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醫生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王德全一眼，接着伸手按在開關上，轉身出了門。
雷陣雨看似猛烈，但來的快去得也快。
前後不過一個小時，疾風驟雨就停了，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王德全聽着雨聲，一夜無眠。
雨下了一整夜，卻在天亮之前停了下來。
天上密佈的陰雲散去，天色湛藍如同水洗過一般。
王德全轉頭看向窗外，出神地看向逐漸變亮的天。
又一個晴天。
走廊裡也開始有了人聲。
王德全轉過頭看了眼牆上的鐘。
已經是早上6點，正常來說，這個時候師父應該已經起牀了吧？師孃的粥這會兒應該也熬好了，沒準正在叫師父起來吃飯呢。
想着師父和師孃兩位老人每天拌嘴，王德全嘴角染上一抹笑意。
只是這抹笑意還沒綻開，就僵在了臉上。
不對，那個會議應該還沒開完吧？
按照會議進度，今天應該進行第三項——義診。
按道理來說，這纔是師父想讓自己出面的一項，只可惜自己“出師未捷”，早早就成了“被義診”的對象。
王德全想着，輕輕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師父那邊今天的義診會不會進行的順利。
要知道，石凍春在會議開始的前一晚，特意翻牆前來提醒自己要注意安全的。
等等！
王德全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石凍春提醒的，會不會就是楊難來蹲自己的這件事？而不是自己所認爲的，義診時候發生的事？
如果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那事情可能就要大條了。
石凍春這些人的注意力從始至終都在楊難身上。
況且自己還受了傷，這使他們的眼睛徹底偏離開了江樓，偏離開了這場會議。
楊難很可能只是幕後之人放出的煙幕彈，來轉移大家的視線。
而自己，正好成了對方轉移視線的犧牲品。
讓楊難找自己的麻煩，一來可以轉移視線，二來可以順手除掉自己這個攪局之人。
幕後的人，簡直就是一箭雙鵰啊。
王德全想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心想：自己究竟何德何能，成了這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自己這次就算沒死，也是被幕後那人強制踢出了局，無法破壞那人今天的計劃了。
王德全在腦子裡漫無目的地想着，不知爲何，忽然想到了自己昨天在救護車上，看到的江樓窗口裡的人。
回想着那人的樣子，王德全微微皺眉。
救護車是該刷刷車了，那玻璃糊的都看不清外面的人了。
王德全嘆了口氣，拿起身邊的大哥大，思忖了片刻，撥出去一個號碼。
將自己的懷疑對對面的人說過了之後，王德全掛斷了電話，接着又撥出了一個號碼。
然後又撥出一個號碼。
一連三通電話，全部都是同樣的說辭
打完電話，王德全將電話扔在了一旁，閉上眼，靜靜地等着手上和肩膀上的疼痛過去。
緩了片刻，王德全再次睜開眼睛，再次嘆了口氣。
自己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會不會和上一世出現同樣的事情，王德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這隻蝴蝶已經盡最大的力量扇動翅膀了。
一切就看天意吧。
想到這裡，王德全忍不住失笑一聲。
自己這算不算是逆天而行？
算吧？算了吧？
病房的門響了，王德全看去，是昨夜那個小護士。
見到王德全看過來，那小護士向他打了個招呼，接着回頭看去。
幾秒後，一個穿着白大衣的身影出現在病房。
“來給你換藥。”那醫生說了一句，推車推到王德全牀邊，接着問道：“昨晚睡得怎麼樣？傷口疼不疼？”
王德全看着他“嗯”了一聲，接着說道：“昨天晚上雨下得挺大的。”
“是挺大。”那醫生答道，接着搖了搖頭，有些感嘆地說道：“那個趴在你門口的人，我聽小唐說了，傷口有點發炎了，不過問題不大。”
說着，他看了王德全一眼，接着道：“你認識他嗎？”
王德全沉默了半晌，接着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認識啊？”那醫生嘆了口氣，有些惆悵地說道：“這下就不好辦了，這人到現在還沒醒，燒剛退，醫藥費還是小唐自己墊的……”
“會有人來認領他的。”王德全淡淡道：“不用擔心。”
“這要是醒了就跑了可怎麼辦。”那醫生嘆息着搖了搖頭：“小唐這人這才工作幾年，賺的那點工資全都花在這些患者身上了。”
“她叫唐什麼？”王德全問道。
“唐亦竹。”男醫生答道，接着向王德全再次確認道：“你確定會有人來接那個患者？會付醫藥費吧？”
“不付的話你告訴我。”王德全笑了笑，說道：“我去找他老闆。”
聽到這裡，那醫生算是徹底放下了心，一邊給王德全換紗布，一邊說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小唐這姑娘也不容易……”
那醫生絮絮叨叨地拆着王德全身上的紗布，看到傷口有再次撕裂的痕跡，整個人的神情瞬間就變了。
話題也跟着變了，從可憐的小唐，換到了王德全的傷口上。
王德全被他說得有些頭疼，避開了那醫生的視線，看向醫生身後的那個小護士，問道：“他平時也這麼絮絮叨叨的嗎？”
小護士看了一眼醫生，悄悄點了點頭，捂着嘴偷笑。
“我嘮叨還不是爲了你們好？”那醫生像是被自己的嘮叨程度逗笑了，咳了一聲，繼續道：“不多嘮叨幾句，患者根本記不住醫囑。”
說罷，醫生在王德全的手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行了，儘量別下地活動，你一起身，背後的傷口就容易崩開，雖然傷口不深，但是好的慢。”醫生繼續說道：“別沾水，別亂動，別吃什麼辛辣的……”
話一說就有些收不住，王德全只能耐心地聽着。
就在醫生開始絮絮叨叨地說第三遍的時候，病房的門響了，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李大夫，您快別說了，他也是醫生，肯定知道自己能幹什麼，不能幹什麼。”
來的人是鍾萬象。
王德全向他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只可惜，這醫生沒有就此打住。
他一聽說王德全也是醫生，到嘴邊的話又變了。
“你自己都是個醫生，就不知道好好養傷，非要到處亂逛？別看我，你昨晚的事，林護士都和我說了，都是醫生，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
王德全再一次看向了門口的鐘萬象。
鍾萬象移開目光看向別處，接着捂上了耳朵，倒退着出了病房的門。
就好像從未來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