殿門,還可多抵擋一陣,可她看着外面奔逃呼號的內侍和宮女,想着這許多年來他們的忠心不二,還是忍不住讓人喊他們都退到了殿內,只剩了幾個老弱傷重的,卻是互相看了看,都拼死爬到了大門口,死死抵住宮門,慢慢沒了聲息。
凌貴妃看着跪了一殿東倒西歪的人,聽着外面嗖嗖的冷箭和宮殿被火燒的嗶啵響聲,也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垂眸默唸?“聽天由命”。
小七扯了一條裙裾將手上的擦傷包好,走到如箏身邊低聲說道:“夫人,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現在躍牆出去,儘量將他們放箭的侍衛多殺一些,你帶其他人在這裡頂一會兒。”
如箏知道他的本事,便點了點頭,還是囑咐了一聲:“多加小心!”小七點了點頭,也不用殿上之人開門,自從旁邊窗戶竄出去,幾個起縱便上了高高的宮牆,也不知用的什麼辦法,一時間流矢真的是少了許多。
廢太子府門外,恭王帶着凌逸雲和蘇有容還在猛攻,顧念着明德帝的旨意,他倒是給自家這個暴戾的皇兄留了一絲生機,沒有下令放火,兵士們一邊殺着府外負隅頑抗的顧黨兵士,一邊攻打四門,就在此時,蘇有容耳邊依稀聽到了什麼聲音,向着東北方向一看,果然是提前留給小七的響箭,他不敢耽擱上前報了恭王知曉,恭王一聽宮內有變,顧不得此處的戰局便要帶人去救,卻被凌逸雲和蘇有容死死拉住,就在此時,東北方又冒起了屢屢濃煙,凌逸雲看着那個方向心裡一沉,略帶遲疑地說道:“這方向,似乎是西六宮……”
蘇有容聽了他的話,心裡一緊,趕忙看向恭王,卻見他神色失常,直愣愣地看着那筆直升起的黑煙,突然喝道:“是永盛宮!”說着,拉過坐騎便要上馬,蘇有容見勢不妙,趕忙上前一步拉住繮繩:“王爺要到哪裡去?”
恭王低頭看着他,滿臉焦急:“子淵,你放手,母妃和雨柔她們還在宮裡,沒想到那些人居然敢燒宮!”
聽他這麼說,蘇有容和凌逸雲心裡也是一震,他們想過顧皇后可能會派人作亂,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敢指使手下在皇宮內放火!此等行徑,無異於謀反,可見他們已經狗急跳牆,但此時此刻,這樣的情況真的令他們鞭長莫及,方寸大亂。
凌逸雲按下心頭慌亂,上前也一把抓住恭王馬頭,跪倒在地:“殿下,皇后此舉,意在貴妃娘娘,更在王爺,殿下切不可中了他人調虎離山之計!”
蘇有容也趕忙跪下,附和着說道:“王爺,正如仲康所言,王爺切不可關心則亂,中了他人之計!”
恭王看他二人死死拽住自己馬頭,雖然知道他們說的有理,卻無法按捺心中的憂懼,當下大怒道:“你們放開,本王要回宮,母后她們深陷陷阱,要本王如何不亂!”說着一夾馬腹,馬兒吃痛竄出幾步,帶的凌逸雲幾乎飛了出去倒在一邊,僥是蘇有容力大,也被掙破了虎口,鮮血染紅了繮繩。
凌逸雲幾步爬起來,跪在恭王馬前:“殿下三思,既然顧後發難,那麼宮裡定然就已經設下了埋伏,您若是這樣貿然前去自投羅網,必被他們所害,到那時貴妃和王妃才真是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不如讓微臣或子淵帶人前往,殿下坐鎮此處,便可兼顧。”
蘇有容也換了隻手死死拽住繮繩:“殿下,仲康兄所言不錯,便由微臣前去!”
聽了他們的話,恭王略猶豫了一下,正色道“不必說了!本王必要親自去,子淵你點三百精兵,陪本王……”
蘇有容見他這樣說,知道他主意已定,無法再勸,手足無措間突然瞄到自己腰間佩刀,心一橫退開一步,一把拔出刀看着恭王。
恭王見他突然拔出佩刀,大怒:“蘇有容,你要造反麼?”
