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莫宛心爽快地回答,她原本也是有這樣的想法,被燕九先說了出來,也就樂得順水推舟。說完,她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晨露則緊隨其後。燕九默默望着前方她的背影,脣角微勾,他早就看出了她的這點小心思,所以才順着她的心意做出這樣的提議。
不知道爲什麼,每次看着她志得意滿的小樣兒,他就覺得天特別藍,雲特別美。
江市的存在不僅方便了兩岸百姓之間的貨物交易,還帶旺了周邊各種食鋪小吃攤的生意。飯點到了,江市上不管是攤販還是顧客也都要吃飯不是。所以,一到午時,岸邊就飄着各種食物的香味,勾得人們肚子裡的饞蟲都要爬了出來。
“燕大哥,這幾天你一直跟着蕭大叔往這兒跑,莫不是就是爲了享遍美食?這麼好的事,都不帶上我,未免太過小氣,不如……不如今天這頓就讓你來請?”她這麼做並不是爲了佔燕九的便宜,而是爲了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她不想自己的合作伙伴與自己不能齊心,也不想辜負母親希望他們情同兄妹的心願。
“你是東家,我是掌櫃,這請客之事,再怎樣都輪不到我。榮小東家,你說,是也不是?”燕九終於撤掉了冷硬的面具,痞痞地回答道。
“我請就我請!哼!這點錢,小爺還是出得起的。”她顛了顛系在腰間鼓鼓囊囊的錢袋,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錢不露白!這兒可有不少偷兒,東家,還是小心些爲妙。”燕九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頗感無奈。
三個人之中,至少有兩個是吃貨,這主僕二人同一個德性,都是睜大了雙眼,東看西看,到處覓食。燕九好性子地跟在後面,還時不時地上前給她們擋掉幾個一個勁跟上來兜售吃食的攤販。
對莫宛心這麼個整日被關在內宅的閨中小姐而言,這些各式各樣的小吃看起來都很美味的樣子,且大都是她沒有見識過的,她也很有想法要一樣樣嘗試過來。可當她正打算掏錢的時候,燕九卻在一旁涼涼地道:“你若不怕吃壞了肚子,就試試吧!”
聽了這話,她伸向錢袋的手就縮了回來,卻仍舊不甘心地挑眉看他,“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你帶我來這是讓我幹看着嗎?”
看着她忿忿不平地樣子,他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卻又真怕她生氣,才隨手指了指右前方稍遠一些的一個食肆,道:“那裡的菜,還不錯,也乾淨。不過,我並不是說這兒這些小食攤太髒,而是你平時的飲食太過乾淨精細了,恐怕你的腸胃適應不了這些路邊小攤上的吃食。榮小東家今天出來的目的應該不是吃,我們就別冒這個險了。”
“好吧,就聽你的,我們去那裡看看。不過是多走幾步路,這還難不倒我。”
他們最終選擇在那家簡單樸素卻乾淨整潔的食肆裡用餐,比較有趣的是那食肆的招牌上沒有一個字,只畫着一條大大的魚。顯而易見這裡的招牌菜就是以魚爲食材的,這店主人的心思也是巧妙。
這時,店裡的客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沒有剛纔那些小吃攤熱鬧,但也坐滿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三人選擇了靠窗的一個位置,窗外正是秀美的梨落江。
食肆的位置離江市有些遠,所以江面上看不到鎖在一起的江船,卻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江水清澈見底,兩岸綠樹環繞,風過處,水波瀲灩,讓人自心底產生一種清涼的感覺。
莫宛心對這個地方感覺很好,即能安靜地用餐,又能欣賞江景。她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正想喊夥計過來點菜的時候,卻發現這食肆中沒有夥計,唯有老闆和老闆娘,一個負責做菜,一個正在生火。
“老闆,這菜怎麼點啊?”她朗聲問道。
老闆正忙得不亦樂乎,連頭都沒有擡,“你看牆上都掛着呢,想吃什麼你就報菜名,我記得住!”
她往牆上看,果真,那裡掛着一溜的木牌子,每個牌子上都寫着一個菜名。那些個菜名還真就和魚脫不了干係,什麼醋溜魚片、五彩酥魚片、清蒸鱸魚、八寶桂魚、百歲魚頭湯、鯽魚豆腐湯、松子茄魚、獨魚腐……甚至還有她從未聽過的生魚膾。
“燕大哥,這生的魚也能吃嗎?”
“當然可以了,人如果在餓極的時候恐怕什麼都能拿來吃的。不過,這生魚膾倒是別具一格,榮小東家,不妨一試。”
莫宛心敬謝不敏地搖頭道:“還是不要了吧?你剛纔說不乾淨的東西不能吃,這吃壞肚子可就不美了。”
“你小聲些,小心老闆趕你出去!”
