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身上穿着一襲湖水藍的水綢長裙,手上挽了一條月白色薄紗,鬆鬆系在腕中,青絲迤邐,通身的打扮,只教人以爲是哪一個宮室中的宮女子。
但,細看,便又立時生出狐疑。任憑史書如何翻閱,卻不曾有這般氣度的宮女子如此執拗的直麪人生的種種慘淡。
慘淡麼?子靜低頭苦笑。在一室殘破中,她看見那個坐臥於牀上的女子。手中的琵琶摜下於地,臉上慘白的如同已經死去。
“孃親!”樂昌掙脫了子靜的手掌,踉蹌着朝那室內走去。子靜跟在身後,走進那一室晦暗隱隱有着一股黴味的寢室。
身後的太醫卻突然止住了腳步,躬身下拜道:“貴妃娘娘,請恕微臣無能,君命不可違啊!”
一拜扶地,花白的鬚髮在晨風中輕輕飛揚。
子靜忽然輕笑了出來:“太醫,本宮既然請得你來,自然就有辦法在皇上面前回復。難道說,你身爲醫者,竟然能見死不救?”
老太醫被這話給問住,半響,才低頭道:“非微臣見死不救,實在是天意不可違……”。
“天意?呵呵……”劃上冷笑,子靜忽然怒從心起。“什麼叫天意?所謂天意,難道便是放任一個弱女子在這荒蕪人跡的冷宮裡淒涼死去嗎?太醫,你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也曾贍養父母承孝道於人前,奈何,今日看着樂昌公主母女生離死別,竟然眼睜睜看着不管不顧?”
樂昌在母親的牀前“哇!”的一聲大哭出來,稚嫩的童聲,帶着彷徨的無助,將這靜謐的晨間碾碎。
空曠的宮殿,有斷續的回聲響起。而這延綿不絕的迴音,使樂昌的哭喊聲顯得更爲淒涼。
“曹子靜,如果朕來告訴你,朕的話便是天意,你待如何?”頂着靄靄襲來的白霧,天子的聲音生冷而冰涼。
子靜回首怔怔地望着他。在淚眼朦朧中,看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忽然有一種遙遠的陌生恐懼之感。
這一刻,子靜想要扭頭便飛奔離去,離開,離開這個令人感到窒息冷漠的所在。這分明是地獄,哪裡還有半點人氣的溫情?
但是,她卻不能,樂昌乞求的眼神望着她,令子靜挪不開自己的腳步。
對持着,一時無人出聲,那昏死過去的女子,在牀褥中努力的伸出手,漸漸顯出將死的徵兆來。
“姐姐,我求求你,向父皇求求情吧,救救我的母親!”少頃,一個溫熱的身體,緊挨着子靜的腳跟跪了下去。
“樂昌,你這是幹什麼?難道父皇沒有告訴過你,她不是你的母親!你的母親,早就已經死了!”南宮凌灃暴怒,身形一動便快步到了子靜的跟前,一伸手,便將女兒一把抓了起來。
子靜呆呆的看着皇帝冰冷的眼神,亦看着樂昌因爲哭泣而紅腫的雙眼,她忽然眼前一黑,便就地昏了過去。
神思遊離中,她感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有溫暖而顫抖的雙手,輕輕撫上自己的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