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好生微妙,她姜雲妨與王府有何關係,憑什麼做主?但是莫名撿到個喜歡人的,只怕別有目的。
姜雲妨淺笑盈盈,擡手從竹筒中抽出木筷,正巧一盤土豆肉絲端了上來,得了雲妨吃頭食。細嚼慢嚥,口中化開的油鹽味莫名舒爽:“王爺真是閒情雅緻,也會收留陌生女子了!”
答非所問,話音不高不低,似嘲笑似別有深意,只是卻博得蕭容勾起嘴角。她果然十分敏銳,一語便能聽出他的別有用心。
不再言語,幾人默默用了午膳後繼續趕路。
姜府
姜雲央呆呆地坐在牀邊,細細的看着躺着的女子,連同她每一個毛孔都能瞧得一清二楚。那張小臉容顏姣好,卻少有,削廋的明顯。此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明明自己對這個女子一點記憶都沒有,但是當聽到她懷孕的消息後,莫名的心頭猛顫,一種別樣幸福感涌上心頭。
“嘭。”大門猛然打開,門外一身黃色華服的王氏突然闖進承歡閣,臉上掛着激動不已的表情。
“阿菱。”但進來時看見一臉錯愕回頭的姜雲央,當下也是震驚片刻,隨即慢步走進來:“雲央?你也在?”心裡琢磨,看雲央迷惘的模樣便知道他沒有恢復記憶。
姜雲央起身,歪着腦袋打量漸漸走近的女人,姿容華貴,氣焰非凡,卻也有無比的親切感。一樣的熟悉:“我叫葉央。”他姑且糾正,這是櫻虞給他的名字,而他只認識櫻虞一人。
王氏愣了下,擰脣,痛心疾首。纖纖細眉擰在了一起,走到他面前時,眼裡憋滿了淚水:“聽說,”哽咽了下,實在是不忍擡頭直視他,怕自己忍不住淚流滿面。
“聽說井菱懷孕了,是真的嗎?”聲線嘶啞。姜雲央點頭,給王氏讓出一個位置,王氏這纔看清躺着的女子,當下忍不住捂住胸口,強烈的窒息感襲來,卻還是狂流着淚水說好!
姜雲央伸手想要拉她一把,但那手停在她腦袋上方便不打算繼續下去。
而正在此時,門口突然傳來急報,王氏大驚止住那人開口,連忙整理裙角起身出了門,這才聽來到的侍衛開口。
“夫人,老爺在鄴城遭到襲擊,此時正在城外的別院養傷。”
王氏霎覺天搖地動,險些暈倒在地,連忙將手撐在房門上,這才穩住心神:“可有大礙?”
“生死未卜。”
“什麼?”王氏瞪大美眸,一口氣差點沒有,咳咳兩聲嗆出幾口鮮血,噴濺在雙手上,涓涓流下,淌在裙角上,化開一朵朵詭異的彼岸花。侍衛大驚,連忙上前扶住她的右臂,擔心詢問:“夫人,你沒事吧?”
裡屋的姜雲央停在門外的躁動,也大步跑出去看,正巧看見那一地血漬,觸目驚心,心彷彿被萬蟲啃食。
“母親,母親,你怎麼樣?”許是太多激動,竟不由自主的衝上去抓住王氏的手腕,那手心鮮紅的血漿紅到了極點,一點一滴的淌下,滴落他黑色的靴子上,彷彿沒入夜色的彼岸花。
王氏劇烈咳嗽兩聲,眼裡嗆出淚水,回手抓住姜雲央的手臂,強壓自己內心激烈:“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這話才讓姜雲央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太過激動便脫口而出。只是對於記憶還是絲毫沒有:“你別說話u,我去找大夫。”姜雲央別過目光,攙扶着她準備進屋。被王氏阻止:“沒事,怒火攻心罷了。”
無人察覺那眼裡的孤寂與失落。話落推開了姜雲央,由侍衛攙扶:“進去照顧好井菱,我還有事。”說罷依附着那人的攙扶轉身離去。
那衣袍雖大,卻給人一種單薄的感覺,彷彿下一秒便會化作一縷輕煙消散。
姜雲央怔仲,握緊雙手,手上的鮮血本該冰涼了,卻如火石般他的肌膚。第一次想着,想着記起所有的事!
