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傳來的痛苦的呻吟聲讓霍灝軒渾身僵硬的凝上眼眸。
綺羅向來堅強,就算痛楚絕不輕易吭聲,這也是他最爲心疼之處。但此刻也不知承受着怎樣的撕裂之痛,纔會讓她讓她難以抑制。
真恨不得受這罪的是自己!
本來自己打算在裡面陪着她,卻被母妃趕了出來,說自己在裡面會影響穩婆,讓穩婆手腳無措。只得暗暗用內力探視着屋內的情形,只要稍有不對便隨時衝進去。霍王看着方纔在書房還一本正經的兒子,竟然露出如此緊張之相,多少有些感慨。不過想到今日之後自己就做祖父了,不禁遙想當年一人獨闖宮廷之時何等豪氣,距現今已是時過境遷。
霍王妃因怕兒子沉不住氣撞進來,心裡也實在擔憂綺羅,便一直留在產房中在綺羅身邊讓她安心生產,讓她不至於緊張害怕,好歹自己總有些經驗。
柳意茹靜靜的呆在庭院裡,聽着房中的聲音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有把握表哥和表姐不會將自己曾經做過的‘糊塗事’告訴舅舅,舅母。如今她功力全失,凌雲琮的沒了蹤跡,如今的雲王府就像人間地獄。當初自己有凌雲琮的寵愛,自然順風順水。現今雲王爵位被剝去,雖然吃穿不愁卻根本毫無自由,府內還有曾經的老王妃與凌雲琮的正妻,若非有霍王府作爲隱形的倚仗,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當嬰孩的啼哭聲自房中出現時,霍灝軒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下來,眼眸緊緊的盯着關閉的房門,其中的溫度讓人迷醉,脣邊勾起彰顯着他此時的心情,他……他做父親了!誰知房門打開,並不是穩婆抱着孩子前來報喜,而是一臉愁容,匍匐下跪緊張的發顫。“啓稟王爺,世子。這……”
霍王的心臟一下子就提起來了,莫非兒媳婦他不好!!
霍灝軒表現得倒是冷靜,眼眸緊緊的盯着地上的人,冰冷的說道:“說!”
“世子妃腹中還有一個。”這可是雙生!方纔已經出了一位小公子,或接下來仍是公子,依照乾國俗例,就算出生也只能一輩子隱匿,否則會給家族帶來不詳。她們也曾接生過幾位這樣的情況,其他府邸都是選擇孩子出生發現性別爲同,便將下一個孩子放進水盆沒過鼻息,連一聲動靜都沒有,這種事情她們早已駕熟就輕。“若還是公子,王爺與世子可要給個話?”
霍灝軒自然明白這穩婆的意思,臉色凝重嚴肅的盯着她,透着蝕骨的冰冷說出一句話。跪下的穩婆剎那間臉色蒼白的擡首,震驚不已。霍世子、如今的代相如此溫文儒雅的一個人,說出的話竟會如此驚悚,可是從他的神色中便知道此言非虛。
“世子妃與腹中的孩子,不得有絲毫閃失。”霍王適時的開口,讓穩婆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半爬進去。
霍灝軒滿目猩紅的盯着關上的大門,雙生子代表不詳?這不過是早年爲了避免嫡子爭奪家產而傳出的流言,也敢在他面前開口?!誰人敢在他面前妄論天道天象,班門弄斧!若是惹急了他,逆天、就算破天都不在話下!又怎會在於這些無稽之談。
阮綺羅此時的心情宛如亂麻,雜糅交錯。
她自然知道乾國雙生子的傳言,總想着自己不會這麼巧懷着雙生。可總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當她看着穩婆一臉驚慌的跑出去時,她的眼角就情不自禁紅潤起來,也許她仍在腹中的幼子會保不住,腦子裡轉過好幾個年頭,希望腹中的會是個女兒。希望王府會留下這個孩子,就算讓她帶着孩子離開乾國也在所不惜。
直到門外傳來夫君的厲聲:
“誰敢動世子妃腹中的孩子,我就砍斷她四肢,挖了雙眼放進甕中做人彘!”
