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如聞言,便從衣袖裡拿了一個明黃色的荷包出來,往那籃子裡一放,便低了聲音道:“我的小祖宗,爲了趕這活計,我可是拼上了半條老命。您也知道曹主子的繡工,那是整個司珍房也找不出第二個來的。饒是取了這麼些樣子,我還是隻學了半桶水。就這樣了,陛下不經意的話,料想也看不出來的。不過,我得跟您申明瞭哈,主意可是您拿的,出了事,奴婢可負不起責的。我這把老骨頭,再捱上幾十板子,只怕要早早歸西了。”
芳如說罷,便朝樂昌遞了一個歡喜的眼神。樂昌知道她是有心助自己給子靜搭橋的,這會兒也不多說,只笑道:“趕明兒你就等着向父皇討賞好了!其餘的,只管都交給我!”
樂昌這面說罷了,才命人拿了東西跟着,徑直出了清和殿。
子靜回來芳顏閣,洗了臉後便歪在窗前的小塌上看書。看到後來手倦眼餳,漸漸就睡着了。
宮女花竹進來添了茶水,見子靜額頭沁出了點滴汗珠,便拿着扇子輕輕打着。子靜素來睡淺,只睡了片刻,猛然就驚醒了,只覺得不對。
“主子,您看您睡的一身汗,不如奴婢去端水進來給你擦擦?”花竹是後面近來服侍的宮女,人倒是老實本份人,只是手腳不太利索,做事情頭腦慢半拍而已。
子靜搖搖頭,揮手道:“去燒點熱水給我洗頭吧,這會子洗了澡,再晚一些又要動彈出一身的汗,我這不是白忙活了嗎?”
花竹應了,便轉身去準備。
一時子靜洗了頭髮,便叫人在檐下擡出寢室裡的美人塌,再鋪了張涼蓆,自己側身朝裡面躺了,將一頭溼潤的長髮搖曳着灑在涼蓆上。那青絲如瀑一般茂盛,偏生又泛着緞子一般的幽幽光澤,花竹看了心裡羨慕,便笑道:“主子,您這一頭長髮長的可真好。”
子靜聽着也不答話,只是笑了笑,叫她回去歇息了。自己歪在玉枕上,漸漸困的闔上了眼眸。
芳顏閣裡一時寂靜無聲,臨近汰液湖的水榭裡,不時傳來陣陣波濤拍打着緹岸的細響。子靜便在這微微纏綿的水聲裡沉沉睡去,手中兀自握着那柄宮扇,夢裡似顰似笑。
不知多了多久,鼻息間漸漸傳來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龍麝之香。涼榻前緩緩走來一個挺拔的人影,那身明藍湖縐長衣甚是飄逸,間或夾着淡薄清涼的沉水香氣。
皇帝本來步子放得極輕,到得這跟前,卻見她只是安詳的睡着,那眉宇間滿是從容的淡定,平常女子的喜悅,染上她絕美的面容時,卻讓人讀來心裡隱隱作痛。
他不由的低下身子,將頭往她面容上細細瞧去。經年不見,她如今眉眼早已長開了,胸前小衣恰到好處的拱起,粉色酥胸下,是細細不餘一握的纖腰。
南宮凌灃這樣看來,心裡早已失分寸。他衣袖裡掖着那個明黃色的荷包,這會在那廣袖裡顯得分外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