趕了一天的路程,總算到了青竹山角,幾人都十分乏累,畢竟是姜雲妨要求不能坐馬車,因爲怕引人注目。現在的姜家不能傳出沒有她存在的消息。
因爲姜雲央失蹤後,姜雲妨這個長女算是發揮到了極致,暫且讓忌憚姜家的人都不敢動作。
而姜雲妨貴爲小姐又怎麼可能有這麼大韌力走這麼遠。走到半路便摔了一跤,還是由蕭容背了後面的路程。
等到了青竹山角,幾人找了家客棧便落下腳,姜雲妨尷尬至極,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堅持力。讓蕭容背了這麼久。
放下她時,姜雲妨早已面紅耳赤,蕭容讓阿嵐找個大夫來給姜雲妨看一下,再讓於憐去打些熱水。至此房內只有兩人,氣氛更加尷尬。
姜雲妨偷偷瞟了一眼蕭容,見他走到桌邊掉了杯茶水而來,遞給她:“渴了就喝點吧!”
姜雲妨乾咳兩聲,推辭:“你揹我這麼久,還是你先喝點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重,一路背來沒啥遭到別人閒言碎語,但大多是以爲她是他的弟弟罷了。
蕭容勾起嘴角,將茶杯遞到自己嘴邊,小口嚀了一點,再遞給姜雲妨:“我喝了。”
姜雲妨滿臉黑線的看着那杯中盪漾着凌光的茶水,那一口應該是點水吧……
蕭容看着她千變萬化的表情,發自內心的覺得逗趣,不由自主的嘴角弧度愈發濃烈:“不過擔心,你很輕,我不累。”
姜雲妨啞然,悶悶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見蕭容目不轉睛的盯着她,臉上的溫度不能退去:“如果可以一輩子背下去,就算你身重千斤,我也願意。”莫名神色變得遊離,嘴邊失去了笑意,那神色充滿憂傷。
她似乎在哪見過這抹憂傷。
“你……”姜雲妨想問,他爲何這般喜歡自己,明明這一世沒有多少交際,自從她重生之後,他便待自己愛慕不已。然而有什麼除了別有目的,她實在是想不出這個人爲何喜歡自己。
“小姐,水來了。”腳步聲踏進,截斷姜雲妨還沒說出的話,於憐端了一盆熱水放在姜雲妨面前,蹲子正準備她的鞋襪,後手停在鞋子上,歪着腦袋看向對視的兩人,氣氛詭異。
“王,王爺?你可否先出去?”畢竟男女有別,何況小姐是未出閣的千金,更是不可以在陌生男子門前露出雙腳。
蕭容垂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出了門。
直到第二日兩人才見了面,而昨日只是上了些藥,現在腳踝也不是很痛,只是輕微扭傷。蕭容本着自己上山幫姜雲妨找那神醫,姜雲妨卻態度堅硬,決定自己親自上山請,蕭容一句:“那便由我揹你上山。”瞬間堵住姜雲妨的話。
最後只能妥協,在山下等他。
蕭容走後,姜雲妨便整理好衣裳,出了客棧,那腳步有一點瘸拐,但不認真看還是不宜察覺。櫻虞和於憐跟在身側,想扶卻不敢動作。
青竹山山下的小鎮並不似洛陽那般繁華,街道上有些冷清,販子也比較稀少,但還是散發着民風淳樸的氣息,給人一種舒適的感覺。時而街道上有幾個小孩童玩着花球,嬉笑聲灌入耳蝸,是那樣令人神往。
假如她出生在一個普通人家裡,跟着自己父母哥哥嫂嫂幸福生活,雖沒有綾羅綢緞、萬千白銀,但那該是多麼自在!可是她不能停止,停止前行。
而這個城鎮很少有達官貴人來往,都是些淳樸百姓,時而有些商人員外之類的。算是個不容易被人察覺的地方。
姜雲妨的步伐不知不覺加快,那雙眸子隱隱散發着火光。櫻虞不小心瞧了一眼,當下疑慮騰昇。忙大步加快速度向她並齊,詢問:“阿妨爲什麼要出來走到?不是有那個什麼王爺代替你上山了嗎?”
姜雲妨沒有回頭看她,完美的側顏在金陽下更顯迷人,蠱惑人心。連櫻虞一時都看呆了。
“找家店,給你用!”姜雲妨淡淡回答,蒙了兩人一臉。櫻虞尷尬的笑了笑:“那個,阿妨你可能不知道,我只會打雜,不會算賬。”要她開店不是讓她毀店的嗎?
