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夜裡喝多了,就直接在鵬悅大酒店睡下,一覺睡到天亮才醒過來,有一個柔軟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懷裡,彷彿天鵝絨一般油黑烏亮的秀髮披散開來,陳丹那甜美靜謐的臉蛋,看着叫人心裡滲出甜蜜來。
陳丹眼睫毛動了動,慵懶的醒過來,沈淮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不是我,你希望誰在這裡?”陳丹支起下巴,狡黠的看着沈淮問道。
沈淮看着窗外,窗臺上白絨絨的積了雪,說道:“夜裡下雪了。”
陳丹伸了懶腰,從被窩裡坐起來,支着腰,看着窗外的雪,回過頭問沈淮嘴渴不渴。牀邊小櫃上,放着倒有蜂蜜的杯子,陳丹倒了熱水,試了試水溫,遞給沈淮,說道:“你到嵛山,還是少喝點酒,喝醉了都沒有人能照顧你。”
“你陪我去嵛山,也可以的。”沈淮說道。
“我要陪你去嵛山,以後還不得給哪個誰恨死了。”陳丹拿起手錶看了下時間,聲音嬌軟地說道,“都八點鐘了,我先回鎮上去,你也要起牀,準備去機場接孫亞琳她們吧?”
“飛機十點鐘纔到,你陪我再睡一會兒。”沈淮說道,摟住陳丹柔軟的腰肢,將她圈在懷裡,臉頰貼着她光滑似綢緞的秀髮,要她躺到自己懷裡來。
陳丹反趴在沈淮的胸口,手指拔着他下巴上的胡茬子,好奇地問:“怎麼你一天不刮鬍子,能長這麼長?”
“女人一個月來次月經麻煩,男人天天刮鬍子,也麻煩。所以,咱不用比誰更辛苦了。”沈淮笑道。
陳丹笑了笑,這幾天正好是她不方便的日子,她就依偎在沈淮懷裡說說話,調皮起來,還用膝蓋彎去逗沈淮下面的硬起,直到沈淮按住她的頭往被子裡塞,才求饒。
午宴安排在尚溪園,雖然尚溪園一切都走上正軌,但這麼重要的接待活動,陳丹還要回去親自盯着。
沈淮在房間裡等了片刻,周知白、楊海鵬、趙東以及代表家族企業飛旗實業在淮聯重工擔任總裁的戴維·艾倫等人就趕過來跟他彙報,與他一起到機場去孫啓善一行人,吳海峰、楊玉權他們直接到尚溪園,跟孫啓善等人會面。
從梅鶴公路拐上下梅公路,路上的積雪給車輛碾爛,路面有薄冰,沿途遇到好幾起交通事故。
好在吳海峰跟市局調了警車幫他們開道,很順利的趕到機場。
孫啓義臉色陰晴不定的坐在車裡,看着沈淮他們驅車進入機場的停車場。
孫啓善都通知他今天會到東華,孫啓義自然不能躲着不露面,也只能硬着頭皮趕到機場來接機;謝海誠、謝芷父女及隨行人員陪同他一起過來。
既然市人大主任代表市裡出陪同,而且沈淮昨天在路上也明確說了沒有知會市委、市政府的打算,譚、高二人再不要臉,也沒臉湊上來。
沈淮下車來,脖子裡給灌了冷風,一邊將領子豎起來,一邊往看上去頗爲冷清簡陋的接機大廳走去,將上臺階時,纔看到孫啓義他們的車,停在臺階上等他們。
孫啓義硬着頭皮與謝家父女下車,雖然他們身邊的隨行工作人員不少,前擁後呼的,但叫沈淮站在臺階上看着,尤覺得窘迫。
沈淮看着孫啓義、謝海誠他們走過來,頷首示意。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倒不會再像昨天那般咄咄逼人,硬將他們擡到架子上,叫他們下不了臺,簡單而冷漠的寒暄了幾句,就一起進入接機大廳,等候燕京趕來的飛機抵達。
航班比預計時間延遲了一刻鐘抵達,不過倒還順利。
看着孫亞琳挽着她爸的胳膊走出來,沈淮心裡頗有感觸。
兩個人的回憶,都融入他的血肉之中,叫他難分彼此。他到法國後,跟孫啓義家關係陌生一些,但一直都跟孫啓善家比鄰而居,生活了四年。
在他的記憶裡,孫啓善這個表舅在看似溫和的外表之下,藏着冷漠、不容接近的內心。這也可能跟“他”放縱墮落的過去有關,畢竟那時的“他”,除了臭味相投的幾名同黨之外,不厭惡他,甚至願意跟他接近的人真可以說是絕跡了。
孫啓善跟孫啓義兩兄弟,之前一定要說誰給沈淮的印象更好,沈淮也只能說,他只喜歡孫亞琳。看到孫亞琳五官精緻的臉蛋以及那靈動深褐的眼眸子,沈淮就心生親切,就覺得此時去面對孫家人,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看到沈淮跟他二叔都站在接機大廳裡,謝芷那張臉蛋就跟正受委屈的小媳婦似的,孫亞琳就開心地笑了起來,揚手招呼他二叔:“二叔,我都以爲你沒時間來機場接我們呢。你們到東華,也不跟我說一聲,該不是偷偷摸摸做什麼壞事,躲着我這個親侄女吧?”
昨天開心?孫啓義心頭流淌過一種悲涼,他甚至都不清楚他大哥今天要怎麼對他發難,自然不會爲孫亞琳暗夾擠兌的話動容,走過去,露出笑容,跟他大哥說道:“大哥怎麼突然決定來東華?”
