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致與幾位嬤嬤一起,立在她的跟前,饒是在宮中當差多年,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此時的子靜,雖然還有些難言的愧疚,但她也想清楚了前因後果,說到底,這一切都是他佈下妃一個局罷了。他想用自己引出霍從燁,並且,要以此來定了霍家的罪,而且還正好藉機一把火燒了曹家的院子,這其中,想來還有屬於他自己的考量罷了。而自己,不過是他握在手裡的一顆棋子而已,他一石二鳥,不過是帝王權謀罷了。
想明白這些之後,她那顆心,倒似是一顆冰珠——縱然有水光,也是冷得凝了冰的。
“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脣邊梢上一縷薄笑,這話對於天家來說,卻是多麼的譏諷而涼薄啊!自己其實一直都在提醒自己,自己可是曹家女呢,這一輩子,焉能指望他有多少真心對待自己?但人都是這麼的自信,自己這面叮囑過自己,卻又轉頭又忘記,他是天子呢!交心的時候,只怕也是帶着心機的。
他不信她,一次不忠,便意味着百次勿用!更何況他早已認定了她心裡的不忠,再來談什麼夫妻恩愛溫存,不是莫大的謬論嗎?
手上執了一把自己繡面的白綾執扇,子靜斜斜倚在塌上的小几旁,一下一下的自己敲着手背,玉也似的手上,不時便起了微微泛紅的痕跡。
“爾等回去吧!徐公公,有勞你回了陛下,就說子靜只有一死唯報君恩,至於皇寵聖愛,我早已擔當不起。士可殺,卻不可辱。他既不信我,其實何須一試再試?我只求一死,懇請聖君不要牽連我的家人,惟願足以。”
她一徑的冷笑,這話說的溫和,內中的意思卻是不言而喻。徐致躬身立着,聽得身上冷汗濡溼了長衫,這話……若是真傳給了皇帝,不曉得會如何震怒?
心裡隱隱嘆了一口氣,只是腹內苦道:偏生兩個主,都是這樣乖張驕傲的性子,不見時天子日日思念,見了又要相互折磨彼此怨懟。
冤孽,原來真是冤孽!今生的冤家,前世的冤孽!
“娘娘,您如今也是氣頭上,這些話,奴才哪裡敢傳給陛下?求您可憐可憐奴才,陛下昨夜一夜未眠,此時要聽了這些,只怕砍了奴才都有份呢!……娘娘,奴才一向對您忠心,求您不要讓奴才這般爲難纔好啊……”。
徐致苦了一張臉,噗通一聲就地跪了下來。子靜手上緩緩,好整以暇的展開了玄色絲線繡就的芙蓉錦花扇面,那素綾緞面上墨色彷彿煙雲渲染。
她輕輕呵了一口氣,彷彿那扇子上面的花不是繡成,而是繪出來的一般。
而怔怔片刻之後,又轉頭望着福紋格的新紗窗戶出神,院子裡遍植江南花樹。那花樹梢頭有片片零星的花瓣隕落。好似落下一場滿天無際的花瓣雨,在金燦燦的陽光飄曳得格外美豔,卻不過是稍縱即逝的一瞬,轉眼湮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