“怎麼會?”老闆娘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站在他們身後了,將他們說的話聽了個正着,不過她也不以爲杵,依然笑着說道:“這生魚膾你們吃不慣是正常的,就連我一開始都是無法接受的。我男人原本小時候跟着他爺爺在海船上待過一段時間,就經常吃這個,說是隻要刀功夠好,魚片夠薄,再加上他祖傳秘方的醬料,這生魚膾簡直就是人間美味。不過,他確實說得不錯。你看,我自從吃了他親手做的菜,我就再也離不開他了,只好以身相許,嫁給他了,呵呵。”說完,她也忍不住笑了。
“有你這麼誇讚自己丈夫的麼?小心把客人給嚇跑了!”老闆嘴上這麼說,心裡可不是這麼想的,那咧開的嘴已經背叛他了。
“怎麼會?客人還等着品嚐我們的招牌菜呢!”
“是的,老闆,我們還等着吃你做的菜呢!”莫宛心擡頭望着那些木牌子,邊看邊報菜名:“老闆,我們要一個清蒸鱸魚、一個薑汁墨魚片、一個紅燒魚雜、一個魚肉丸子,再來一個百歲魚頭湯……嗯,給這位燕掌櫃來一份生魚膾。”
“要不要再來一份我們自家釀的果酒?”老闆娘熱心地建議道:“吃生魚膾,不喝酒是不行的。”
“果酒?會不會醉啊?”她對上一次在墨鑰空間裡面喝紅酒之後醉得不省人事這件事仍然心有餘悸,若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也醉態萌發,那也太丟臉了。
“不會醉,這個甜甜酸酸,很是爽口,要不要來一瓶?”
“老闆娘好會做生意啊!那就來一瓶。”她的雙眼晶晶亮的,彷彿對什麼事都充滿了好奇和期待,這其實並不符合一位世家小姐或是名門閨秀的做派。但畢竟,多活了一世的她與上一世的她已經相去甚遠了。
上一世,她困在內宅,更困在她給自己挖的坑裡邊爬不出來,很少有機會去嘗試新鮮的事物。她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是如此廣闊,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如現在這般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恣意而爲,瀟灑隨心。她想,無論如何,她是該感恩的,感謝上天給了她重新活一次的機會。
這家食肆的菜都是現做的,就連魚都是現殺的,雖然免不了要等上一段時間,但魚的味道比起一般飯館酒樓來說,必定是更爲鮮美。
第一個菜上來的時候,果酒也被端了上來。
莫宛心攔住了要爲他們倒酒的晨露,親自給燕九斟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她舉起酒杯,真誠地說道:“燕大哥,這一杯我敬你。從京都到邊疆,這一路,你辛苦了。”說完,她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燕九默不作聲地舉起酒杯,一揚脖,喝乾了杯中酒。
她又給他倒了一杯酒,同樣也在自己的酒杯裡添滿了果酒,“燕大哥,那天的事情真對不住,我不是故意要幫外人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們打起來,衝進來的時候不知怎的就撞到你的拳頭上了,還害得你受了內傷,我很過意不去。”她說完,又想依樣畫葫蘆地把酒喝完,卻被燕九拿手擋了下來。
“此話當真?”他挑眉,眼神銳利地望着她。
“什麼?”她不知道他想問什麼。
“你說那人是外人?可是,他和你是有婚約的!”他停頓了一下,諷道:“還是皇上老兒賜的婚!”
“燕大哥,不可這麼口無遮攔,這是要惹禍上身的!”她被他後一句話給嚇了個正着,不懂爲何他對當今的皇上如此不屑。
“你先回答我,向良玉於你而言,真的,就只是個外人?”他關注的點與她完圈不同,只追問他想知道的部分。
“是,他於我而言不過是個外人。”未來的人生裡唯有剔除了向良玉的存在,她纔可能真正擺脫過去。
“哈哈!那就好!”燕九開懷一笑,率先舉起酒杯,又是一口喝乾。他終於放下了懸着的心,只要她的心不在那人身上,那個什麼狗屁婚約,也不過是一紙空文。
莫宛心也喝完了杯子裡的果酒。
“少爺,不可貪杯。”晨露在一旁有些擔心地看着自家小姐,雖然她今日穿着男裝,但也不能真的像個男人一樣毫無顧忌地喝酒啊。
“沒事,這酒一點都不醉人,很好喝。晨露,一起坐下來喝酒。”她拉了晨露的手臂,讓她同他們一起坐。
“奴婢不可以這麼沒規矩!”
“在外面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要守,我讓你坐,你就坐。燕大哥也不是外人,我和他親如兄弟,這是連母親都認可的。”果酒雖然不醉人,但是架不住莫二小姐的酒量淺,就這麼兩杯酸甜可口的果酒,她就有些話多得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