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陶姨娘正在繡一塊帕子,專心致志。陶姨娘的貼身丫鬟,蕊兒正說二老爺被趕出來的事。
“早料到了。二老爺越是替邱氏說話,老太太就越討厭邱氏。”
“姨娘,您的機會來了,趁邱姨娘禁足,您好好努力懷個孩子。”
“我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只盼和二小姐搞好關係,千萬別被她厭棄。”
“姨娘,二小姐那個老實木衲的,只怕照應不了任何人吧。”
陶姨娘仍舊低頭繡着,“這點,你就看錯了。二小姐纔是真正厲害的聰明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邱姨娘母女都弄得禁足了。這世間,明槍暗箭什麼的都不可怕,可怕的就是綿裡針。”
蕊兒歪着頭一想,“您這樣一說,倒真是的。”
大房太太姜劉氏正端着茶盞,與大小姐姜靜嫺一處說話。
“我原先想着,二房這麼亂,要多照應些你二妹妹,如今看來,你二妹妹到底是長大懂事了。”
“母親,從前,二妹妹不與我們親近,縱是我們想對她好,也是有心無力。所幸她現在知曉好壞,二嬸嬸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靜嫺正在刺繡。
“你要多關心些你二妹妹。”姜劉氏復又嘆氣一聲,“也不知道你大哥在邊關怎麼樣了。”
“母親,且放心,過幾日應該會有書信回來的。”
玉清院中,靜姝的奶孃,徐媽媽從浣衣房被調回來了。
“徐媽媽,你還好吧,快把手給我看看。”靜姝執起她的手細細檢查,上面滿是凍瘡。
徐媽媽被邱姨娘誣陷偷了東西,就被調去浣衣房,整個府邸的衣服,從主子到奴才的衣服都是經那邊洗過烘乾的。這樣一個暴冷的寒冬,洗了幾十天,就生出這麼多凍瘡。
“小姐,且放心,這麼點凍瘡不礙什麼事,天一熱,立馬就好了。”徐媽媽溫和笑着。
靜姝的眼眶微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想起前世,最後還陪在自己身邊的就是徐媽媽了,自己死之前,徐媽媽因染了重病,被姜嫣然誣陷是傳染病趕出了去,最後悽慘死在大門口。
“我把清熱利血的麝香利膚膏拿來了,我幫您塗。”茗夕說道。
“哎,謝謝茗夕。”
“媽媽太客氣了。”米兒說道,“媽媽在那邊可受氣了?”
“沒事,都挺好的,我都這把年紀了,什麼苦沒吃過。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小人,見我又回二房伺候,都跟我賠不是了,還讓我日後多照應她們呢。”徐媽媽答道。
“徐媽媽,米兒這麼問你,是要給您去出氣呢,別看米兒脾氣好,發起脾氣來,那可真是要命的。”茗夕促狹說着。
“你這個促狹鬼。”米兒點點她的額頭。
看着和樂融融的大家,靜姝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維護現在的現世安穩。
翠竹掀簾進來稟道,“小姐,大小姐和劉嬤嬤一同來了。”
“快請。”
靜嫺先進來,身後跟着兩個丫頭,還有劉嬤嬤。
“在來的路上,可巧遇上劉嬤嬤。”靜嫺微微一笑。
“可是祖母想我了,要我去陪她老人家用午膳?”靜姝問。
“這倒是沒有。等會老奴回去就問老太太的意思。對了,奉老太太的命,帶走杏兒那個丫頭。”
“行,我等着信兒,對了,還有嫺姐姐,也要一併問。”
“那是當然的。”劉嬤嬤和顏悅色。
不一會,杏兒就來了,頭垂得低低的。
“走吧,以後到老太太那裡伺候着。”劉嬤嬤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米兒幫劉嬤嬤打起簾子,“劉嬤嬤,慢走。”
“米姑娘,客氣了。”劉嬤嬤笑着走了,身後跟着杏兒。
“可算把芳兒和杏兒兩個釘子都弄走了。”茗夕嘟囔着。
“好啦,跟我出去,給二位小姐上茶點。”徐媽媽帶着茗夕和米兒出去了。
“你這房裡的下人,都挺機靈的,管得也好。”靜嫺誇獎道。
“瞧嫺姐姐說的,大房不也挺好的。我們府裡只有個別人喜歡出幺蛾子,其他人都挺好的。”靜姝說着。
二人心照不宣,靜嫺眨眼微笑道,“從前你不與我親近,我只以爲你是個笨的,如今看來,你變聰明瞭。”
“哎,從前我以爲大姐姐是個文靜的,沒想到還是個會說笑的呢。”
二人相視一笑。
“對了,再過幾天便是元宵節,我接到齊國公府的帖子,說是過了元宵節設賞梅宴,請我們一起去。”
靜嫺比靜姝大兩歲,過了年十四,正是說親的年紀。照理,齊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大戶是不會邀請靜嫺姐妹兩的,但姜老太君是縣主娘娘的品級,姜正勳是正三品的太常寺卿,姜正明又是皇商,姜家還是在上升期的,而齊國公府隱隱在落寞,三代始降爵,等到現任的老國公退位後,就要變成侯府了。
這次賞花宴會,齊老太君實際是爲了齊家的嫡長孫挑選娘子呢,因此大凡京中四品以上官員家的女兒都接到了邀請。
還記得前世,齊家長孫很是中意嫺姐姐,奈何齊家覺得大伯父是皇商,這事沒成。後來嫺姐姐嫁到陳翰林家,這事被姜嫣然給捅出來,陳翰林家對嫺姐姐就有了看法。
“想什麼呢?”靜嫺打斷靜姝的回憶。
“哦,嫺姐姐,就只有我兩去吧,嫣然不會去吧。?”
