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圖書館怎麼能隨意的聊天。
王德全依稀記着前些日子，自己和陶顏一起被人趕出去的事情。
況且打擾別人確實不好。
王德全看了看桌子上的筆記本，想了想，接着將東西重新裝回包裡。
“走吧，出去走走。”
窗外陽光燦爛，青綠色的葉子幾乎要滴出墨來。
走在建築與建築之間的林蔭小路上，王德全低頭看向一旁的陶顏。
沒有問什麼話，陶顏便知道他的意思：有話快說。
當然這只是陶顏的理解，如果真的說出口，還是要有些耐心的。
感受着投向自己的目光，陶顏笑了笑，說道：“我就不繞彎子了。”
王德全嗯了一聲。
陶顏想了想，說道：“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家的事情。”
王德全聽着，沒有任何反應。
陶顏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家裡安排相親的人要到了，但我不想嫁人。”
王德全看了她一眼，依舊沉默。
陶顏沒有在意王德全的沉默，繼續說道：“他們其實昨天就到了，但我一直沒有去見他們。”
“說是相親，實則應該是訂婚，在我們家那邊，訂婚就相當於結婚了。”
“我總覺得，我只要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陶顏說着忽然噤了聲。
王德全依舊沉默。
半晌，一聲輕笑自兩人之間盪開。
陶顏快走幾步站在王德全面前，停下腳步，轉身看着他。
她的眼睛有些紅，但臉上卻滿是笑意。
“放心吧，我不是讓你代替那個相親對象，不是讓你幫我擋一擋，只是……”
王德全擡眸看着她，看着她似哭又似笑的眼睛，淡淡問道：
“只是什麼？”
陶顏等到了迴應，卻不是她想聽的那道話。
她知道，眼前這人是讓她自己作出選擇。
是認命嫁人，還是發出求助，又或者是讓別人主動幫助自己。
陶顏有些承受不住那道目光，只能轉頭避開。
她知道自己應該主動一些，只是這是自己的家事，又怎麼好麻煩別人。
麻煩別人的話她說不出口，像命運低頭又心有不甘。
那就讓別人替自己作出選擇吧，陶顏心想。
整個學校，認識的，能信得過的，有希望解決這件事的，大概也就那麼一個人了。
陶顏捏了捏拳頭，深吸一口氣，仰起頭看向眼前面容冷淡的男子。
陽光在他身後，柳葉在他肩頭，藍天在他頭頂。
陶顏覺得好像看到了一座山。
她猶豫再三，糾結再三，終於開口說道：
“您能幫幫我嗎？”
王德全看着眼前終於鼓起勇氣的女孩子，不知爲何，忽然想到了幾個月前，那個跑到自己身前告白的女孩。
那天的太陽雖然已經偏西，但依舊熱烈。
看着眼裡已經要溢出淚水的女孩，王德全的臉上忽地綻出一抹淡笑。
他伸手摸了摸陶顏的頭髮，斂了笑容，一臉認真地問道：“那你願意做我徒弟嗎？”
陶顏愣住。
有風撫過。
柳葉躺在肩上，安靜地注視着這一場荒唐。
王德全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話似乎有些唐突。
但他並不覺得，收一個比自己年齡大的人收徒弟，這件事有什麼不對。
畢竟沙石三還在安通擺着。
年齡不重要，達者爲師。
他也不覺得會有人拒絕自己。
任何人都不會拒絕近距離接觸陳貴生的機會。
而自己，便是那條捷徑。
風吹過，柳葉從肩上滑落，接着飄飄悠悠地落向地面。
陶顏從呆愣中清醒，表情有些怪異。
兩人對視許久，陶顏終於忍不住先笑了出來。
捂着嘴，笑彎了腰，笑低下了頭，笑出了眼淚。
王德全靜靜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他知道陶顏只是看似在笑，所以十分有耐心地看着她。
終於，陶顏蹲下身子，手捂着臉，身子微微顫抖。
像是笑夠了，整個人平靜了下來。
她擡起頭，向頭頂那道充滿憐愛的目光看了回去。
“我是你學姐。”
王德全垂眸看着身前的人，忽然覺得這姑娘蹲下的樣子好像一隻水獺。
還怪可愛的。
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
王德全想了想，說道：“學姐和拜師有什麼衝突嗎？”
這話看似是問句，但其中肯定的成分更多。
陶顏聽着笑了笑，心想這個說法還怪無賴的。
王德全擔心她還有什麼憂慮，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不想被別人知道，可以不告訴其他人。”
陶顏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那這師父拜得又有什麼意思。”
說着，她嘆了口氣，站起身子，道：“你真的收？”
王德全看着她，笑了笑道：“只要你敢拜。”
“有什麼不敢的。”陶顏的語氣忽然傲嬌起來，接着後退兩步，向前方鞠了一躬。
“師父。”
接着，沒等王德全迴應，陶顏直起身子走到王德全身邊道：“那，師父，我那事……”
王德全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拜了師你還想往哪裡跑？”
這話雖然聽着詭異，但陶顏知道話中的意思。
儘管有了師徒的名分，但陶顏依舊有些擔心。
之前是名不正言不順，現在都順了，你究竟要用什麼辦法呢？
至於能不能成功拒絕掉那邊的人，陶顏一點都不擔心。
眼前這人不行，後面還有陳老呢。
兩人在樹蔭下走着，漫無目的。
陶顏滿腦子胡思亂想着剛剛發生的事，始終覺得有些不太真切。
自己怎麼就這麼拜師了呢？
旁邊這人剛剛還是學弟，現在怎麼就成了師父了？
對於王德全的能力，陶顏沒有絲毫懷疑，但是師父的年齡比徒弟小，她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明明一個小孩子，怎麼看着就山一樣。
回想着剛剛的畫面，陶顏覺得自己就好像看到了學校裡五六十歲的老教授一樣。
名字老就算了，行爲作派也越來越老了。
王德全不知道陶顏的想法，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說什麼。
哪裡是越來越老了，是根本就沒年輕過。
就算年輕過，也只是從六七十歲年輕到三四十歲。
王德全向前走着，忽然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身旁的陶顏，說道：“相親什麼時候？”
“今天中午。”陶顏愣了一下，隨即答道：“在山海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