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孰是孰非,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外人本沒有權力干涉。你們既然橫插一槓子,就要有被拖入戰局的準備。”尉遲衛說這番話的時候,整個人冷冷的,彷彿是責怪他們自己要闖入局中。
“你與我說這麼多又有何用呢?我說服不了你,同樣的,你也說服不了我。”莫宛心並不想與他有過多糾纏。
“的確如此,多說無益,那就請吧!”尉遲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莫宛心也不客氣,抽出了那柄藏有暗器機關的短劍來,就算她並不想與人對打,可是人家不放過她,她躲也躲不過去。挽了一個劍花,莫宛心手握短劍,攻了上去。
此時,尉遲衛手中的兵刃同樣是一把劍,一把又長又重的寶劍。他提劍格擋莫宛心的攻擊,卻發現莫宛心的內力出乎意料的深厚。這一點讓他很是意外,這女孩子看上去也就是十幾歲的樣子,怎麼可能修煉出這麼深厚的內力呢?而且,她的劍法十分精妙,雖然用一柄短劍,卻並沒有顯得捉襟見肘的樣子。
尉遲衛不再小瞧對手,開始認認真真地與莫宛心對打,一招一式都潛藏了他的風格。
莫宛心覺得,既然是對方找上門來,自己就不能讓他好過,她要讓他知道,她並不是好惹的。於是,她在見招拆招的同時,扣動了短劍上的機關。各式各樣的飛針被髮射了出來,對準的正是尉遲衛。她心想着將對方迷暈,然後就可以將他作爲戰利品送給燕九了。
飛針有細如牛毛的,有手指粗的,長長短短,各不相同,不過有一個相同點,就是飛針之上塗抹着劑量極大的麻醉劑,只要被這些飛針射中,必然應聲而倒。
尉遲衛自然不是等閒之輩,他整個人向上拔起,躲過了飛針襲擊。又人劍合一,向着莫宛心這個方向刺來。莫宛心運足了氣勁,舉起短劍格擋,“咣”一聲,兩個人皆往後退了好幾步。
莫宛心知道就這個態勢這麼打下去,她必輸無疑,她的短劍在長劍面前,並無優勢,她必須速戰速決。於是,她再次扣動機關,無數飛針向着尉遲衛射去。而這些都還不是莫宛心的殺招,她紅脣微啓,一支細細的竹管正在她的口中。她用力一吹,一根細細長長的銀針飛向尉遲衛的面門。
尉遲衛原本已經躲過了那些飛針,卻沒有料想到她還有後招,一時不察,眼看飛針就要射中他的面門了。他硬生生往旁邊一讓,飛針並沒有射中他的面門,卻射中了他的肩膀。他立即感覺到半邊身體僵硬了,然後是整個人。他甚至都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莫宛心微微舒了口氣,讓她跟尉遲衛再這樣一直打下去,她可沒有獲勝的把握。如果沒有這些暗器,以她的武功,根本就別想抓住尉遲衛。
尉遲衛的整個身體一點點陷入了麻痹,他看着眼前的莫宛心,恍惚間好像又看見了小月一般。
小月的暗器功夫也是很好的,也是這麼狡猾多變,智計無雙。他爲什麼越來越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小月呢?他想要更加分明地看清楚她,卻發現自己連視線都模糊了。
爲什麼在他的心裡邊並沒有很多的憤懣和怒火呢?是因爲小月也曾經打敗過他嗎?所以,現在又碰到了這樣一個人,他就覺得找回了熟悉的感覺?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小月受了嚴重的傷,是他帶着她一同去海盜島上的醫館,卻找子安醫治她的。
那個時候,他還不叫尉遲衛,他是尉遲嵐羽……
“她這是怎麼了?”尉遲嵐羽詢問自己的好友子安,“看起來似乎沒有失憶那麼簡單。”
“你也看出來了嗎?如果她不是裝的,那麼,情況就糟糕了。尉遲,你覺得她現在的樣子像不像一個人?”子安憂心忡忡地望着尉遲嵐羽,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預感成真。
“你是說……你是說……”尉遲嵐羽眉頭緊鎖,再也說不下去,但他心底是明白子安所指的是什麼。
子安拍了拍尉遲嵐羽的肩頭,安慰道:“我也不能肯定,但這位姑娘的思維看上去真的不是很清晰。尉遲,這次你可真是給自己攬了個大麻煩。”
尉遲嵐羽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見不得她就這麼漂在海上,子安,你是知道的,我當初也差點淹死在海里。”
“尉遲,你這麼心慈手軟,怎麼接得下海盜島?”子安雖然不懂武功,但並不表示他看不來眼前的形勢。
“我從來就不稀罕接他的位置!”尉遲冷冷地哼出聲。
子安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知道他內心的憤懣已經達到了極限,但此刻他們的力量還不足以跟魏落風抗衡,更何況中間還夾着尉遲嵐羽的母親。這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況,真是讓人傷透了腦筋。
“子安,好好給她治治,我不希望再有人像我母親那樣渾渾噩噩地活着。”尉遲嵐羽眼神黯然,他一掌擊在門框上,木板凹陷了一塊,木屑飛濺。
