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輝煌,軍樂聲不絕於耳,來賓絡繹不絕。許多人的領章上都綴着亮閃閃的金色將星。除此之外,還有大批的記者,在門內外到處捕捉着各自認爲有價值的瞬間。
晚上七點,隨着會場的值星官一聲令下,會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主席臺的上方正中,高高懸掛着孫中山先生的巨幅畫像。畫像的兩旁是個一面大幅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主席臺上高坐的都是軍委會和戰區的巨頭級人物。臺下面整齊坐着的都是參加了這次臺兒莊戰役的中高級指揮官和立下軍功的有功將士代表。如果,這個時候有日本飛機對這裡投下炸彈,估計對於第五戰區的中國軍隊所造成的損失,絕對不下於一次地震。
這裡正在召開的是軍事委員會對於臺兒莊會戰的慶功表彰大會。
全面抗戰開始了10個月了。雖然,國軍將士在各條戰線和鬼子都努力奮戰,付出了絕大的傷亡和代價,許多的忠勇將士甚至是將軍,都血灑沙場,英勇殉國,可是,在地圖上面,國軍總體上面都是不斷的後退,日軍不斷的前進。北平,天津,上海,濟南,保定,甚至是國家的首都南京,都相繼淪陷了。這無疑使得最高當局面臨着巨大的壓力。國府內部的某些人組成的所謂低調俱樂部,又在小範圍裡不斷髮出了抗戰必敗,抗戰無用的論調。雖然,最高當局對此很不滿,也明知道他們的用意,可是實在是手上沒有什麼可以拿得出手的戰績來給自己撐腰。這次臺兒莊的戰事,雖然損失很大,可是總算是抵抗住了敵人的進攻,使鬼子沒有達到戰役的目的。這就足以稱爲一個勝利了,況且,中國軍隊所擊退的是日本陸軍裡面號稱鋼軍的第五師團和號稱機械化的第十師團這兩支日軍常備師團裡面的精銳力量。這如何不使得最高當局深感欣慰?心情好,出手就大方,對於下面給他賣命打仗的人,自然是要大肆表彰獎勵一番。
最高當局的表彰自然也是分情況的。孫連仲的第二集團軍自然是必須要表彰的,怎麼說,人家也是在臺兒莊內拼死拼活的打了那麼多天,拚到部隊就快要自我崩潰的境地了。如果,這種情況都不給予表彰,那麼最高當局以後就不要指望那些所謂的雜牌軍以後再賣力打仗了。湯恩伯的第二十軍團,也是有功勞的,畢竟,前面雖然有一些行動拖拉,有保存實力消極避戰的嫌疑,可是最後還是在最高當局和戰區長官的嚴令下,從側後方殺出來,直接切斷了敵人的後路,迫使敵人全線動搖的。這個樣子,自然也是要獎勵的,只是不能給得太多,免得給那些雜牌軍說閒話,認爲自己對嫡系部隊有所偏袒,一碗水端不平。其他參戰部隊大多不是在主要戰場,對於佔據全體的貢獻不是很大,只要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沒有必要給得太多。至於在臺兒莊內參與守城戰鬥的新編十四師,情況就遠不相同了。中央軍的嫡系部隊,堅持守城戰鬥,不斷髮動對敵人的反衝鋒,部隊損失很大的情況下,還主動炸斷了作爲後路的運河橋樑,顯示決死抗戰的堅定信心,最後又參與了對敵人的總攻擊,收復了臺兒莊的城樓,親手升起了國旗。這樣的功勞,在參戰的中央軍部隊裡,實在不算多。而且,這個師的師長,既是黃埔畢業,又是陸軍大學正則班畢業,最令最高當局感到喜歡的是他居然還是浙江寧波人,和最高當局可以說是鄉里鄉親的。要知道,最高當局一直對於自己的手下嫡系戰將裡,浙江人不多,僅有的幾個對於指揮作戰的本領不如其他方面好,一直很感到遺憾。就像湯恩伯,被認爲是組織撤退的行家;蔣鼎文,對做生意顯然比指揮作戰的造詣要深得多,而且,他的那點本來就不算多的本事,也逐漸的消磨在了女人的肚皮上面了;陳誠陳辭修嘛,政治方面和戰略方面的本事還算不錯,戰術方面就實在不怎麼樣了,組織淞滬會戰的幾十萬參戰部隊的後撤,險些組織成幾十萬人的放鴨子。