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之後,王予直接將人帶到王之衷房間裡。此時那躺着的男人,早已鼻青臉腫,不省人事。大夫看過之後,說他大腦受創,估計要一兩天才能醒過來。
那模樣當真被打的變形。看的王氏也是驚心觸目,不敢相信的看向一旁的姜雲央,怔愣詢問:“這當真是你做的?”
姜雲央沒有一點愧疚,相反看見的那人,面色越發陰沉,隱隱夾帶着怒火。聰明如她,王氏怎能沒有發覺。
“人是我打的。至於爲什麼被打,叔外祖父可要好生問問你的兒子。”他雖然性子沉斂,但面對這種事,也是不能冷靜。果然成親太倉促了。那女人也不見得對自己真心。畢竟當初她可是同意過嫁給那個員外的兒子。
也許不是因爲那道聖旨,與他苦苦求來的退婚書,她便不會嫁給自己。
王予臉色青一陣黑一陣,擡頭就要打在姜雲央臉上,王氏擋住,那巴掌凌厲的落在王氏臉上。清脆一聲,在屋內迴盪。錯愕了王予與姜雲央。
姜雲央憤怒,上前就要掄回去:“你憑什麼打我母親。”卻被王氏冷喝:“放肆。”見她眉宇緊促,也是生了氣。
姜雲央便不敢動作。
王予冷哼:“憑什麼,就憑我是她舅舅。不在世,我便是她的長父。”這等輩分,有何打不得。
只是他壓根沒想到會打在王氏臉上。
“舅舅消消氣,這其中定有誤會。”王氏開口打圓場。畢竟在天子眼下,事情不得鬧得太大。
王予當然明白,且剛纔錯手打了王氏,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便姑且冷靜下來:“那我倒是要聽聽有何誤會。”
這下王氏才問姜雲央究竟何事。得知的竟然是王之衷與井菱幽會,被他當場逮到。
這誰會信?王予當下氣的跳腳,一口一個他胡言亂語,王氏也不相信,只道他定是看錯了。
姜雲央氣急,衝出房門,直接回到自己房間,見一身紅裝溼透的井菱坐在屋內,髮絲凌亂,臉頰淌着的清水不知是淚還是雨水。
這般狼狽的模樣,倒是讓姜雲央心間一疼,當即本能反應脫了自己外袍走過去。井菱見此當下驚喜,笑容剛上了嘴角。姜雲央便將外袍怒扔過去。砸在她臉上,冷哼:“看看你的樣子,丟人現眼。”
就是那笑容,對着王之衷現媚,惹得他怒火中燒。
霎那間井菱漆黑了雙眸,已無一點光彩,怔仲半天,被蓋在衣袍下的小臉淌滿了淚水。那衣袍熟悉的氣味,竟這般令人窒息。
“跟我走,說說你剛剛都做了什麼。”姜雲央固然心疼,卻不能容忍,當即粗魯的將人抓起,往雨夜中拖去。
那雨夜中迴盪着兩人急促的腳步聲其中夾雜的不知是哭聲還是風聲。
幽幽醒來的姜雲妨,被那額頭上微涼的感覺喚回神識,定眼見到的是於憐盡心盡力的守在自己身邊,爲自己換上溼帕。緩解額頭的熱疼。
“我什麼時候回來的?”姜雲妨淡然開口。腦袋還有些暈眩,對於方纔的事也是迷迷糊糊的記得。
“小姐回來了有一回了。是被大少爺帶回來的。”於憐回答。姜雲妨這纔回想起方纔發生的波濤洶涌,驚呼一聲,從跳起。掀開被窩就要站起。腦袋暈旋,被於憐扶住:“小姐傷還沒好,且躺着好生休息。”
姜雲妨搖頭:“不,再不過去,一切都無法挽回。”她雖然看的不清楚,但是她相信井菱,井菱不是那樣的人,這其中必定有誤會。
於憐也是無奈,只能爲她更衣。這時候阿嵐打着熱水進來,看見說了幾句,也還是折服。與於憐將人攙扶着去了王之衷的房間。
此時王之衷的房間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不知什麼時候連同白家與蕭音蕭容都來了。只是不見姜雲央與井菱。
王氏老遠便看見姜雲妨而來,急忙過去將姜雲妨扶進來,擔心詢問:“阿妨受了傷,怎麼還過來了。”
姜雲妨額首,淡淡開口:“哥哥那事有些誤會。阿妨只是不想哥哥誤會了嫂嫂。”
話語道,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裡屋的蕭容,他也正看着自己,那目光如炬般盯着自己額頭,彷彿要盯穿一般。惹得姜雲妨收回目光。
王氏聽了大喜,將人帶進去,當着衆人的面詢問:“阿妨可否說說方纔發生了什麼?”