“我跟亞琳打過賭,說是梅鋼二廠要是能三月之前試爐成功,我就到東華走一趟。”孫啓善笑道,“我總不能言而無信吧?這段時間也閒,就到東華來走一趟,也親自看一看梅鋼的情況,免得這丫頭拿話誆我。”
孫啓義纔不相信他大哥閒到願意一路顛簸,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到東華這破地方來走一趟,也不相信孫亞琳真要跟她爸打賭,會僅僅以出訪東華當賭注。其他賭注是什麼,是將他個人名下更多的私人公司交給孫亞琳掌管,還是說直接賭了幾百萬美元的現金?
孫啓義看了孫亞琳一眼,知道自己這個侄女性子烈而堅韌,沒那麼容易好打發。
沈淮走上去,伸出手,跟孫亞琳她父親笑道:“好久沒見了。”
孫啓善也打量着眼前這個他以前認爲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出息的小子,似乎比在法國時還要高出好幾公分,或許是身姿挺拔給他造成的錯覺。
以前那個小子總是一副爛泥糊不上牆的樣子,難免叫人打心底不喜歡,但是眼前這小子臉頰削瘦,但身子骨極爲結實,眼神明銳,堅毅,當真給人一種脫胎換骨的感覺——要是在街頭上遇見,孫啓善心想自己大概會把他當成陌生人錯身而過,怎麼可能認爲他跟五年多前給趕出法國的那個傢伙是同一個人?
孫啓善沒有跟沈淮握手,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按在他的肩膀,說道:“這些年不見,你小子變化很大啊。你外公本來也要一起過來看看梅鋼二廠建成的模樣,只是風溼病加重,醫生要求他住院觀察,沒能走成。”
“爺爺他還是在國內留下的病根子,我前些天託人帶了幾副中藥過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效用。”沈淮說道,他始終認爲自己竊居着別人的身體,有些難以面對那個對“他”始終關注、愛護的老人。
孫啓善這次是以私人身份來訪東華,但依舊有四名隨行人員,兩名保鏢,兩名私人秘書。除了一個年輕漂亮的法國紅髮女郎可能是孫啓善的新情人兼秘書外,其他三人都是爲孫家工作有十來年的老面孔。
其此之外,還有七八人跟孫亞琳交好、跟孫家有着密切關係的親朋故友,他們都要算是衆信投資的出資人,所以才一起受邀到東華來。
孫亞琳組建衆信投資時,她手裡頭僅有不到三百萬美元的資金,差不多還額外拉到兩百多萬美元的投資;後期從三千萬美元的外匯債券融資裡分攤一千萬美元的債務,加上對梅鋼持股的增值,才叫衆信投資的帳面資產擴大了一千七百萬美元。
此時衆信投資依舊很弱小,只能算是小有規模,十多名出資人,主要還是出乎對孫亞琳的保守信任,纔拿幾萬、十幾萬美元出來,試着交給孫亞琳幫他們做產業投資。
不過,他們對沈淮的態度莫衷一是,眼神有冷漠、有質疑,只是站在後面,露出謹慎的微笑,似乎還是不願意跟這個孫家著名的浪蕩子太親近。
孫亞琳也常笑着跟沈淮抱怨,要不是他的名聲太壞,她從國外拉兩千萬美元的投資都不成問題。
沈淮與孫啓善也只是簡單寒暄,旁邊還有一堆人要介紹寒暄。
走在孫啓善身邊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白人,陳兵陪同着。
他就是西尤明斯工業集團高級副總裁約翰·巴特勒,是此行的另一位重量級人物。曾在西尤明斯任職的戴維·艾倫,跟約翰·巴特勒及隨行人員都十分熟悉,爲沈淮跟他們做介紹。
孫啓善是從巴黎直接坐飛機到燕京;孫亞琳則親自到伯明翰,陪同約翰·巴特勒等人從伯明翰乘機到燕京跟大部隊匯合。
爲了安排這次活動,孫亞琳也是很辛苦在外奔波大半個月,臉頰都瘦了一圈,不過容光煥發的她,倒是越發的精神,容貌不比她身邊的胡玫稍差。
除了胡玫外,顧子強跟程月以及胡雛軍他們,也隨行到東華來參觀;而宋鴻軍以及參與組建鴻基投資的其他股東,昨天到了江寧,由小姑宋文慧她們在江寧負責接待,今天早上會驅趕從江寧直接趕來東華匯合。
不過昨夜大雪,小姑及宋鴻軍他們從江寧趕來,可能會在路上耽擱一些時間。
這次到訪東華的,幾乎都是或直接或間接參與梅鋼及梅溪鎮建設的出資人。
在相當程度上,這些出資人對梅鋼的投入並不高。
衆信投資自不用說,鴻基投資前後一共向梅鋼注資五千萬港元,宋鴻軍個人就佔了其中一半還多,鴻基投資的其他十數名投資人,也是出於對宋鴻軍的信任,也只拿出數十萬、數百萬港元來。
之前投入少,並不是這些出資人沒有潛力可挖,沒有實力,而是他們對梅鋼集團缺乏瞭解,還沒有對梅鋼建立起足夠的信心,即使對孫亞琳、對宋鴻軍信任,這個信任也是有保留的,故而投資也是小額及謹慎的。
梅鋼及梅溪鎮建設到今天,沈淮與孫亞琳、宋鴻軍商量,搞這次活動,邀請這些出資人到東華來訪問參觀,把梅鋼及梅溪鎮的建設成就直接展示出來,加強他們對梅鋼、對東華未來發展的信心。
沈淮雖然跟譚啓平等人格格不入,鬧到勢不兩立,但他心裡始終清楚,要想做成什麼,還是需要爭取更多人的支持。要得到別人的支持,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關鍵是要讓別人對他有信心;不過信心並不是建立在空中樓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