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學校裡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忽然流行起‘健腦水’這個奇怪的東西。就好像某一天突然從石頭裡蹦出來一樣，然後在學校裡颳起了一陣邪風。
要說‘健腦水’風潮有多恐怖，在學校裡上隨便拉一個學生過來，都能背出‘健腦水’的宣傳詞：
“要想考試考的好，補腦健腦少不了。一天三瓶喝健腦，燕京華清哪裡跑。”
這幾句廣告詞，王德全在短短的幾天內不知聽了多少遍，耳朵都要聽得生繭子了，說廣告詞的同學們還在樂此不疲地重複，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好不容易等到體育課到來，看着瘋了似的跑出教室的同學們，看着逐漸安靜下來的教室，王德全深吸了一口氣，無力地趴在了桌子上。
終於能歇一歇自己的耳朵了……
王德全趴在桌子上，將手伸進桌子裡掏出了個橘子。
也不知是誰天天早上往自己桌子上放東西……王德全扒開橘子，掰了一瓣塞進嘴裡。
真甜。
體育課下課，同學們開始往教室裡進，徐有才打完球氣喘吁吁地站在座位旁，從包裡拿出一個藍色的塑料瓶，擰開蓋子，咕嘟咕嘟地灌着水，還不忘將寫着‘健腦水’三個字的那一面朝向王德全。
“這健腦水真甜。”徐有才擦了擦嘴，打了個水嗝，滿臉得意地看向王德全：“沒喝過吧？要不我倒點給你嚐嚐？”
“謝謝，不用了。”王德全禮貌地一笑，不想再搭理腦子明顯缺點什麼的同桌。
“這東西也不貴，我家裡給我買了好幾箱，天天都拿它當水喝。”徐有才繼續嘚瑟道：“我還是給你倒點吧，說不定你喝完了能上華清大學呢？”
天天當水喝？就不怕給自己喝出什麼毛病？王德全心裡吐槽了一句，打算繼續無視這個腦子進水了的同桌。
王德全沒把徐有才的話放在心上，來教室後面找小夥伴嘮嗑的英語課代表陳琳琳有些忍不住了：“徐有才你太過分了！都是同學，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陳琳琳個子不高，留着齊耳的短髮，文靜得像一隻兔子，此時這隻兔子的眼睛瞪的溜圓。
“我也沒說什麼啊，就是問問我同桌喝不喝‘健腦水’嘛。”徐有才揚了揚手裡藍色的塑料瓶：“人家都說這水能提升記憶力，我這不怕我同桌捨不得買，就想着給他嘗一口嘛，沒準人家喝一口就能提升個三四十分呢。”
看着話裡話外都在嘲諷着自己的徐有才，王德全沒有生氣，他只是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懟了懟鬥雞似的徐有才，故作神秘地問道：“哎，你知道什麼人喜歡喝‘健腦水’嗎？”
徐有才一愣，下意識問：“什麼人？”
“當然是腦子不好使的人。”王德全看着笑容有些凝固的徐有才，接着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麼不像你一樣喝‘健腦水’嗎？”
“爲什麼？”
“因爲我不傻。”
好特麼有道理啊……徐有才覺得他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一旁的陳琳琳捂着嘴笑得渾身直顫。
王德全懟徐有才的話被迅速傳開了，雖然說者無心，但同學們還是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戳了一刀。
誰也不會承認自己腦子不好使，學校裡風靡一時的‘健腦水’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接下來的三天，王德全在自己的桌子上發現了三根香蕉、一小串葡萄，和一瓶……健腦水？
王德全拎着健腦水的藍色瓶子，一時間有些無奈，這位神秘同學平時送水果就算了，怎麼還給自己送這玩意？讓自己補補腦嗎？