夫君……這般威脅之聲對於穩婆是晴天霹靂,可對於阮綺羅卻是最安心的良藥,眼角的淚水劃落下來,脣邊泛起淡淡的笑容。
是她驟然聽見雙生之時太緊張了,以至於連婆婆在身側安慰都沒能聽進去。直到夫君開口,她才終於放心。
孩子,只要有你爹在,咱們什麼都不必擔心是不是?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第二聲啼哭出現。方纔那位穩婆出來回稟仍是男孩,還顫抖的說了恭喜之詞,管家遞了兩份極大的紅包。
屋裡的侍女婆子還在收拾屋子,霍灝軒就再難忍住的邁步進去。兩個粉雕玉琢的嬰兒裹着藍色的襁褓躺在阮綺羅的臂彎處,霍王妃坐在牀邊的凳子上,額頭上泛起薄薄的汗水,疼惜的看着孫子。心中一派滿足,灝軒的兒子,她的孫子!光是想着就像當年第一眼見到灝軒之時,心中最大的柔軟都會喚了出來。
看見霍灝軒走進來,霍王妃隨意說了兩句就將這溫馨的一幕留着剛成爲父母的兒子、兒媳。雖然看着孫子,心裡癢得很,想抱着不撒手,不過來日方纔總有機會。
“夫君。”阮綺羅伸出手輕聲喚道,眼中滿滿都是愛意。
霍灝軒激盪上前,握着她的手腕,悄然的朝她的身子輸送着一些溫和的真氣,稍微恢復她的體力。阮綺羅自熱感覺到體內氣息,蒼白的臉色全是幸福的笑意,用另一隻手阻止他繼續浪費下去。“快看看咱們的孩子,他們好小、好軟。”
“辛苦你了。”霍灝軒此時眼眸中全是疼惜,“若是累了就睡一會兒。”
阮綺羅搖搖頭,用手指摩挲着右邊孩子的臉頰,孩子的小鼻子輕輕動了動,似乎在迴應自己的母親。這個可愛的動作讓人心都快化了。他們是自己與綺羅的孩子,這個認知簡直讓人心如潮涌。這兩個孩子就是他的後嗣血脈,是他需要庇護之人,將來他定會將自己所有的東西盡數教導,讓他們過得順心隨意,雖然此刻他們只是不解世事的小嬰兒。
“右邊的是弟弟,左邊的是哥哥。”阮綺羅還沒來得說他們誰先出生,霍灝軒便猜了出來。
阮綺羅可震驚得不了的。“夫君是怎麼猜到的?”
“都說母親會偏疼幼子一些,綺羅的眼神都在右邊的孩子身上,自然是弟弟。”霍灝軒也含笑勾了勾幼子的鼻樑,滑滑的觸感讓人心中微顫。
阮綺羅認真的看着他,啞然失笑。方纔穩婆將幼子抱到她身邊的時候,那憐憫甚至有些不情願的模樣,讓她心中微疼,看着幼子更加心軟。現在聽夫君這麼說,瞬間意識到自己的內心出現了偏差微微一怔,不自覺的拍了拍左邊的兒子,嗔笑的說道:“瞎說。他們兩個都是咱們的心肝寶貝,哪有偏疼的?”
“當然要偏愛。”霍灝軒在她情緒轉變,便知將她紓解了過來,笑着附身湊到她耳邊,輕啄她的耳垂說道:“我現在可有三個寶貝,最偏愛這個。”
“兒子面前,別不正經!”阮綺羅別開臉,臉頰微紅。
他們現在並無去想,方纔雙生子所帶來的驚濤駭浪,以及穩婆回宮稟奏皇家以後的反應,現在他們只有一家人甜蜜溫馨。
當霍菡嫣接到母妃寄來的信件時,整個人都高興壞了。嫂子生了,還是一堆孿生兄弟,粉粉嫩嫩的很是可愛,雖然引發一些風波,可在大哥的操作下似乎都不算事。父王已經起了名字上報了皇家,等到戰事結束之後,回到鳳城就更親眼見到兩個小侄兒了。可是第二封大哥的隨信就讓自己略顯爲難……
近日戎國動作頻繁,時不時的有些衝突,就像老虎與獅子擺着攻擊的姿態,伸着尖銳的獠牙。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因爲還有魏國公在玉川湊着,宛如一條盤踞的巨蟒緊緊的盯着。深怕中了陷阱被兩方夾擊,魏國公究竟站在哪一邊現在還說不好。據說戎國那邊頻繁前往洽談,夫君卻有心結對手下獻上的關於玉川的建議,無論攻打還是談和都是留而不發。這樣拖下來終究也不是個辦法。
書房中夫君的眉頭緊蹙。雖然夫君表面上對玉川疾言厲色,寸步不讓。一副將邛火由與魏國公全端的架勢,可那人終究是他親生父親,血脈之情大於天。當年之事,夫君每次提起都是面若寒冰,她也不忍深問。只是隱約知道當年公公寵妾滅妻,終導致婆婆病重纏身,不治而亡。
雖說子女不言父母是非,然而是非曲直卻深埋於心。鈴還須繫鈴人,父子之間難免少不了一次深談,是戰是和總要有所決斷。
端着蔘湯走進書房,薛少宸正聚精會神的看着牆上的邊防的地形圖,時不時的滑動着扳指。暗處守護的暗衛見到是霍菡嫣,剛推着利劍的手腕收回去,瞬間紋絲不動。
輕輕將湯盅放在桌子上,用湯勺盛出來放着,靜靜的候着不出聲不打擾。直到半個時辰之後也不見他有動靜,略微皺眉上前輕聲喚道:“夫君。”
薛少宸彷彿陷入沉思,對她的喚聲竟然毫無反應,而他的眼眸空洞宛如深淵。剛想伸出手觸碰他時,他就瞬間回神,在略微冰冷的氣息中回溫,轉身看着她擔憂的神色中略微疑惑,“嫣兒。”餘光掃到桌面上的東西,脣角勾起,“派人來喚我便是,何必親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