雲妨點頭,淡淡回答,敘述方纔的事:“之前井菱姐姐來到我的房間,被一場促雨淋透了身子。她說哥哥託人給她一封書信,約定在夜雨亭,說是有東西要給她。當下阿妨便覺得奇怪,哥哥與井菱姐姐是夫妻,何事做的這般神神秘秘。
於是我便給井菱姐姐換上一身惹眼的紅衣,隨後跟在她身後。看見二堂舅去了那夜雨亭,像是避雨。二堂舅只是滑了一跤,才抱了井菱姐姐,與此同時哥哥來了,錯以爲井菱姐姐與二堂舅在此幽會,衝動之下做了錯事。”
雖然很多地方她都摸不透,但是這個時候撒謊又如何。這般奇怪,定是有心人所爲。
話說明了,這下衆人才似懂非懂的點頭。然而王予並不打算善了:“就算如此,姜雲央打了我的兒子,這事必須有個交代。”
王氏也很是爲難,要說這賬該怎麼算?
“此時是雲央不對,待會,侄女定會帶雲央親自陪罪。”王氏欠身,好說這人也是自己的舅舅,當年兩人還一同遊玩過,年齡相差也不是很大。
王予甩袖:“只是賠罪?”
這話說着便微妙了,全程那白家和皇家都是看好戲的,一語不發。倒好是陳家,不見蹤影。看來態度可明。
王氏僵住了表情,思量着怎麼開口。門口勿得走來一個人,面色十分陰沉。姜雲妨回頭,赫然是姜雲央,此時他獨自一人走了進來,一身白衣已然溼透。額前得碎髮溼溼嗒嗒的黏在皮膚上。那面上的表情看起來不是很好。
“阿妨,你告訴我,他們爲何偏生在一個亭子。而且我並沒有拖信給她。”
姜雲妨盯着他半響沒有言語,相反的王予已經乍起。衝到他面前指着鼻子暴吼了起來:“你這話什麼意思,莫不是我家衷兒還能看上有夫之婦不是?”
眼見着又要硝煙瀰漫,姜雲妨開口接下王予的話:“叔外祖父息怒。此時還是等井菱姐姐來了一併說吧。”
王予覺得有理,瞪着姜雲央詢問:“你可把姜少夫人叫來?”
姜雲央的神色更加凝重,回想起方纔,在來的路上。井菱不住的掙扎向他解釋。她道只是看見王之衷恰好而來躲雨,至於爲何會變成那個局面完全是意外。但爲何再多的意外會那麼巧合的發生?
那時姜雲央大怒,一口氣說了重話。霎時令井菱愣在原地,無聲淚流。久久井菱掙脫了他,轉身離去。姜雲央本想拉住她前去敘述事情真相,無奈井菱怒吼一聲便消失在了雨夜中。
因而這人現在在哪裡,他都不得而知。
見姜雲央久久不語,姜雲妨霎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哥哥雖然沉穩、內斂,但身爲將軍畢竟十分多疑,背叛,只怕會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當下詢問:“哥哥爲什麼不說話,可是井菱姐姐不願意來?”
王氏也覺得奇怪,神色凝重的觀察他神色變化。
姜雲央久久纔回答,聲線都夾雜着壓抑:“方纔與她說了些重話,便離開了。”只怕是現在在房間裡哭着呢,他怎麼敢回去找她。他怕自己看到那張臉會心軟也會更加憤怒,他真的害怕再傷害到她,卻也害怕傷害到自己。
姜雲妨內心不住的翻白眼,無奈搖頭:“那還是我去請罷了!”她也知道哥哥現在的爲難。
之後,姜雲妨便跟着阿嵐一同出了房間。
來到哥哥的院子外,裡面漆黑一片,寂靜無聲。姜雲妨覺得氣氛詭異,便叫阿嵐將燈火打開,卻不想裡面空無一人。
找了整個院子也沒見到井菱,想着是不是在山莊其他地方,便將每一個角落找了個遍。知道當夜子時,還是不見人影。姜雲妨霎時心生不想的預感。連忙來到王之衷的房間,人已經散了不少,也只有蕭家兄弟和王予以及姜雲央、王氏。
幾人都在等待她的結果,見她神色慌張而來,本是下着雨,卻能明顯看出那額頭涔出的是濛濛細汗。那嬌小的身影一衝進門便驚叫出聲:“不好了,整個山莊都找不到井菱嫂嫂。”
“什麼?”不止姜雲央驚呼,連同王氏也驚叫出聲。一屋子人皆是詫異的表情。
按照井菱姐姐的性子不是不可能因爲想不開而離開山莊。姜雲妨越是這麼想,整個心都七上八下的跳動。
“你……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兒子,你不把井菱找回來,我……我也不活了。”王氏氣得東倒西歪,姜雲央想去接,卻被王氏打開。娶這個媳婦的時候,還對井家人信誓旦旦的說會讓她幸福。這纔多少日子,也都氣不見了。
“母親,莫急,我們去外面找找。”姜雲妨說着,也不顧其他,叫阿嵐照顧好母親,便自己單身一人衝出房門。王氏還沒來得及挽留,人已經消失在門外。王氏霎時差點氣得暈倒。
“你快去啊你。”王氏瞪着姜雲央,實在是氣急了。自己的兒子怎麼也有這麼失態的時候。只是姜雲央被這變動沒反應過來罷了,一邊是氣的東倒西歪的母親,一邊是不知所蹤的妻子。
知道被王氏這麼一說他才連忙轉身離去。蕭容蕭音也是尾隨出去。畢竟姜雲妨隻身一人,大晚上的還是很危險。
一路上,姜雲妨焦急的只差沒跺腳,心裡直想着井菱姐姐不要出事。上一世井菱姐姐的歸宿也不過是死亡,這一世她與哥哥早了些日子成親,那這一世會不會也會早一點命喪黃泉?