“她都禁足了,怎麼去,我們去的時候,正是她禁足的第十天。”
姜嫣然不去,就不會發現齊家大公子中意嫺姐姐了,那就好。
“那就好。”這樣想着,靜姝就說了。
“你呀,表面上她還是你的妹妹,即使對你有歪心思,你也不能薄待她。我知道你落水的時候,她沒馬上救你,還在岸上看了一會,這樣太過狠毒,可是我們畢竟都姓姜,只能爲了姜家名聲着想。”靜嫺拍拍靜姝的手。
“嫺姐姐,你怎麼知道的?”
“我母親畢竟是主持中饋的。總有耳報神。”
正說着,靜嫺的大丫頭如畫在簾外稟道,“大小姐,大太太打發人來說,大少爺差人送信回來了,還載了滿滿一車年貨,讓您回梧桐院,幫着看看。”
“大哥來信?太好了。二妹妹,我先回,明兒再來看你。”
“嗯,去吧,得了什麼好東西,別忘記分我點。”靜姝笑意盈盈。
“放心,少不了你的。”靜嫺優雅得轉身出去。
很快便到了元宵節這天,姜家衆人其樂融融聚在老太太的慈榮堂。
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聚在一起聊時政民生等話題。
女眷們則是坐在一起吃甜品果子,閒話家常。
“母親,前幾天,福哥從邊關捎了一車年貨回家,我特意挑了一件白狐大襖送給您,哦不對,不是我挑的,是福哥特意說了要給您的。”大伯母將狐裘大襖遞給老太太。
福哥是大公子姜承祖的小名。
摸着上好的狐裘,老太太很是高興,“這孩子,把好東西都弄回來給我們,他自己凍着怎麼辦?”
“無礙的,兵營裡的男人不怕凍。”
“你這個做孃的倒是心狠。”老太太笑着說。
“福哥是個好孩子,還給我禮物了呢。”三太太姜王氏笑着說,一有好處,王氏就暫時忘記說酸話了。
“哦,你的是什麼?”老太太笑問。
“吶,我的是狐裘圍脖,圍着又軟實又暖和。”王氏笑意盈盈展示着。
“瞧三嬸嬸高興的,好像我們都沒有似的。”靜姝嬌嗔了一句。
衆人笑了。
王氏捂着嘴巴,笑完道,“知道你們也有,都跟我一樣,除了母親的是個大襖,我們的都是圍脖。但是在邊關,這純白色的狐狸可是很難獵到的,就算有也是進貢給宮裡的,福哥想着我們大家,給我們送來了,我當然高興。”
“祖母,您聽聽,三嬸嬸惦記您的新大襖呢。”靜姝皺皺鼻子。
“我哪有。”王氏笑着說。
衆人又是一起笑。
三個老爺看着女眷一處說笑,也是高興。
二老爺姜正勳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悵然。對這個弟弟,姜正明是很瞭解的,他拍拍姜正勳的肩膀,“二弟,大過節的,別惹母親不高興。二個月禁足的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三老爺姜正楠笑着打趣,“二哥是習慣了紅袖夜添香,這佳人一日不在眼前便想了。”
“行了,換個話題,小心母親聽見。”姜正明撇撇嘴。
等院裡放了一小會煙花,衆人便散了。
靜姝回到房中,一番漱洗,正準備躺下,窗外又有動靜。擡頭只見凌無塵又翻窗進來,動作乾淨利落。
“幫我包紮一下傷口。不是原來的,是新傷口。”他神情嚴肅,身上有股寒氣,這回他的大腿在不斷流血。
靜姝翻找出藥箱子,小心撕開破布,輕輕擦拭血跡,又灑上藥粉。
他痛得眉頭皺緊,牙關緊咬。靜姝想錦衣衛這活可真是會玩命。
包紮後,他鬆了口氣,“有沒有吃的?”
“有,你等會。”靜姝輕手輕腳去隔間小爐子上把熱着的小湯圓端過來。
凌無塵一會就吃完了,連湯也喝個乾淨。
“你這傷口最好找太醫看看。”
“我知道,我先歇一會再走。”
“我不是趕你,畢竟我也不是學醫的,怕延誤你。”
“謝謝你,小丫頭。對了,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我要去青龍關執行秘密任務,再回來大概是兩年後了。”他薄脣輕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