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曲聲斷續,吹奏一遍之後,又從頭吹起。他不由駐足傾聽,砌下萱草叢叢,流繭點點,而曲聲卻漸漸又起,院中殘月疏桐,晚涼浸骨,他循聲而去,那曲聲聽着分明,似是不遠,但走過竹橋,溪聲淙淙裡再聽,仍在前方。
於是一路行去,幸而微有月色,照見溪水如銀,漫石甬路如帶。
“爺,不能再往前走了,那邊是西山上一處尼姑庵的地界,無塵大師早早吩咐過,那邊是不能過界的。“張興手指了不遠處一堵兩丈高的山牆,對吳王說道。
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只是怔怔的望着那堵牆發呆。月色那樣的清冷,照拂在他孤獨的身影上,只是愈發的蕭索寂寞。
他輕輕的笑了笑,笑自己的癡心狂情如此……
呆立許久,終於長嘆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夜風裡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啜泣聲,那聲音細微,幾不可聞。但分明就是一個女子的啜泣,他已經向後走了兩步,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張興,你在這邊守着,我過去看看,馬上就回來……”他翻身躍上了牆頭,輕盈的落了下去。
“爺……”張興待要出言相問,哪裡還有人影?他無奈,只得守在了原地,等候主子回來。
轉過一角矮牆,只見溪畔青石之上,有一素衣女子倚石而坐,月色下但見她衣白勝雪,長髮披散肩頭,便如墨玉一般,宛轉垂落至足。
空氣裡薄霧漸濃,溪水生出嫋嫋霧氣,一時風過,滿林竹葉蕭蕭如雨,吹起她素袖青絲,這才見手膩如玉,而脣中銜竹葉薄如翡翠,那曲子正是她銜葉而吹。他先前以爲是箜篌之聲,原來……不過是一片樹葉而已。
這般月下隔溪相望,竟不知此情此境,是夢是幻,而眼前人是仙是鬼,是狐是妖。
那女子聽得腳步輕響,便微擡螓首,見着面前的男子,便舉手掠起長髮,轉身就要離去。這邊一擡手,卻露出了面頰蒼白,並無半分血色,烏沉沉的一雙眼睛,似映着溪光流銀,躍動碎月萬點,光華不定。
他如遭雷擊,半響不能動彈,見她真的就要離去,喉間才輕顫道:“是你?真的是你?”
她轉身不語,取下口中竹葉,隨手一拂,那片竹葉便落入溪水中。
溪水在月光下如同水銀,蜿蜒向前。那片竹葉,亦隨波逐流,順着渦流旋轉,繞過溪石嶙峋,緩緩漂向他面前。葉尖輕勾石側,不過剎那,重又被溪水挾帶,終於漸流漸遠,望不見了。
她依舊立在那裡,姿態仍是娉婷如仙,殘月如紗微籠在她身上,便如生輕煙淡霞。
“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她只說了一句,便舉步回去。
他心下大急,不由的搶步上前。連日暴雨,溪水早已漫過邊界,他不管不顧,仍舊涉足進去,一任雨水浸溼透足下。
他攔住了她的去處,口中只是反覆着問道:“月兒,爲何要躲開我?”
她被他這樣攔住去路,心下自是驚駭不已,最後還是施了一禮,彷彿猶帶着幾分怯意:“尊駕認錯人了,我不叫月兒……”
他不信,只是搶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右手道:“你不是月兒,那你是誰?”,清爽,希望大家可以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