姜雲妨差點沒咬斷舌根,頓步,無奈嘆息:“不會的話,”頓了頓,還考慮怎麼回答,她最初以爲櫻虞在布莊裡打雜,對算賬經營這些應該很有經驗,不想是自己想錯了。思索片刻,眼裡突然亮起一抹光芒,緊接着神神秘秘的開口:“沒關係,有人會!”
她怎麼會忘了櫻虞身邊可有個老狐狸啊,這個時候不利用什麼時候利用?
這話說的櫻虞一臉迷惘,見姜雲妨走在前方也就不再多問,只默默跟了上去。
於憐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什麼,她只是在看,看姜雲妨如何對抗白瑾妍,畢竟對方現在已經不在是隨意可有推倒的對象了。就在姜雲妨四處解決姜家的事的時候,白瑾妍暗中聚集勢力,連官員都有涉足。
相比下來,姜雲妨勢單力薄,但若她順了楚王便不一樣了,關鍵是這個局面表明她並不想跟楚王有所牽扯。可惜了這個突破口。
不是惋惜的時候,三人在一家酒樓下停住腳步。
高聳的酒樓算是整個鎮上最繁華的一家,分爲三樓,那燙金匾額閃爍的明晃晃大字有些耀眼。然而生意卻異常慘淡,走進裡面幾乎看不見一個客人,連那面若書生的小二都匍匐在櫃檯上打盹。
指尖還停留在算盤上。
“小二。”於憐走過去拍了下臺面,那小二夢中驚醒,一手掛上算盤,算珠嘩啦啦作響。
“啊,什麼?啊,客官。”一醒來便莽莽撞撞,這纔看清眼前三位模樣秀美的男子。連忙擦掉嘴角的口水,從裡面繞出來迎客。
“三位客官要吃什麼?”
姜雲妨搖頭:“你家老闆呢?我找他談生意。”
小二斂住笑容,一臉呆萌久久才反應過來:“客官稍等,我這就去找老闆。”話落小跑上了樓。
姜雲妨等人暫且找個地方坐下等候。沒有多久樓上便傳來嗒嗒腳蹄聲,漸漸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白色靴子,在之後從樓上跑下來一個白衣男孩,而男孩身後傳來一個男人急切的呼喚聲:“葉謙,等一下,別亂跑。”
姜雲妨起身,驀然覺得那孩子十分眼熟。而那男孩似乎也看見她了,當跑到她面前時勿得停下腳步,雙目微怔的看着她:“你是……”
只見那小男孩約摸十二三歲的樣子,模樣十分清秀、可愛,卻沒有任何笑容,看着有些陰晦,身上散發着不屬於他的成熟。
“你是那個大小姐?”葉謙恍然大悟,臉上閃過一絲欣喜,卻也只是一閃而過,便收住目光,準備跑開,卻被隨後趕來的中年男人抓住手臂:“你別跑了。”
葉謙甩開他的手,幾乎是咆哮出聲:“你憑什麼管我,我要回家。”
這話震住全場所有人,姜雲妨當下開口:“這是怎麼回事?”莫不是光天化日之下綁架良家孩童?
那男人這才發現一旁站着三個俊俏公子,連忙擡手賠罪:“讓三位見笑了。這位是我一恩公家的孩子。恩公前幾日不幸仙逝,臨別前將這孩子託付給我。只是這孩子倔強非要回家,可他家裡已經沒有一人了。”
說話間葉謙已經踏出酒館,男子正準備去追,被姜雲妨攔下:“於憐,跟着他。”於憐得令轉身跟上。
男人不解的看着抓着他的姜雲妨。姜雲妨緩緩道來:“現在還是讓他靜靜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會明白的。”
男人無奈搖頭:“可惜了那麼好的一個人,這麼早就駕鶴西去了。明明懸壺濟世了一輩子,卻也未能長命百歲。”
姜雲妨察覺某個字眼,不由得心聲疑問:“懸壺濟世?莫不是他家人是醫者?”
男人點頭:“就是那青竹山上的神醫葉沐子。”恍若一道驚雷在當場打響,姜雲妨霎時覺得眼前黑了黑,身形不穩向後幾退,被櫻虞攙扶,才險些沒有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