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的流動,沒有陽光的滲入。房間內很快積聚了檀煙嫋嫋,將視線變得朦朧。
走至他牀邊,伸手剛觸碰的珠簾,裡面一道極淡的聲線傳了出來:“葉公子。”
葉謙的手在那一刻頓了一下,也只是一下,而後繼續掀開珠簾系在牀柱上,再將裡面乳白色的牀帳拉開,一邊應下他那一聲。
視線豁然開朗,裡面的人正躺在,雙手隔着被褥覆蓋在腹上,一雙頗有些詼諧的眸子盯着出現在眼前的葉謙。蒼白的脣輕輕合着,長髮如墨,鋪散在軟枕四周。美的出奇。
那眉宇間因爲虛弱而失去了陽剛之氣,換而而與之的是一股陰柔。
倒是有種女子孱弱的美。
“看樣子,殿子硬朗的很。”葉謙嘴角噙着嘲諷的笑意。每每看到這張臉便發覺自己的不足,他與姜雲妨站在一起纔會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而與自己相比,自己差之千里。
蕭容苦笑一聲,淡淡的合上雙眼,眉宇間竟顯疲倦:“她恨我了?”因爲什麼呢?每每想到這裡,便覺得頭痛欲裂,再睜開眼裡,眼裡竟是迷惘。
擡起自己的右手,那佈滿歲月的痕跡的雙手手掌似乎沾上了誰的血,即便是現在看來上面只有一片均勻的小麥色,但是腦海中會浮現斑斑點點的血紅。
葉謙咬牙,雙手猝然拍在牀沿上,憤怒逼得他雙目通紅:“是你對嗎,是你想要殺了姜雲央對嗎?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以爲蕭容愛着姜雲妨,一切都會爲了她好,可是爲何,爲何要在姜雲妨面前對姜雲央出手?
“姜……雲央?”蕭容詫異的看着他,手指徒然一震,迷惘浮上面上。
什麼姜雲央?他什麼都不知道啊,他什麼時候想要殺姜雲央?那可是姜雲妨的哥哥啊。
腦袋上似乎有一根弦突然收緊,一陣刺痛傳來,漆黑一片的腦子裡突然晃過一個場景。
在月夜下,他似乎看見有個白衣男子跑到姜雲妨身邊,抓住姜雲妨手中的長劍,想要殺了姜雲妨,他焦急憤怒,果斷而去,借用姜雲妨手中的長劍將利刃沒入那賊人胸膛。
是賊人?記憶閃退,片段而過,又似乎出現了姜雲央不可置信的容顏,他的血濺在自己手上臉上,以及姜雲妨的身上。
怎麼可能?
蕭容痛苦的捂着腦袋,側過身,蜷縮了起來,眉頭擰的緊湊,玉白的牙齒緊咬下脣。好痛苦,那閃現的記憶,姜雲妨呆滯的目光,姜雲央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來自己借用了姜雲妨的手親手殺了姜雲央?!
葉謙看着他反常的動作,一時疑惑且動容了起來,遲疑的伸手用食指和中指覆蓋在他顯露在外的脖頸上。蕭容只是顫了顫身子,沒有反抗。
探知許久,葉謙不可置信的快速收手,幾乎是震驚出聲:“曼陀羅?”
蕭容捕捉到這的字眼,絲毫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猛然起身,抓住葉謙的雙臂:“曼陀羅?你是說的曼陀羅?是不是本王中了曼陀羅?”
