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彷彿是一個沉長的夢境之中,隱約聽見耳畔有婉轉的歌喉遠遠傳來,卻偏生是一首無限淒涼柔腸寸斷的《漢宮秋》。
那聲音唱的極盡柔婉悱惻,聲聲慢,又字字腔圓曲潤:他、他、他,傷心辭漢主;我、我、我,攜手上河梁。他部從入窮荒;我鑾輿返咸陽。返咸陽,過宮牆;過宮牆,繞回廊;繞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黃;月昏黃,夜生涼;夜生涼,泣寒螿;泣寒螿,綠紗窗;綠紗窗,不思量!呀!不思量,除是鐵心腸;鐵心腸,也愁淚滴千行……”。
極苦極濃的藥汁,在舌尖涌進來,子靜偏過了頭,輕輕擺了頭呻吟道:“不要,子靜不要喝藥……不喝……”。這一動,便灑了一片溫熱的藥汁在那粉白的頸子上。
玉梅嘆口氣,取了巾子過來擦拭乾淨。她溫言哄着:“來,小姐,您發着燒呢,太醫說了,喝了這藥纔會得好啊……”。她學了蘇夫人的口氣,哄的子靜終於乖乖的喝下了藥。
殿外走進一人,玉梅正給子靜擦拭嘴角,宮人在一旁遞上巾子後便躬身屈膝道:“給蘭妃娘娘請安!”
玉梅才一擡頭,便見蘭妃一身深紫色雲錦軟緞宮裝,裙裾是百合蓮花鏤空圖紋,細密的用小珠墜了下來壓住邊。面上帶着幾分和睦的微笑,頭上是點翠滿鈿,累絲鳳的金珠顫顫垂到鬢旁,更添得那平和的面容上多了幾分雍容華貴。
“蘭妃娘娘……您來了……”。玉梅一見到蘭妃,忍不住眼圈一紅,啪塔啪塔就要掉眼淚。蘭妃趕緊快走幾步,將玉梅拉出了寢殿,細細問了幾句子靜的病情。
玉梅皺了眉頭,將手中的藥丸碗往大殿中的案几上一擺,便嘆氣道:“唉!不滿您說,我家小姐這幾日是水米不進,只是昏着發燒。太醫也過來瞧了,診脈過後只說是氣急攻心,肝火鬱結,加上受了大寒,又偏生趕上來月事……好容易今天總算喝了點藥,燒是退了些,不過那精神氣兒……你也瞧見了。我現在就求菩薩保佑,希望小姐能平安無事過了這一關……”。
她說到這裡,不由的語含了嗚咽,那嗓音硬起來,便轉過臉去擦拭了一把眼淚。
蘭妃也是一陣沉默,半響才問:“陛下……一次也沒有來過嗎?”
這話不說倒還好,說了更惹的玉梅氣不打一處來。她環顧了四下並無外人,便順了自己的心氣咬牙恨聲道:“照我是個丫鬟奴才,原本不該評論主子的事情。可陛下這回也太過分了,憑的就爲了一個名字和小姐生了這麼大的氣,現在人都病了這麼些天了,竟然連瞧也不過來瞧上一眼……我這心裡,真是替小姐感到不值……”。
蘭妃原本心裡就有幾分猜疑,這時聽玉梅說了這幾句就愈發澄淨明瞭了。說到底,還是那個玉佩的主人,攔在兩人之間
她一面端了一杯茶水在手裡摩挲着,側眼窺視了一下寢殿中毫無動靜的子靜。簾幕重重隔着,自然是霧裡看花什麼也瞧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