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翊楊皺了皺眉頭,他本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的手還是伸向了小几上那一袋雪影留下的東西,快速翻開,找到了那一枚極爲普通的鑰匙,遞到了莫宛心的手中。
莫宛心拿到那枚鑰匙,將它緊緊握在手中,才終於安心地昏迷了過去。
陸翊楊皺着眉頭衝馬車外喊道:“雪影,快一點,我們首先要找到巫師大人。”
“是的,主人。”駕着馬車的雪影揮動馬鞭,馬車就像是離弦的箭一樣向着他們的目的地進發。
看着陷入昏迷的女人脣邊鮮紅的血跡,扣着她脈搏的手指感受到她微弱的脈搏,陸翊楊心中的感受相當複雜。自己因爲這個女人,手筋腳筋俱斷,二十多年的功力盡散,就是抽她的筋,拔她的皮都不爲過。可是,現在的他看着她的生命跡象一點點流逝,卻忽然很不希望她死掉。他對自己解釋說,他還沒有折磨夠她,她還沒有吃到苦頭,他怎麼可以讓她死呢?
疾馳的馬車終於停頓了下來,雪影在馬車外恭敬道:“主人,我們到了。”
陸翊楊掀開車簾,默了一默,道:“別走正門,從北門走吧。”
“是的,主人。”雪影駕着馬車繞到了皇廷北邊的小門那裡。
守門的護衛不認得雪影,但是認得他掌中的玉牌,那是普羅國最高皇權的象徵。他們不敢怠慢,也不敢阻攔,由着他駕馬車進入了皇廷。馬車一直駛到了皇廷中最偏僻的般若殿才停下來,殿中住着的正是性格孤僻卻法力高強的普羅國的巫師大人。沒人知道巫師大人姓甚名誰,只知道他是普羅國第九代巫師大人。一個人只要成爲普羅國的國師,那麼他的過往會被全數抹去,就連名姓也不可以留下。
陸翊楊原本並不相信什麼巫師大人的高強法力,但是他被挑斷了手筋腳筋之後,正是這位無名無姓、面目模糊的巫師大人幫他接續了經脈,雖然他的內功只恢復了一成,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而且,那些放入人身體內的鎬蟲正是這位巫師大人的手筆,現在試過了,效果不錯。只是不知道這莫二小姐到底有什麼神通,居然能夠震死了這些鎬蟲。當然,對於她這樣損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他是不敢苟同的。沒有什麼是比活着更重要了!
雪影恭敬地守在馬車外,陸翊楊抱着昏迷不醒的莫宛心下了馬車。雪影見狀,立刻上前想要接過莫宛心。陸翊楊下意識地避開,卻在略一思考之後,將手中的人拋給了雪影,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他率先走進了般若殿,雪影抱着莫宛心跟在後面。
般若殿中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大人!大人!”陸翊楊揚聲道。
“大人正在午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小童子,站在陸翊楊的面前,並沒有見到普羅國大王的拘謹和害怕,不卑不亢地回話,話中的意思似乎還在責怪他來的不是時候,擾了巫師大人的午休。
“那……我們等他醒來。”陸翊楊在大殿一側的椅子上坐下,一派恭候的樣子。
雪影手中還抱着個女人。這,難道要一直抱着嗎?他腹誹道,頗感無所適從。
那小童子看到了雪影手中衣衫凌亂的女子,裸露着的雪白手臂和頸項,慘白的面龐,脣邊猩紅的血跡,長相倒是難得的絕色。
是啊,不是絕色,怎麼可能招了這新大王的眼呢?
小童子難免想歪了,心中不屑,臉上的神色便不好看了。他有心將人給趕出大殿,但是看那女子氣若游絲的樣子,還是於心不忍。想着巫師大人睡得也差不多了,今日要不就犯戒去喚醒他一回?想想還是不要了,若是擾了大人休息,等會兒,他便會耍脾氣了。還給人治病?想都別想,這樣,吃虧的還是那位女子。不過,即使巫師大人還沒有起來,他倒是可以幫那女子一把。
於是,小童子來到了雪影的身前,甕聲甕氣道:“你跟我來!”
