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微臣行醫幾十年,可以以頸上人頭作保,若是出過水痘的人,身上一定會留下印記,只是顏色淺淡不一而已。此言絕對並非微臣一時武斷所得出的結論,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再問問其他的幾位太醫。”樑太醫俯身拜倒,其餘衆人紛紛附和稱是。
南宮凌灃這才憑了記憶細細去想,按說他對子靜的身體可是十分的熟悉的,但記憶中,他卻的的確確從未見過她身上有過什麼印記。難道說,她是在說謊話騙的自己同意?.......他額上開始冒汗,少時,手上一抖,便將那名冊丟了開去。
兀的站起來,他只覺得那兩肋下嗖嗖生寒,連那牙關似乎都要“咯咯”作響。只揮手道了一句“你們下去吧!”,便迅速轉身至殿外,徐致慌忙跟了上去,只聽道:“快,快,跟朕去紫宸殿。”
子靜正託了一碗藥,身後跟着花竹,兩人緩緩經過迴廊,可以聞見夜風裡傳來那幽遠清冽的鳳溪子香氣。
她手裡捧着只小小的填漆盤子,盤中一隻青花碗,釅釅的濃黑藥汁,還冒着一縷縷熱氣。芳如見她端着藥過來,忙替她掀開簾子。
一時給樂昌餵了湯藥,又細細掖好被子,芳如便道:“您下去歇着吧!今晚奴婢當值。您放心好了,明兒個內侍省就有人撥過來替換。”
子靜不再堅持,伸手探了一下樂昌的額頭,繼而道:“那好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就好。”
明月殿規模宏大,東西都有偏殿暖閣,兩進兩出的院子,內外造有精緻的亭臺花園。子靜去了東面的暖閣,宮人早已備好洗漱用品。更衣淨身之後,花竹與另一名宮女收拾了牀榻,展開薄羅被,替她放下其色如煙的鮫紗帳,取扇將帳中細細趕了一遍,確無小蟲蚊子,方掖好帳子,出來對子靜道:“娘娘今天一定倦了,況且已經起更了,島上夜涼風大,您還是早些歇着吧。”
子靜也是累出幾分疲憊來,點頭道:“我這便歇了,你們都去吧!叫值夜的人注意公主那邊的動靜,有事可千萬來叫醒我。”
花竹知道她的脾性,點點頭,正要順手去關了那硃色冰梅裂紋式的窗櫺,子靜趕緊攔了:“不妨事,我且吹會夜風,一會自己關上就好。”
一時關了門,吹熄了燭火,便一個人隔着絞紗帳子望着天空發怔。
這晚沒有月亮,倒是滿天的好星,隔着窗上的綃紗,星光黯淡映入寢室中,一切都在朦朧的黑暗裡勾出個邊廓。室內都是一色的黃色花梨木傢俱,金鼎內點着艾香。
牀旁邊高的是櫃子,矮的是案几,手邊桌上擱着一隻細白瓷花瓶,裡頭拿清水供着的是數枝白色的梔子花。子靜忽然想起皇帝那也傳召自己去甘露殿的情景,那下着瓢潑大雨的夏夜,連空氣裡的晦暗潮溼與隱隱的悶熱,似乎都有相同的幾分意味。
她伸手拽過薄薄的錦被,掩住了身子。只餘下一雙眼睛,似睡未睡的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