現在,自己的嫡系部隊裡,居然冒出來了一個本鄉本土的戰將,年紀還這麼年輕,不到三十歲,實在是讓最高當局龍顏大悅。據後來最高當局的侍從室裡有人傳出來說,當時最高當局看到了戰區上報的有功人員請功名單裡面有這樣的一個人物,高興得連鼓了幾下掌,還說了好幾句,年輕有爲。要不是劉建業的資歷實在不夠,剛從十一師的旅長一躍升遷,當上甲種師的師長几個月的時間,不能提拔的太快,最高當局直接把他再提拔爲軍長也是很可能的。爲了彌補這個不足,最高當局大筆一揮,給他頒授了一枚被國軍內部戲稱爲免死金牌的“青天白日勳章”,還給新編十四師額外獎勵了大洋20萬。與此同時,作爲劉建業所在系統的大頭目的軍委會政治部部長陳誠,也不斷在宣揚國軍取得的勝利的宣傳材料裡,重點突出了新編十四師在臺兒莊內的艱苦戰鬥,給自己的部隊造勢貼金。本來土木系的部隊就只有這麼一支部隊參加了這個全國矚目的戰役,還取得了很大的戰功,怎麼也是他的光彩,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人打出來的仗,這個識人之明的名頭,是逃不掉了。這也讓他在和老對手何部長面前,多了幾分可以用來壓過對手的資本。
冗長的表彰會過後,就是國人例行的慶功宴會。可是,作爲戰役主要功臣之一的劉建業,可就沒有多少口福。幾乎連一口酒菜都沒有吃上嘴,他就被戰區政治部的人請到了會場外面臨時搭設的記者招待會的會場,去和其他幾個功臣一起接受各方記者的採訪。
記者們已開始顯示把目標集中在了第二集團軍的幾個主要人物身上。可惜的是,別看那些出身西北軍的老資格將領們在戰場上面威風八面,可是他們應對這些無冕之王的功力實在是慘不忍睹,說出來的話乾乾巴巴,實在無法讓記者們感到滿意。然後,記者們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湯恩伯的身上。湯軍團長在吹噓自己部隊的戰功時候,倒是滔滔不絕,幾近於天花亂墜,充分顯示了從日本留學回國的海龜的風采。可當記者們對於他在3月月底之前部隊的行動,表示了少許的懷疑以後,湯軍團長就立即換上了一幅面目,顯得很不耐煩,最後乾脆就直接的拂袖而去,把記者們晾在了一邊。無奈的記者們,只好再次轉移了目標,開始對新編十四師的劉師長表現出了興趣。
劉建業作爲從後世回到以前的人物,就算沒有吃過豬肉,總還是見過豬跑的。後來的那個時代,可是媒體高度發達,狗仔隊盛行的時候,劉建業見過電視上面很多的明星人物如何應對記者的狂轟濫炸的,而且也多次看過政府的那些新聞發言人是如何展示風采的。所以,在適應了一下以後,劉建業開始了在媒體面前的光輝亮相。
“請問劉師長,國軍這次會戰的傷亡遠大於日軍,你認爲國軍此次戰役是真的取勝了沒有?”一個記者問道。
“西方軍事學家克勞塞韋茨說過,戰爭是政治的延續。由此,戰爭的勝利與否,並不取決於雙方的傷亡數字,而是取決於是否達到了戰役發起時定下的目標。敵人發起戰役時候的目標,是要通過南北對進,佔領徐州,消滅我軍在徐州周圍的部隊主力。顯然,戰役的進程並沒有向他們預想的方向發展,敵人除了損兵折將,並沒有達到他們的目的。相反,我軍既保住了徐州,又保存了主力部隊,還給敵人以巨大殺傷。你說,是誰達到了戰役的目的?國軍是否真的取勝,也就不用我來告訴你了吧?”
“我是《大公報》的記者,我想請問劉師長,這次戰役,我軍能夠取勝,主要取決於哪些方面?”
“我想首先應該取決於蔣委員長的高瞻遠矚,英明決策;其次,是軍委會各部門,各戰區對我軍參戰部隊的大力支持;再次,是戰區李長官和白總長的指揮得當,部署正確;最後,是將士們爲國用命,不顧傷亡,不畏危險的和敵人殊死戰鬥。至於,我們這些前線指揮官,只是順水推舟,功勞遠遠沒有前面所講到的那些方面那麼大。”花花轎子衆人擡,論到功勞的時候,自然是要把上面擡得高高的。他們高興了,自然就不會虧待了下面人的。
“我是《申報》的記者,我想請問劉師長,你認爲什麼時候,我們可以徹底打敗日本?”