黃金來在一旁看熱鬧看得極爲歡快：“可能人家覺得你這個不開竅的腦子得補一補吧。”
“你打聽到是誰天天在我桌子上放東西了嗎？”將‘健腦水’塞進桌子裡，王德全強行轉移了話題。
“沒有。”黃金來攤了攤手，“不過我覺得肯定是個小姑娘。”
今天是星期六，只上半天課。王德全本打算下午在宿舍裡刷題，沒想到剛放學就被班主任趙海清攔住了。
“先別走，李老師找你。”
李老師？王德全微微一怔，隨後反應過來應該是前英語老師李潔。
跟着趙海清來到了辦公室，果然見到李潔坐在辦公桌後面，笑着看向門口。
“李老師，最近身體又不舒服嗎？”王德全看了看李潔的面色，沒看出什麼問題，心裡有些迷惑李潔爲什麼要找自己。
“沒有不舒服，出院之後養了幾天，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見王德全誤會，李潔笑着擺了擺手道：“老師這次找你，是想請你去老師家吃個飯。”
王德全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只是李老師想請他吃飯的念頭實在太過堅定。拒絕無效，王德全只能認命地答應了下來。
李潔家離學校不遠，步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進了大門是一個不大的小院，院裡有一個獨立的二層小樓，一陣陣飯菜的香氣從樓裡傳了出來。
聽見大門響，李華從窗口探出頭，見來的人是李潔和王德全，回頭對着廚房的方向喊道：“吳媽，我姐和王大夫回來了！”
“知道了！”吳媽在廚房應道，“菜也做好了，可以洗手吃飯了。”
李潔領着王德全進了屋，此時桌子上的飯菜已經擺好了。
考慮到王德全還是個學生，李潔的家人就沒給王德全倒酒，只是搬了一箱可樂放在王德全腳邊。
酒過三巡，李潔家人輪番說完了感謝的話，開始叫王德全吃菜。
連着喝了幾輪可樂，王德全覺得自己胃已經被氣填滿了，勉強吃了幾口菜，就覺得撐的不行。
見菜吃的差不多了，王德全覺得自己應該可以離開了，正想着找個什麼理由，就聽到一旁有人咳了一聲。
“小王啊，畢業之後想不想留在縣醫院啊？”說話的人叫李國慶，是李潔的二舅，在體制裡混了半輩子。
“謝謝了，不過我暫時還沒這個想法。”王德全禮貌地笑了笑，拒絕了李國慶的好意。
“你這水平，留在縣醫院綽綽有餘，不再考慮考慮？”李國慶喝了口茶水，看着王德全緩緩道。
“畢業後我要去我師父那邊，已經安排好了。”王德全依舊是拒絕，“不過還是多謝您的好意了。”
李潔的母親李桂芳從臥室裡走了出來，手裡拿着一個厚厚的袋子，讓李華遞給王德全，說是診費。
王德全自然不會收。
李華給人塞錢的技術比較差，雙方拉扯幾次後，最後還是李潔出來打了個圓場。
“我從你的班主任趙老師那裡瞭解了一下，聽說你偏科偏的嚴重，不如我給你找幾個家教吧？把你偏科的學科補一補。”
這回王德全有點心動了，這些天他一直在自學，雖然有一些進步，但收效甚微。他仔細想了想，還是點頭答應了，畢竟這是自己現在最需要的。
見王德全意動，李潔笑了笑：“那就這麼定了，從明天晚上開始，每天放學後來我這裡，我給你安排補課的老師。”
“我確實需要補補課，”王德全見李潔不容拒絕地看着他，只好應了下來：“那就多謝李老師了。”
吃過了飯，李潔將王德全送出了門。
“這次真的是多虧了你，要不是你來的及時，拿走了我父親手裡的‘神農百草水’，不然老師真的可能……”李潔說着輕嘆一聲，“那個姓郭的真是害人不淺。”
“這件事應該去感謝鄭春江大夫。”王德全笑了笑，然後說起了學校裡流行的健腦水。
“聽着就不像什麼好東西。”李潔想起了在醫院裡被騙的經歷，對這種‘有奇效’的神水深惡痛絕：“這件事你放心，回去我去聯繫警方的人查一查，如果有消息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那就麻煩老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