雪影只會聽從主人的命令,因此他看向陸翊楊。
“來不來?想要她活命的話,就跟過來!”小童子見他猶猶豫豫,心中怒火騰地升起。
陸翊楊點了點頭,雪影纔跟上那個小童子的腳步,來到了大殿另一端的角落,那裡有一張梨花榻。
“你將她放下來吧,讓她躺平。”
雪影按照小童子的吩咐,將莫宛心放了下來,看着這小童子從一旁桌子上擺放的瓶瓶罐罐中挑出了一隻白玉瓷瓶。
“這是大人的寶貝雪丹,看這位姐姐可憐,我就先給她吃一顆,保住她的心脈再說。”說着就從白玉瓷瓶中倒出一粒淡紅色的丹藥,要給莫宛心喂下去。
雪影不假思索地伸手攔住了,他覺得主人是來找巫師大人也不一定就是想要救這個女子,或許是爲了他自己的病也說不定。救不救這女子,得主人說了算。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識好歹啊?還是說你想看着她眼睜睜死掉?哼!助紂爲虐!”那小童一掌拍開了雪影的手,眼疾手快地將丹藥喂入了莫宛心的嘴中。雪影武藝雖好,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攔不住這個黃毛小兒,不禁有些鬱悶。不過,他見自家主人並沒有阻攔,救這女子應該也是符合他想法的事情,就沒有多說什麼話。
那小童見雪影並沒有後續的動作,倒是有些失望,他還想,若是對方動手,自己就可以好好教訓這個助紂爲虐的傢伙了。
其實,小童子剛纔只是把丹藥放入她的嘴中,而陷入昏迷中的她根本就咽不下去。他見面前人不再阻攔,這才慢慢悠悠給莫宛心灌了一口水。那丹藥遇水即化,即使她不吞嚥,也可以起到保護心脈的作用。
看到女子原本蒼白的臉上恢復了一絲血色,小童子這才退到一旁,安安靜靜地打坐。雪影看一眼躺在那裡的莫宛心,想了想,還是決定站到自己主子的身後。陸翊楊則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大殿之中,安靜極了,時間就在這樣的靜謐中,一點一滴地過去了。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那小童子突然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往內殿走去。
又過了一會兒,自內殿方向走出來一人,此人黑袍加身、長髮披散,長眉修目、器宇軒昂,他大步走到陸翊楊身前,俯身行禮,“大王,讓您久等了。知秋,怎麼不上茶?這麼不懂規矩,我要你很用啊?”
小童子立刻回道:“大人,我……我忘記了,這就去倒茶。”其實,他是故意的,對於這樣欺負女孩子的人,他纔不要給他們倒茶呢!可是大人吩咐的,他不能違抗,只能乖乖地退下去準備茶點去了。
陸翊楊站起身來,平靜無波地道:“無礙,並沒有等多久,今日我來,是有一事想求。”
“大王,但說無妨。”
“你跟我過來,來看看一個人。”他說着走到了大殿的一端,指了指躺在梨花榻上的莫宛心。
“她怎麼了?”
“我對她用了大人給的鎬蟲,可是,她似乎用了什麼方法跟鎬蟲相抗,兩敗俱傷。”
“相抗?”巫師大人挑高了一邊的眉毛,明顯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
“是的,大人,我感受不到她體內鎬蟲的氣息,而她則經脈皆被震碎。”陸翊楊在巫師大人面前沒有半點隱瞞,如實相告。
“如此,我就給她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先給大王把把脈吧!”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搭在了陸翊楊的脈搏上。不一會兒,他不贊成地道:“你給她輸內力了?大王,要知道你的功力也才恢復一成,這麼做,會將我之前的努力毀個精光的。”
“事出突然,我只是不想讓她輕易死掉。”
“哼!你能對她用這樣的鎬,顯然並不在意她的死活,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大人,你還是先看看她是怎麼回事吧?”
“既然是大王您吩咐的,我自然不會不從。”他走近梨花榻,看着她面上不尋常的紅暈,臉色一沉,道:“是誰給她服用了我的雪丹?”
“是我,大人。”正端着茶水進來的知秋見巫師大人發怒了,立即將茶水放到了桌子上,隨即跪倒在地,慌張道:“我見那女子氣若游絲,隨時有斷氣的可能,想着她身世堪憐,便想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因此,我……我纔拿了大人的雪丹去救她。”
“知秋啊知秋,要我如何來說你,你與她顯然是素昧平生,怎麼就知道她身世堪憐了?”他對自己的這個小徒弟真是無語了,什麼事情都憑想象,真不知道這麼天真魯莽的娃兒,他的父母親怎麼放心讓他到他的身邊學習巫術的?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她衣衫不整,口吐鮮血,必然是寧死不從,是個烈性女子!我救她有何不可?”知秋從地上站了起來,朗聲道。
“你做錯事,還有理了?還不給我滾去禁室面壁思過去?”他怕這個小徒弟再口出狂言,惹惱了這個新任帝王可就大事不妙了,因此喝令他離開。
“是,遵命!”知秋耷拉個腦袋,拿着個托盤,垂頭喪氣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