“尉遲,說歸說,你可別動手啊!我這兒的東西可禁不起你拍!”子安一把推開尉遲嵐羽,心疼不已地看着自己的木門。
就在此時,房間裡突然傳出一聲悶響,似乎是什麼掉落在了地上。
子安正想要進去,身邊人影一閃,尉遲嵐羽已先他一步,飛身掠進了屋子。
跑什麼,人又丟不了!這不是欺負別人不會武功麼?子安心中暗道。
尉遲嵐羽進到屋裡,看着空空如也的牀榻,這次連牀角落裡也不見人影了,而牀前地上則躺着一面銅鏡。
“人哪裡去了?”子安也進來了,看到如此情景,吃了一驚。
這次,尉遲嵐羽卻沒有半點驚慌,他緩緩蹲下身,目光柔和地注視着牀底下的人兒,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藏在那裡一樣。
“天啊!她這是做什麼?”子安雖然早就猜到這女子的神智可能不清楚,可是看到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就這麼灰頭土臉地躲在自己的牀底下,內心還是無法接受。
“子安,你先出去一下,我來應付。”尉遲嵐羽不想她這副模樣被人看到,遂下了逐客令,甚至忘記子安纔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你行嗎?”子安倒是不介意自己好朋友的自作主張,只是有點懷疑尉遲嵐羽能應對這樣的情況,不過,他轉念一想,反倒是放心了,沒等尉遲迴答,便又道:“我就把她交給你了,如果有什麼情況,就喊我,我在門外。”
尉遲嵐羽沒有理會絮絮叨叨的子安,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牀底下那個人的身上,他儘量放柔語氣,誘哄道:“出來吧,那裡面太髒!”
她卻只是搖頭,眼中驚惶失措,似乎仍舊處在極度的恐懼之中。
“我不是壞人,你不要怕我,你看,我沒有惡意的。”尉遲嵐羽攤開雙手,露出清淺的微笑,表示自己並無壞心。
她定定地望着尉遲嵐羽,似乎在研判他是否值得信任,半響,她才緩緩伸出手,試圖去碰觸他的手。
尉遲嵐羽並沒有急着去抓住她,而是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摸索。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尉遲嵐羽蹲得腳都麻木了,刺痛感從腳趾傳來,而他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分毫難受的表情。
女子似乎對尉遲嵐羽放下了戒備之心,她一點點靠過來,直到靠進尉遲嵐羽的懷中。似乎是尉遲嵐羽散發出的氣息讓她安心,她將頭靠在了尉遲嵐羽的肩上,喃喃喊道:“哥哥。”
尉遲嵐羽微微一愣,雖然沒有聽清楚她在叫誰,但她似乎將他錯認爲某個人,這讓他的心裡頗不是滋味。微微用力收攏雙手,他想要將懷裡的人抱上牀榻。
忽然,她的口中再次發出猶如小獸般的嗚咽聲,並且張口就咬在尉遲嵐羽的手臂上。
尉遲嵐羽雖然吃痛,卻並不放手,也沒有將她放到牀榻上,而是自己做到了牀沿,卻像抱孩子一樣將她抱在了懷中。他的目光掃到了地上的銅鏡,才明白她爲什麼又突然發飆起來。
尉遲嵐羽沒有移動被咬的手臂,只是用另一隻手安撫地在她的背脊摩挲,想讓她放鬆下來。雖然溫香軟玉在懷,但他的心中卻一片寧靜,沒有絲毫雜念。
她對自己此刻的樣子這麼介意嗎?想來沒有哪個女子會對自己的容顏不在意,可是紗布暫時是不能拆的,那麼,把銅鏡拿走就沒事了吧?
許是咬得累了,又或許是緊張的情緒得到了安撫,她漸漸鬆開了牙齒,一股淡淡的腥味彌散在兩個人的周圍。
竟然還咬出了血,她下嘴可真狠,還真以爲我是塊肉啊?尉遲嵐羽在心中幽了自己一默,無奈地笑了笑,對付像這樣失去理智的人,他還是有經驗的。
尉遲嵐羽看她不再鬧了,就想着先將她放到牀榻上,卻不想剛要鬆手時,就被她反抱住,她將整個身子都轉進了他的懷裡,像八爪魚一樣扒着他。
“哥哥,不要走。”她喃喃道,她的話音裡似乎還有些歉疚。
“哥哥?”尉遲嵐羽這會兒算是聽清楚了,沒有時間生氣她錯認了人,他擡起她的臉,問道:“你記起什麼了嗎?你哥哥是誰?你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她疑惑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她的眼中積聚起了一片霧氣,“你不是哥哥,不是……”她想要掙脫尉遲嵐羽的懷抱,卻似乎對這個溫暖的懷抱有所留戀,猶豫不決。
尉遲嵐羽一把將她的腦袋扣回自己的胸膛,不管她能否記起過往,他救了她,她的命就是他的了。
其實,看她的樣子,天下之大,恐怕也沒有她的容身之地了。他不收留她,她又能去哪裡呢?
只是,傷她的人未必太過狠心,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能讓那個人在她臉上劃下這麼深的傷口;又是什麼樣的傷痛,才讓她選擇忘了過去,忘了自己……
哥哥,她似乎有個感情很深的哥哥,讓她即使忘記了自己,也無法忘記他。
他開始有點妒忌她口中的這位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