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很妥當, 再說了,這些人,心太大, 萬一有人胡亂掰扯說是嬤嬤讓她們這麼幹的, 嬤嬤可怎麼做人吶?我是相信嬤嬤的, 所以只好把她們換了, 統統打發去莊子上。”
趙嬤嬤心虛得很, 假賬是自己做的,這些心腹不知有沒有人招出自己,況且那些頂替的管事, 是一位縣主娘娘派來的人,自己作爲一個下人哪有資格去惹事。
“太太做事如此妥帖, 老奴也就放心了。”趙嬤嬤幾乎是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嬤嬤謬讚了。”
“老奴告退。”
走出太太的院子, 趙嬤嬤“呸”了一聲。
夜黑風高, 一個婆子和一個丫頭在竹林裡密聊。
“這銀子,先給你一半, 事成之後再給你另一半。”婆子掏出銀票。
“不會是□□吧,我可不敢下。”
“胡說什麼,真是□□,我也不敢拿給你啊。這是不傷身子的避孕藥而已。”
“啊,我不敢, 萬一讓老爺太太知道, 可不得了。老爺發起火來是要人命的。”
“嘖, 富貴險中求。這是一百兩呢, 你想想, 事成後贖回自己的賣身契,離開這裡, 還做什麼丫鬟吶。”
那丫頭哆哆嗦嗦接過銀票,“我,我試試。”
“別怕,好好幹。”婆子拍拍丫頭的肩膀,“快,回去歇着吧,別被人瞧見。”
二人趁着夜色,分道揚鑣。
某日上午,茗夕領來了胭脂水粉等物。
“這些東西可真不錯,分給大家,對了,還有兩盒最貴的,是給太太的。”
“多久領一次?”靜姝問。
“每兩個月領一次,太太放心,您那兩盒是玉顏閣出的口脂和胭脂,內務房管事嬤嬤說了,特意孝敬您的。”
“替我多謝她了。”靜姝打開蓋子聞了聞,水果香味,顏色也頗爲鮮豔。
想着這玩意兒不錯,靜姝不願意獨享,決定分一盒給嫺姐姐。
“我去趟齊府,把這胭脂送給嫺姐姐,口脂留給自己用。畢竟嫺姐姐懷孕了,還是不塗口脂爲妙。”
米兒點點頭,“太太,再帶些安胎的藥材去吧。”
用過午膳,靜姝就來到齊府。
“你這個時辰來,可用過午膳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做個準備。”靜嫺挺着大肚子迎出來。
“不礙事的,我就是怕麻煩你,特意用了午膳後再來。給你送點東西。”
“別。祖母和母親也隔三岔五送東西來,庫房都快塞不下了。吃穿用,真的都夠了,連你也來送,我沒地放,你帶回去啊。”
“哪有帶回去的理。我知道了,嫺姐姐是好東西用多了,看不起我唄。”
“胡說。”靜嫺拉她坐下,“嗯,氣色不錯,小日子一定過得不錯。”
“那是。”靜姝拿出胭脂,“這是玉顏閣出的好東西,口脂你是不能抹了,我留着,這胭脂送給你。”
“喲,謝謝。”靜嫺開蓋聞了聞,“不錯,挺香的,而且顏色也好,豔而不俗,紅而不妖。”
“還有些安胎的藥材,你讓下人們放着以備不時之需。”
“我那庫房裡都是藥材。罷了,反正我吃不完,到時候留給你。”
“我不急,就等嫺姐姐再我生個大胖外甥了。”
姐妹二人相談甚歡,靜嫺本欲留靜姝用晚膳,靜姝婉拒了,要回府等夫君一道用。
“罷了,你們新婚燕爾的,我可留不住你,你回吧。”
“嗯,下次再來看嫺姐姐。”
回府後,靜姝特意吩咐廚房,精心準備晚膳,等着凌無塵回府。可是都過了用膳的時辰,他還沒回來。
“太太,要不要把菜熱一熱?”
“先撤下去溫着吧。”
“太太,您要不要先用點?”
