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言非虛,吳王早已看見皇帝一身鮮血淋漓,只是苦於自己被霍叢燁纏住了手腳,帶來的侍衛又被打發去了外面這纔不得不苦苦支撐着。聽得子蘩這樣一說,霍叢燁又停住了進攻,他慌不迭的棄戰過來扶住皇帝,朝外面厲聲喝道:“來人啊!人都死哪裡去了?”
他喚了半天不見人進來,於是撕下衣袖上的一塊將皇帝胸口的傷處包紮起來。那血滲的很快,迅速的將褐色的精密繡紋摻透。南宮凌灃人已經虛弱的發昏,只是死死的按住手,不肯吭聲。
“四哥!四哥!……”。吳王焦急不已,四下裡張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帶來的人已經被霍叢燁佈置的人收拾了乾淨,直到自己翻箱倒櫃找出止血藥時,才發現四下已經空無一人。
子靜走了,他們——都走了,一室的寂靜,只有腥濃的血腥之味,瀰漫在這原本莊嚴肅靜的古剎後山之中。
終於給南宮凌灃止住了血,他小心翼翼的將他攏在懷裡,兩人委頓着坐在地上,只聽南宮凌灃嘴脣微張着,聲若細蚊:“子靜……”。吳王眼角一酸,伸手去握住他的手掌。
“四哥……”他不由的悲涼頓起,一時間顧不得形象,竟然險些就要落下淚來。
京城外,一對駿馬急馳在官道之上。秋日天色暗的早,這幾日太陽極好,是以馬兒駛過時,揚起一陣陣的粉塵。
霍叢燁心知子靜懷着身孕,所以小心的帶着她共乘一騎。他們已經走出了大融寺許遠的距離,馬蹄聲輕舞響過,身後的一切都漸漸遠去了。
譬如那愛恨情仇,亦緩緩的淡去了。
是年臘月,皇帝南宮凌灃下旨昭告天下,冊曹子靜爲自己的繼後,諡號德貞。只是此旨一出,後宮卻有傳言傳出來,說皇后早已在京城瘟疫流行時,便已死在了自己宮中,就連腹中的皇子,也未能保住。
這個消息傳出來之後,坊間的百姓自然唏噓不已,爲皇帝這份癡情,也爲這命運多殤的紅顏易逝。
到了臘月,天氣嚴寒,邊關戰事漸止,而因爲大雪初降的緣故,江南的瘟疫也終於平復。宮廷因爲此二喜,才終於恢復了一些絲竹禮樂之聲。各宮的嬪妃們紛紛脫下之前的素衣袍服,換上往常秋喜時節賞花賜宴時的喜慶華裳,有心思精巧者,雖然內務府沒有賞下新衣,到底庫房裡還有些存貨的,便自己尋了出來,裁成新衣,自娛自樂。
而新年裡的初一,南宮凌灃卻收到了一樣匿名送進宮來的東西。打開錦盒,他看見內中裝着一束烏黑的髮絲。拈起來一看,才頓時明白過來,這是一束嬰孩的胎髮。
她在胎髮下用澄心堂紙寫着兩個字,不悔——想來,這就是她給孩子取的名字了。
皇帝摩挲着這束胎髮,良久良久之後,才一個人趴在金案之上,哦呵呵呵的,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哭完了,擡起頭,卻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