蘇有容眉毛一揚,正色道:“微臣不敢,只是微臣不能看殿下白白去送死。”說着,回手將長刀橫在頸間:“殿下一定要去,微臣便先到下面等着殿下,咱們君臣到了陰曹地府,再議大事吧!”
看他此舉,恭王和凌逸雲都是一愣,恭王雖怒,卻也無奈,只死死盯着他,眼見他激動地手抖,已然在頸間劃了不少細碎的傷口,不禁暗歎,一向最惜命的他居然也能用上死諫這一招,看來今日自己必然是走不了了,當下嘆道:
“你說的輕巧,宮裡沒有你的親眷!”
誰知蘇有容斂眸慘笑到:“微臣擔心貴妃娘娘受驚,今早便讓林如箏遞了牌子進去陪着了……”
恭王心裡一震,長嘆一聲:“罷了,是我因小失大了,子淵你去,務必保她們周全!”
“臣遵旨!”蘇有容收起長刀,一步跳上戰馬,自點了三百精兵頭也不回地去了,恭王則下了馬,將手中馬鞭握的死緊:“仲康,下令繼續放箭,箭矢無用便用火,把他給我燒出來!”
凌逸雲揚聲應了,看到他眼中漸濃的戾氣,心裡也是一緊:“此役,再也沒有轉圜餘地,已入非生即死之境。”
蘇有容帶兵衝破宮門之時,永盛宮衆人還在苦苦支撐,本來衆人還到殿後的小隔間裡躲了一陣,但隨着宮門被攻破,整個正殿都被叛軍圍了起來,只剩下殿門的門插這一道關卡,箭矢從四面八方射來,宮女內侍們拼死拽了桌椅屏風什麼的將貴妃等四人圍攏在內,有些機靈的還能倚着柱子香爐一類的逃過一劫,可大半還是被密集的箭矢奪去了性命。
如箏看着面前的屏風漸漸開裂,心裡一陣慌亂,她擡頭看看旁邊的凌貴妃,只見她斂眸端坐在地上,面容扔如往日一般端肅平和,彷彿現在面臨的不是宮亂,而是最平常不過日常朝見。
看着她的目光,如箏不安的心也漸漸平定,卻被突然裂了個大口子的屏風驚了一跳,如箏心一橫,拿了擋在自己身前的一張條案便衝了上去,好歹是把那口子堵住了,下一瞬她就聽到箭矢如敲門一般落在條案上,她驚魂未定,卻又聽到身後一聲悶哼,回身一看,卻是崔瀲灩腰側中了一箭,她明明是在屏風碎裂的另一側,此時卻是跪在凌貴妃身前,一看便知是爲貴妃擋箭而受傷,凌貴妃驚呼一聲,將瀲灩摟在懷裡,另一隻手卻是拉住瞭如箏,也帶到自己身邊,她一隻手扶着痛苦j□j的瀲灩,另一隻手摟着如箏和凌雨柔,便如天下所有心疼兒女的母親一般,流下了傷痛的淚水。
看到瀲灩中箭,如箏和恭王妃也忍不住落淚,崔瀲灩卻是勉強笑了笑:“莫慌,我沒事。”
門外的飛箭還是不斷地射進來,大火也漸漸燒入殿內,如箏心裡一涼:看來自己等人今日是難逃昇天了,眼前不禁又映出蘇有容笑的彎彎的眉眼,心中一陣思念,不禁暗自祝禱:至少,讓他能活下來!
心裡想着,耳邊卻依稀聽到了他的聲音,本以爲是聽錯,卻見恭王妃面色也是一變:“箏兒,好像是蘇將軍的聲音!”
如箏凝神靜聽,果然是自家相公的嘶喊,本想回應,卻被恭王妃一把按住:“莫嚷,蘇將軍是無論如何都會衝進來的,你嚷了他也未必聽見,反倒暴露了咱們位置,徒增危險。”
如箏趕緊點頭應了,不禁暗歎她如此危急情境之下,還能這樣冷靜。
不一會兒,門外的箭矢慢慢射的稀了,漸漸終於止住,永盛宮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如箏大着膽子向外一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蘇有容那柄閃亮的長刀,此時,如箏心頭大石終於放下,看來老天畢竟還是眷顧他們的,等來的,終究是自己人……
稍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