“我好像不餓了。等老爺回來再說吧。”
“是。”
靜姝躺在榻上,翻看着話本子,平日裡,凌無塵都是早早下衙了,今日定是有什麼大事,所以回晚了。
等着等着,她便睡着了。
“請老爺安。”今日守夜的是茗夕和翠竹。
“太太呢?”
“在屋子裡等您呢。”
“可用過晚膳了?”
“沒,太太說等您一起用呢。”
“胡鬧,你們怎麼不勸着太太?”凌無塵掀開簾子進去。
柔和的燭光下,靜姝趴在桌上睡着了,完美的側面弧線顯得柔和溫潤,耳邊的珍珠墜子微微晃動,紅脣微微翹着,不知是不是做了美夢。他心裡頓時暖洋洋的,在外無論有多少腥風血雨,府裡有一個喜歡的女子守着自己等着自己,是如此美好。
凌無塵輕輕抱起他,放在自己腿上,看着她還是沒有醒的跡象,輕輕啄了啄了她的脣,還是沒反應。
“小懶貓,起牀了。”他在她耳邊道。
依然沒反應。
他擰住她的鼻子,這會兒,靜姝出於本能反應才張開嘴巴,他乘機覆上自己的嘴。
靜姝睡得迷糊間,只覺透不過氣來,張開嘴巴呼吸,誰之進來一條舌頭,驚恐睜開眼,原來是這個傢伙。真是的,怎麼平日裡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自己面前就變了個樣子。
待二人氣喘吁吁分開,靜姝掙脫開他,坐得端端正正,“才一回來就這樣。”
“以後我不回來,你也得用膳,不準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知道了嗎?”
“知道了,我就是想等等你,結果等得睡着了。”
“傳膳。”凌無塵對外面喊道。
“是。老爺。”
不一會兒,菜就上來了,冷盤,熱炒,熱湯,總共十菜一湯。
靜姝先給無塵盛了一碗湯,“吶,先喝一碗暖暖胃。”
“多謝夫人。今日在家做了什麼?”
“上午理理家事,下午去了嫺姐姐那裡,送了一盒胭脂和一些安胎的藥材。”
“我今日審了一個御史大夫,若是有什麼官夫人聚會,有人針對於你,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人欺負你,不必跟她們客氣。”他摸着她的手。
“你又抓人了?怪不得回來得這麼晚。我對老爺要求不高,不要在花街柳巷留宿就好。”
凌無塵輕笑一聲,“不會。”
“你抓的是誰?若是不方便告訴我,那就不說。”
“我抓的是潘有爲,潘御史。”
“那不是宮裡頭柔妃和麗貴人的父親?”
凌無塵點點頭,“我請示過皇上,皇上同意。”
靜姝點點頭,“那就好。”只是心疼自家夫君又要背黑鍋了,明明是皇上讓抓的,外邊人又要說是凌無塵陷害忠良了。
“你不問問他犯了什麼事兒?”
靜姝搖搖頭,“這是你的公事,不宜多問。況且錦衣衛辦的多是密旨,我還是不問了。”
凌無塵點點她的小鼻子,他最愛的便是她的這份懂分寸知進退。
十一月初八,魏國公府夫人舉辦五十大壽,幾乎所有勳貴世家的夫人小姐都上門祝賀了。
魏府門前,車水馬龍,小廝忙着迎來送往。
靜姝在庫房裡左挑右撿,精心準備了一樣禮物就去了,名義上,魏國公夫人是自己的外祖母,總得有件能鎮得住的大禮才行。
靜姝到時,已經是下午了,各夫人小姐,打牌的打牌,賞花的賞花,各玩各的。
“你可算來了,我差點就要讓你去喊你了。”靜嫺拉住她。
“我在挑好禮,等會送我外祖母。”
“姝兒,嫺兒。”魏玉貞手裡抱着小兒子姜承德,姜承昭由荔枝抱着,至於承業麼,自己走過來了。
如今的五歲的承業,已經跟着啓蒙老師念三字經了,天天做功課,也不喊累。他看到靜姝和靜嫺,甜甜一笑,行了一禮,“見過二位姐姐,二位姐姐近來可好?”
