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靜回首看看銅漏,眸中亦如半空中映照着的霞光般,一分一分的黯淡下去。
子蘩在低頭懇求,她的聲音飽含了全部的希翼和最後的光芒,讓子靜無法拒絕亦無從回答。
“姐姐,如今我母親已經好幾日水米不進,每每到了深夜,她就夢魘不止,醒來後總是尖叫大哭,她想見叢燁哥哥……姐姐,你不知道,叢燁哥哥從小就是在母親身邊長大的,對於母親而言,他不單是侄子,更是兒子一般親近的人。我已經別無他法了,你不知道,前幾日中午,我扶了孃親到窗邊曬太陽梳頭,孃親拉着我的手說,如果……如果能夠再見叢燁哥哥一面,得知他如今一切安好,自己便是這麼……走了,也再無遺憾了……姐姐,我娘她今年纔不到四十歲啊!她不能走,不能就這麼走啊!”.
子靜眼睛垂下,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面前的案几。如冰似玉的白玉細瓷蓋碗裡碧綠的一泓新茶,茶香嫋嫋,正是今年新貢的豐山碧玉尖。玉梅剛斟上來時,她覺着太燙,便隨手放下了。隔了許久,漸漸的瞧着上面已經沒有丁點熱氣絲絲了,卻還是不敢端起來喝。
沉默良久,暮晚的空氣中有晚香玉荼蘼的香氣自寢殿中緩緩逸散。
子靜垂頭沉思,耳畔只有妹妹間斷的幾聲抽泣。驀然擡起頭,卻見得窗外殘陽似血一般濃重,金光閃爍着浮現在窗櫺的縫隙處折射進來,映照的子蘩的一張小臉紅腫不堪。
她思量許久,最後還是揀了話往輕裡說開。一手拉了子蘩,一手取了絲巾給她拭去眼角的餘淚,心內聲聲嘆息,那嘆息最後只教自己無力到虛浮起來:“妹妹,你放心,此事,我必然想法去求陛下恩旨。你也知道,現在朝廷正在對西南用兵,實在不行的話,讓霍將軍回來一趟,我想對你母親的病情也有好處……”。
她這面說完,子蘩已經跪了下去:“謝謝姐姐,你說的對,不管舅舅還是表哥,隨便哪個回來,孃親也會振作精神的……姐姐,你的恩德,你的情誼,妹妹此生沒齒難忘!”
子靜被她這炙熱真誠的眼光灼的心底一陣火燒般的痛楚,連忙拉了她起來,只是溫言安慰道:“你我姐妹,原本就應該互相敬愛幫助的。以後,得空了不妨進宮來和姐姐說說話,萬勿生疏了纔是。”
話說到這裡,兩人才各自舒緩了臉色。宮人準備了巾子洗臉更衣,坐了不多久,子靜便命人開始準備晚膳。
按照宮規,內廷眷屬無特旨不得逗留於後宮,子靜也實在不想此時再引起別人的注意,一早徐致送人過來的時候,她便已經安排好了出宮時的賞賜,只待兩人一起好好吃頓飯,便送了子蘩離開這個是非地。
晚膳備的豐盛而精緻,湘雲殿的廚子是挑了江南口味的送過來,子靜每日裡常吃的那些菜餚,他們都燒的很是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