葉謙回過身來,連忙他:“就算是這樣,你傷害了姜雲妨和她的哥哥,這是事實。”即便是被曼陀羅的所控制,他也不該對姜雲妨的至親出手。
蕭容身形恍惚,癱倒在,由於方纔的動作太大,這時肩旁的傷口又裂開了,鮮血浸染了用來包紮的白布,透過外面穿着的白色。
葉謙頭痛的扶額,再用手給他探了探脈象,許久之後,臉色猝然慘白,神色複雜的看向蕭容。蕭容察覺之後,把在他指腹間的手收了回來,繼而放在自己腹前,別過他探索的目光。
葉謙沉默許久,腦海中飛速閃過那高聳的宮牆,冷冰冰的瓦檐。嘲笑兩聲,無奈搖頭:“自來聽聞陛下與楚王殿下兄弟情深。從不爲皇位而相互忌憚。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蕭容眉頭微微,長長地睫毛輕輕抖動,許久極淡的聲音纔在屋子內響起:“這件事別告訴任何人。”
葉謙直了直腰背,眼裡沒有興趣:“殿下放心,此時葉謙定當守口如瓶。”再看一眼男人深灰的雙眼,別過腦袋:“殿下還是好生養傷的好,這個時候你去給她說什麼她也不會相信。不如由我先向她解釋清楚,等她相同了自然會找你纔是。”
蕭容不太相信的看了他一眼,那人別過了目光,對不上眼神,但是神色頗爲認真。
他說的也極其有理,說不定是可以相信之人。畢竟曾經與自己也有過交集。
想來便應了聲。閉上雙眼假寐。
隨後葉謙出了房門,到外面時,特告外面的侍從再進去給蕭容重新包紮,而後再說了些注意的地方,便離開了王府。
離開王府之後,葉謙莫名覺得自己胸口壓了塊大石,悶悶的,無法拋棄。回想到自己在蕭容面前說的話,神情都不知不覺的凝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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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要怎麼給姜雲妨說?說了之後姜雲妨會原諒蕭容嗎?如果原諒了是不是自己真的沒有機會了?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江府門口,看着門前兩尊威嚴的石獅子屹立不倒的杵在大門兩側,兩旁且是綠樹成蔭,陽光透過的樹葉,光線變得斑斑點點播撒在石階上與石獅子身上。
雙腳如同灌了鉛一般,只要踏步往前走到姜雲妨身邊向他說明蕭容是因爲中了曼陀羅纔會誤傷了姜雲央,那樣的話,姜雲妨會爲了傷害蕭容而愧疚,然後去找蕭容。
一想到這裡,胸口的石頭壓的更重,隱隱覺得傳來陣陣悶沉的刺痛。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大門口出現了一身灰藍色衣裳的野狼,一身難得的除了紅色以外的顏色發冠高束,皮膚偏黑,眉宇硬朗,看起來大有武生的樸實與睿智。煥然一新的感覺。
那人走了出來,看見葉謙駐步在門口,疑惑的走了過來,看着他望着門檻在發呆:“她剛剛睡下,你要去看看嗎?”
他的聲音將葉謙喚醒,猛然回頭看了眼野狼,眼前一亮,眸光閃爍,連忙掩住慌亂:“啊,不了。睡了就好睡了就好。改天再來給她說正事。”
說着撓着後腦勺訕訕然轉身,野狼一頭霧水的看着他離開,沒有多想,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而去。
“曼陀羅……啊。”幽幽的長嘆十分輕盈,輕到隨着風吹向了彼方。
一輛硃紅色的馬車碾壓着凹凸不平的地面緩緩而行,咕嚕嚕轉動的聲音響的十分沉重。車簾上掛着白色的珠簾,那一顆顆白色的珠子皆是上好的珍珠所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車聲停止,豪華的車輛停在了楚王府大門口。那車內的人伸出雪白纖細的手指將門口的簾子,青蔥般的手指與那珍珠簾子相融合,顯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
掀開之後,一抹淡黃色的身影從裡方彎着腰緩緩走了出來。烏黑的長髮順着肩膀流雲似水般話落胸前。白色的長筒靴從木板上踏了下來,動作輕柔的落在地面上,沒有濺起一縷灰塵。
一身束手衣裳,長髮以銀色羽冠高束而束,手中一把白色的摺扇時不時拍打寬鬆的胸脯。
清澈的眸子將大門上黑色的牌匾映入眼簾,幾個燙金大字在金陽下閃閃發光。
門口其中兩個紅衣侍衛見這人儀表堂堂,模樣端正,氣宇非凡,連忙跑了過來迎接:“不知公子是?”
那人打開手中的摺扇,上面繪製着山水畫,栩栩如生,還有詩題,字跡龍飛鳳舞,一看是出自名人之手。
輕輕在胸脯出扇了扇,徐徐清風蕩起耳鬢兩邊的碎髮。
只見她淡淡開口:“勞煩兩位進去通稟殿下,在下乃是白家人,在此探望。”
那兩人相視而對,再仔細看來眼前的人,與昨日上府把受重傷的王爺交給府上的那位姑娘十分相似,在看她平坦的喉結與若微凸起的胸脯,瞬間明瞭了下來。
原來這位是女扮男裝的白家小姐白瑾妍。
想來也對,身爲大家閨秀自然不能真面上男子府上,會被說閒話。這樣裝扮自然不會有人知道她是女子,也避了閒話。
想罷兩人點頭:“還請公子在此等候。”話語盡,人轉身走進了府內。
沒一會裡面的出來後,恭恭敬敬的對白瑾妍施禮:“公子請隨屬下來!”說着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白瑾妍禮貌性的點頭,隨着那人走進了王府。心情也跟着凝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