“這個是最高統帥考慮的問題,我作爲軍人,只是服從命令,爲國效命。當然,我可以講一下我的個人看法。我認爲,在短時間內,我們無法徹底打敗日本。要想徹底打敗他們,我們要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這個時間也許會很長,代價也許會很巨大。但是,就像蔣百里先生去年出版的《國防論》裡面所說得那樣,中國是有辦法的。只要我們緊跟着最高統帥,齊心協力,團結一致,共御國辱,堅持到底,我們必將最終取得勝利。世間之事,唯有堅持到底。”
“劉將軍,我是來自香港的記者,我想請問,當你去年接到命令帶領部隊參加淞滬前線的戰事的時候,你有什麼想法沒有?”
“我很高興,我能參加到爲國家民族爭取獨立自由的偉大事業裡去,這是身爲軍人的榮譽。”
“我還想請問劉將軍,我們知道,去年你在羅店率隊和敵人肉搏戰的時候,曾經受過傷。我想知道,你當時有什麼想法沒有?”
“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只要是爲了國家民族而戰,我不在乎死在什麼地方,死後葬在何處。”
“我是上海《字林西報》的記者,我想請問劉將軍,如果有一天,日本被打敗了,你最想做什麼呢?”一個來自上海英文報紙的記者用英語提問。
劉建業在後世的時候,雖然英語功力不低,但是他還是很討厭動不動什麼方面都考英文,就連有的同學考古漢語專業的研究生,竟然也要考英語。所以,雖然他聽得動這個記者的英語提問,但是他還是耐心的等着翻譯講完,纔開始回答:“首先,我希望這位先生知道,這裡是中國,這裡的官方語言是漢語,以後,如果你在正式場合採訪,請用漢語提問。如果在私人場合,我不會介意用英語和你交流一下的。還有一點,請你一定要明白,不是如果有一天,日本被擊敗了,而是必然有一天,日本被打敗了。等到日本戰敗投降以後,我想我會向當局要求帶領部下到日本本土,對日本進行軍事佔領,徹底消除日本的軍國主義,把那些在戰爭裡犯下罪行的人,全部送上軍事法庭,對他們進行正義的審判。沒有一個國家和民族,可以犯下罪惡以後,只是說一聲道歉就逃脫懲罰的。他們必須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相應的代價。日本必須爲自甲午之後,在中國所犯下的罪惡進行賠償。此後,我還想要做兩件事情。我聽說,他們日本有一個說法,說是爲天皇獻身的軍人,死後的靈魂可以回到靖國神社,成爲人們頂禮膜拜的神。我很想帶着人去把那個地方拆掉,在那裡建一箇中國抗戰死難將士和平民的紀念碑,以告慰在戰爭裡不幸死難的中國人。辦完了這件事情,我還想帶隊在日本東京皇宮前面的廣場搞一次閱兵遊行,讓所有的日本人都明白一句兩千年前的我國漢朝人說過的話,凡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只要是有人膽敢侵犯我們中國,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被無情的追殺。各位記者,這幾句話,你們不必修飾加工,就這樣直接的登出來。我就是要告訴日本人,我和他們永遠不共戴天,有敵無我,有我無敵。”
這幾句話一說出來,全場一下都被鎮住了。自從抗戰軍興以來,還從來沒有人這樣的對日本人毫不客氣,居然想要拆掉日本軍人心裡的聖地靖國神社,還要在日本天皇的皇宮前面搞閱兵遊行。這簡直就是對日本的莫大侮辱。這個劉將軍,是不是和日本人有過什麼深仇大恨?以至於他這麼痛恨日本人?看來,這個年輕將軍很有新聞價值,回去以後,要多深挖一下他的背景。
記者招待會開完以後,有人善意的提醒過劉建業,他的話有點過火了。劉建業倒是對此毫不在乎。老子怕他日本人?怕他的話,老子就不會上前線和他們玩命了。老子最喜歡乾的殺那幫狗日的小鬼子。
第二天,各個報章和電臺,幾乎都刊登了劉建業在記者招待會上對記者所說的那些話,尤其是最後所說的那些話。對此,各方的反應不一而同。有的人是感到痛快解氣,有的人深爲劉建業部隊的前途感到擔憂,有的人則是暴跳如雷,恨不得把劉建業撕成碎片,以泄心頭之憤。有着最後那種想法的人,不用說,大家都知道是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