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蔣總統已是捉襟見肘,手裡根本無兵可調。
曾被杜光亭認爲尚有一線希望的三支部隊對進計劃,落得一個苦攻難進,一個掉頭南逃,一個陷入重圍。
中原野戰軍原定的作戰方針是,乘廖師長的第110師起義,十二兵團所部突圍不成陷入混亂之機,趁機以有力的攻擊行動,對國軍的防禦體系實行猛烈穿插分割,爭取速戰速決。但是,十二兵團畢竟是蔣總統的“精銳之
師”,而且,土木系的部隊向來擅長土木工事,十二兵團一看形勢不對,馬上收攏部隊,就地構築工事轉入固守,一面尋機向解放軍陣地反撲,一面在雙堆集建立比較堅固的防禦工事。
在雙堆集一帶,知兩軍暫時形成對峙。
雙堆集一帶地形開闊,東南有一座十幾米高的土堆,西邊有一條南北向的小河,此外盡是些分散的村莊,樹木很少,雙方的部隊在這裡作戰都沒有什麼地形和地物可利用。
在開始的戰鬥中,黃司令官利用第12兵團的火力優勢奪取了雙堆集附近一些有利的地勢,然後以雙堆集爲核心,憑藉周圍二十幾個小村莊,構築了集團工事,組織環形防禦,各種火炮、輕重機槍、噴火器全都派上用場,控制了陣地周邊幾乎每一寸土地。黃司令官把這叫“硬核桃”戰術,聲言“要讓解放軍啃掉牙脹破肚皮,敗北於陣前”,還一再向蔣總統表示:“劉鄧一下子吞不了我們!”
面對如此頑固的對手,中原野戰軍的任務是艱鉅的。雙堆集外圍戰爭都是些無遮無掩的開闊地,是國軍火力控制的範圍,砸碎黃司令官的“硬核桃”,的確並非易事。
解放戰爭開始後,中原野戰軍長期處於運動戰中,現在一下子包圍了10多萬國軍的精銳部隊,倉促間轉入攻堅戰,不僅各部隊打攻堅戰的經驗不足,而且部隊也缺乏攻堅的重武器;因此,在包圍第12兵團後,各縱隊發動的攻堅戰一時之間損失很大。不少前線指揮官急得眼睛直冒火星子,高聲喊道:“打仗還能不死人?命是公家的,我們同黃老賊拼了,拼完就算。”
面對這種情況,總前委立即召開了各縱隊領導會議,研究制定如何敲碎對手的“硬核桃”戰術。
在淮北小李家總前委作戰室裡,中原野戰軍的十幾位馳騁疆場、驍勇善戰的將領正圍桌而坐,一個個凝神靜氣,神情專注,燭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到牆壁上,凝成一幅濃墨般的圖畫。
“同志們,我們終於把第12兵團包圍在雙堆集了,現在就要看我們如何吃掉南京方面的這個主力兵團了。”劉司令員說,“但是,我們是從大別山裡出來的,火力比不上敵人,吃掉第12兵團,我們還有困難,我們的任務很重啊!”
在座的諸位將領體會太深了,困難是太大了。包圍第十二兵團的中原野戰軍全部兵力只有七個縱隊外加兩個旅,部隊自轉戰大別山後,就一直未能得到補充和休整,部隊不僅很疲勞,而且普遍不滿員。在武器上也比第十二兵團差遠了,整個野戰軍除了有限的幾十門野炮、山炮、步兵槍和20多門迫擊炮外,基本的作戰武器就是輕重機槍、步馬槍和手榴彈,彈藥也不足。
而作爲解放軍對手的第十二兵團則是一律美式裝備,坦克、裝甲車、火炮,再加上飛機,其火力十分強大,超過中野幾倍。
如今,中原野戰軍好不容易纔將第十二兵團這個宿敵團團包圍,下一步怎樣才能吃掉這個鐵疙瘩?尤其是第十二兵團擁有坦克、飛機,隨時可以突圍,而我們戰士的血肉之軀又怎樣才能擋住第十二兵團的突圍呢?犧牲,身經百戰的將領們誰懼怕犧牲!可是,如果犧牲了仍堵不住第十二兵團兵團又怎麼辦?面對這一難題,大家一開始都沉默不語。
坐在劉司令員身邊的鄧政委比以前更瘦了,頭上齊整的短髮,顯得十分剛健;微微發紅的雙眼,卻是那樣炯炯有神;緊抿的嘴脣使他的下巴棱角更顯分明,透出一種剛毅的神色。
在凝重的氣氛中,鄧政委也一言不發。他看看衆將領,楊勇、陳錫聯、陳賡、王近山、秦基偉、王秉漳、蘇振華、杜義德、張國華等,一個個神情嚴肅。作爲他們的老上級,對於這些生死與共、風雨同舟的戰友,他十分了解。他絲毫不懷疑這些同志的傑出指揮才能,這些經過無數次戰爭考驗的將領,哪個不是有勇有謀,敢打敢拼?然而,現在面對的是青一色美式裝備的蔣中正的嫡系部隊,要靠這些滿腔熱血的將領及其所指揮的戰士們的血肉之軀去與敵人的坦克、飛機硬拼,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要付出多麼大的代價呀!