小小的人兒,裝得一本正經,靜姝忽然就笑了,張開雙臂,“過來,姐姐抱抱。”
承業大大方方保住自家姐姐,“姐姐,我想你了。”
“姐姐也想你。”靜姝輕輕撫着他的背。
“遲到啦,該罰。”魏國公夫人的聲音響起。
“給外祖母請安,我今兒給您帶了大禮。”
“哦,那我得仔細看看。”
靜姝拿出一隻精緻的四方檀香木盒,打開蓋子,只見裡面靜靜躺着一顆夜明珠。
四周響起小小的議論聲。
“哎呀,夜明珠啊。”
“是啊,還以爲只有話本子裡纔有。”
“誰說的,皇宮裡也有。”
“凌府居然有這麼好的東西。”
“哼,凌無塵經常抄家,保不定就是中飽私囊得來的。”此話一出,周遭一片寂靜。說話的是潘雨辰,她是潘府大小姐,年初嫁到了戶部侍郎梅家,對於自己孃家被抄家一事憤憤不平。
靜姝看了看她,莞爾一笑,“梅夫人何出此言?錦衣衛查官抄家,是奉旨辦事,我夫君又不是大盜,看着誰家富貴就能隨便去查抄的。再說,潘府是清流一派,能有多富貴?”
“是啊,現如今最富貴的就是你們凌府了。倒是拿出點銀子來救濟救濟災民啊,多做善事,免得缺德事做多了,禍及家人。”
“多謝梅夫人關心,我們凌府的人好得很。至於您說的這缺德事,我實在不懂,是什麼事?如果執行公務算缺德事,那麼這公務是皇上批准的。難道梅夫人意指皇上缺德?”
“你。哼,好一張利嘴,我會看着你們凌家能風光到幾時。”
“好啦,老身的壽宴,梅夫人何故與我的外孫女胡攪蠻纏?”魏國公夫人出聲,“誰都不要說了。”
“對不住外祖母,失禮了。”靜姝福了福。
“切,誰不知道,這是你們魏家的便宜外孫女。你們魏大小姐,不過生了一個兒子,剩下的都是白白撿來的。”潘雨辰嗤笑一聲。
“混賬,梅夫人喝多了,來人,請梅夫人出去。”姜老太太出現了,剛纔她已經聽了許久,實在忍不了。
四周一片鴉雀無聲,有人靜靜看好戲,有人低頭悶不做聲。
“也是,今日鬧得如此不愉快,還是早點散了好。”魏國公夫人有些愧疚道。
有兩個婆子來請潘雨辰出去,潘雨辰冷冷一笑,怨毒的目光在靜姝臉上掃過,擡頭挺胸走出去了。
“今日,我這個老婆子來做個說明,這顆夜明珠本是我的。大家都知道,我長子是皇商,自然少不了好東西。這夜明珠原是他送與我,方便夜間照明用的,在靜姝出嫁時,我捨不得這個孫女,便給了她當嫁妝。絕不是凌無塵憑藉抄家就能賺來的傢俬。”姜老太太一字一句緩緩說着。
“確實,我出嫁時,父親也曾經給我一顆夜明珠。”靜嫺也站出來幫腔。
姜嫣然在人羣裡靜靜聽着,本來她是很樂於見到靜姝出醜的,這會兒聽到她倆出嫁時都有夜明珠,唯獨自己沒有,心裡又開始泛酸。
“原來如此。”
“想想也是這個理嘛。”
“大家都別生氣了,剛剛只是無傷大雅的口舌之爭罷了。”
衆人紛紛說話,以緩和尷尬的氣氛。不過,魏國公夫人的壽宴終究還是不歡而散了。
這日過後,謠言卻愈演愈烈,有說凌無塵靠着抄家發家致富;有說凌府富可敵國;有說凌夫人揮霍無度,隨手一送就是夜明珠。
某日,靜姝趴在書房窗前,看着光禿禿的樹幹感嘆,“一顆夜明珠,惹得一身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