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原本一片死寂,突然響起一聲“嘩啦”的巨響,原是子靜身旁的那張齊頸子一般高的翹頭案几已經被攔腰劈成了兩半。案上的燭臺香鼎器具全部摔了下來,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子靜咬住下脣,強忍了心中的驚慌,兀自屈膝躬身立着。後來只覺一隻手猛的托起了自己的下巴,一擡頭便見到皇帝暴怒的神色,還有那種拼命剋制住的無可奈何的痛楚。
他凝視着她許久,最終只是說了一句:“你,不過是仗着朕喜歡你!”這話說完,手上已經用了幾分的力度下來,子靜微一側臉,便覺得下巴處有火辣的痛感傳來。她咬了牙,只是呼了一句:“陛下……”。
餘下的話,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兩眼乾澀的厲害,彷彿先前的那些時辰,已經將一生的淚都流了個乾淨。這會面對面看了,卻只是心裡冷的打哆嗦,雙手的手指都凍的發木發麻了,才感覺身上一鬆,原來是皇帝放開了自己的手。
“你去吧!朕,以後不要再見到你!”冷冷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溫度,南宮凌灃背轉了身子,對徐致道:“去傳蘭妃過來侍寢,還有,讓她離開這裡。”他背過身後,連一個稱呼也不願給她。
徐致“喏”了一聲,正要引了子靜回去。卻聽了皇帝又是一句吩咐:“叫她自己回去!你去召蘭妃,還有叫華安過來這邊。”
子靜擡着頭,剎那有淚洶涌的涌出,這一刻,她並不是難過,而是憤怒,再也無法壓抑的憤怒。她霍然轉身,原本虛弱的身體突然間執拗而堅強起來。跨過寢殿通往大殿的高高漢白玉門檻時,甚至連踟躕也不曾帶有半分。
原來在他眼裡,自己亦不過是一件物品,一件他可以召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賞玩於手中物品。一個精美的細瓷玩偶,一隻豢養在金絲籠的鳥兒……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依附於他天神一般的意志,就連思想,亦不能有絲毫的偏差,更遑論背叛了。
嘴角抿起一絲笑意,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不懂得事主,不曉獻媚取寵之道,今日,纔有今日這般的下場。
宮人們打開甘露殿的大門,無人敢出聲恭送。徐致一路隨着,最後只得在大門處低低道了一句:“貴妃主子珍重!陛下……想來也是一時之氣,過了這風頭火勢也就好了。”
子靜恍若未聞,少頃只是側身福了一禮道:“謝謝徐總管!”這幾個字極其簡短,卻將胸中所有的感激都濃縮了進去。她不曾當他是奴才閹人,只是一個對自己有着照拂情意的朋友。因此不稱他“公公”,自己也不自稱“本宮”……身份之差麼?其實自己,與他並無什麼區別。
不過是看人臉色吃飯做事,憑着別人的意念來生活,在這宮中戰戰兢兢的了此殘生罷了!向前邁開腳步,儘管身子已經冷的透了。殿外不知何時下起大雨來,才一出到石階上,便覺得那無數雨粒漫天漫地捲上來,勁風呼嘯着拍到頸子上面,像是成千上萬柄尖利的刀子戳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