把握不到會如何,只期望井菱姐姐能等到她。
避暑山莊外是一片諾大的森林,一路上她似乎見過有一處懸崖和一處河流。當時母親還說這裡的風景宜人,有山有水,不愧爲避暑山莊。想着井菱姐姐一定也注意了。
姜雲妨拖着沉重的身子踏步在雨夜中,那泥水半天裙角,小腳泡在泥水裡彷彿要冰凍一般。臉頰上被雨水覆蓋,那視線也模糊不少。
去了那懸崖邊卻不見井菱的身影,當下覺得失望,卻也捕捉不到井菱到底來沒來過。沒辦法,還是去那河邊看看。不想若隱若現的當真看到一個明目的紅影站在那岸邊,已有小半的身子淹沒在水中。暈黑的夜幕中,彷彿鬼魅般,飄忽不定。
姜雲妨大驚,連忙衝過去,嘶叫一聲:“井菱姐姐。”
那身影儼然一震,幽幽回頭。只見那張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白的幾乎透明。烏黑的髮絲溼溼嗒嗒的黏在臉上與身上,斷斷續續的躺着水,看起來十分狼狽,更多的是淒涼。
看在她眼裡是觸目驚心,連忙拖着沉重的腳跑過去,還沒接近,那邊尖銳的聲音響起:“別過來。”震得姜雲妨不敢動彈。
“好,我不過來。但姐姐你過來好嗎。那裡水急,很危險的。”接近一看時看的更加明顯,雨水過大,那河道水位線不斷上升,早已過了安全界限。水流急湍,若是一個不留神便會被沖走。
“危險?”井菱似喃喃開口,那嘴角勿得彎起,悽楚、灰涼,眼底沒有一絲光彩。彷彿丟失靈魂的軀殼:“有何危險,有山有水,何等的美不勝收。”
此時的井菱神色十分不正常,看得姜雲妨心驚膽戰,乘着她不注意往前挪了一步,精神異常提高:“姐姐你聽阿妨說。哥哥已經理解了,你沒錯。那件事是個誤會。哥哥平時裡遠征沙場,難免對感情之事欠缺瞭解,所以姐姐你一定要理解,千萬不要做傻事。”
她正在想辦法如何勸解井菱,觀察四周,現在的局面當真不妙啊。
井菱哪聽得這話,腦海中唯一能記起的便是臨走前,姜雲央對自己說的話:“強詞奪理,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你這樣的人,不配得到信任。”
他們做了幾個月的夫妻,也算是經歷生死,卻還是得不到他一個信任。
姜雲妨見她收起笑容,不再言語,反而轉身,幽幽向前行。姜雲妨咬牙,眼裡溢滿了淚水,連忙拔腿往前跑,一咕嚕淌進那湍急的河流中,一個不留神身子載了進去,嗆了幾口渾水。
待站起來時,那水位線已經到了自己腰間。她大聲一喝:“井菱,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姜雲妨當下走在你前面。”軟的不行,那便來硬的。這一世是她撮合了兩人的好事,若是這好事反變成了壞事,她寧願一死謝罪。
這下井菱纔會了神,那灰暗的眸子重拾光輝,大驚扭頭,正看自己身側不遠處那杵在河水中的姜雲妨。一身白衣在水流中浮蕩,恍若下一秒便被那急促的水流吞噬殆盡。
“雲妨,你幹什麼?”井菱急得眼冒淚花,相比自己姜雲妨現在的情況更加不妙。她先前受了傷,若是這泡在水裡久了,只怕身子撐不住昏倒過去。到那時真是得不償失了。
姜雲妨不語,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井菱心裡別樣滋味,一邊哭着,一邊顫抖着身子後退:“你別亂來,我回去,我回去。雲妨乖,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