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垂散着一頭青絲,任由那黑雲瀑布一般的髮梢在青磚石的地面上被湖水悄然漫上,她心中此時很苦,苦的就要溢出陣陣膽汁一般,一想到自己要離開玉梅一個人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便覺得此生真的已是黯淡到了極致。
這樣的苦澀,偏生又無處可以言說。便這樣坐着,耳畔聽着風浪聲陣陣襲來,似乎那便是自己心情的一種宣泄。
子靜決心已定,所以決計不聽任何勸告。她擦了眼淚,只向蘭妃說道:“我已經想好了,這只是我的命途,既然註定如此,我又何必拉上一個人來承受這樣的生活呢!你也知道玉梅的性子,眼下是我還未到落魄時,她便是跟着我也不見得有多快活。他日……只怕更是不堪想。出了宮,我母親自會憐惜她,她可以挑個好人家,找個老實本份的男人好好過一生。姐姐,我求你,就答應我吧!這份人情,我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償還……”。
她說罷,又俯身開始叩首下去。蘭妃慌忙一把拉住,無奈之下只有點頭道:“那好吧!我盡力就是。”
這面扶了子靜起來,伸手攏了攏那風中四散飛揚的青絲,猶豫了一會,還是忍不住問來:“你既然心中有所一求,何不去……”。
子靜搖頭,打斷了她未完的話。一雙眸子盯着不遠處的滄浪亭,口中沉靜的說道:“姐姐以爲我沒有動心過嗎?不,若我現在告訴你,我也曾設想過千遍萬遍,如果真是心心相許,我們會怎樣過完此生。可是,我現在明白了,那不過是南柯一夢而已……”。
她說着,舉步往滄浪亭而去。蘭妃心中一驚,那亭子原本是用了一條細長的走廊通往水中建成的,今日東風正盛,此時亭中不時有水花飛濺進來。毆鷺在遠處鳴叫,那浪花捲起風浪襲進亭中,,便是在此處也有幾分心驚之勢。
蘭妃生怕子靜一時想不開會尋了短見,心中暗暗後悔撇開衆人跟她來了這裡,這時趕忙提了裙襬跟上去。
終於到了滄浪亭前的長廊中,子靜立住腳,忽然莞爾道:“姐姐熟習水性麼?”
蘭妃立在她身後不遠處,乍一聽這句,不由的驚疑道:“你……怎知我……?”那聲音裡,漸漸有了顫音傳出。手中執着的宮扇,此時也在風中搖擺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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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子下端原本垂有一個大紅色的如意結,細密的絲線流蘇被宮人巧手裁剪的整整齊齊,此時拂在她那細膩白皙的手背上,偶爾有幾支鑽進了皓腕之下的廣袖內,只覺有種捉摸不定的飄忽之美。
子靜望着那流蘇搖曳,擡眼笑道:“姐姐忘了?原來你每日在湘雲殿和我母親說話,有次便說起,江南採菱的故事。那首詩詞我遙遙聽來,如今還是記得的。”
她偏過頭,抿了一絲微笑遐想沉吟道:“菱池如鏡淨無波,白點花稀青角多。時唱一聲新水調,謾人道是採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