生性幽默風趣的陳司令員此時也緊鎖眉頭,瞪着雙眼,一言不發。
整個會場煙霧繚繞,鄧政委、陳司令員、王近山、杜義德等人都在埋頭抽菸。
“咳,咳。”會場內的煙霧薰得不抽菸的劉司令員咳嗽起來。爲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劉司令員微笑着詼諧地說道:“黃威還沒有打倒,你們倒是把我薰倒了。”
劉司令員的這句話一下子把大家都逗笑了,幾個正在抽菸的將領聽了,感到很不好意思,立即把手中的香菸給掐滅了,會場氣氛活躍起來了。
鄧政委開口說話了:“同志們,截止到現在,我們已將黃威兵團壓縮在東西不到20公里、南北10公里左右的10多個村莊中,15萬大軍全都憋在這裡,他們是不甘心的,他們很快就會想辦法突圍的。我們必須站穩腳跟,堅守陣地,打退敵人的進攻。”
聽鄧政委這麼一說,大家都議論開了。有的說,隊守敢突圍,我們就和他拼了;有的說,黃威敢跑,我們就插到他們中間,把對手分割開來,將他們一部分一部分地消滅。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當中,楊勇站起來說:“司令員。政委,我認爲面對火力很強的黃威兵團,我們應抓緊時間構築工事,設置更多的障礙,建立縱深的防禦陣地,堅決阻擊敵人的突圍。”
“對!我贊同楊勇的想法,我們決不能讓敵人突圍成功。”陳司令員也發話了,“過去我們打的是運動戰,現在我們要打陣地戰。打運動戰我們行,打陣地戰我們也行。”
“我們不僅要鞏固陣地,在各個方向上加強防守,我們也要有重點地防禦,把力量放在主要方向上。”劉司令員補充道。
這時,第4縱隊司令員陳賡站起來表示:“黃威想突圍,沒門!我們4縱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我們將不惜一切犧牲承擔最艱鉅的任務,即使打到只剩下一個班,我陳賡甘心當班長,一定堅持到最後勝利!”
在陳賡的帶動下,王近山、張國華、王維剛、王秉璋、陳錫聯、秦基偉等各縱隊首長也都一個個站了起來,代表各縱表示決心:誓死堅守陣地,堅決打退黃威兵團的突圍。
看到這些熱情洋溢的將領,鄧政委心中一陣激動。他把拳頭朝桌上用力一砸,大聲說:“只要消滅了南線敵軍主力,取得解放戰爭的全面勝利,中野就是打光了也是值得的。中野打光了,其他野戰軍照樣渡江!中國革命照樣能夠勝利!”
經過這次會議,劉、陳、鄧立即調整了部署。總前委決定將中野第4、9、11縱及豫皖蘇獨立旅放在任家以北、東坪集。沈集、邵圍子地區;第6縱、陝南12旅放在周莊、小張莊以西地區;第1、2、3縱放在小張莊、馬莊、任家地區,從三個方向加強對第十二兵團突圍的阻擊和堵截。
各縱隊到達指定地點後,立即加緊構築防禦工事,挖掘塹壕、交通壕,建立縱深幾千米的防禦陣地。
11月28日,劉陳鄧從對手固守着眼,提出堅決持久圍殲敵人新方針,決定採取集中兵力、火力,先打一點,逐村攻擊,各個殲滅的戰法,並將這一方針報告中央軍委。
11月29日6時,毛澤D致電劉、陳、鄧並告粟、陳、張、譚、王、李,指出:“從敵人固守着眼,集中火力,各個分割殲擊,準備以十天或更多時間解決此敵,此種計劃是穩當和可靠的。”“解決黃威兵團,是解決徐、蚌全敵66個師的關鍵。必須估計敵人的最後掙扎,必須使自己手裡保有餘力,足以應付意外情況。因此,粟張在解決固鎮、曹老集之敵以後,華野2、6、10、11、13等五個縱應立即集結休息,作爲殲滅黃威的總預備隊。”
與此同時,西柏坡方面也向中原野戰軍提出,要嘗試對十二兵團採取更加強大的政治攻勢,以尋求儘可能小的代價,解決第十二兵團的問題。
接到中央的電報以後,中原野戰軍的情報和敵工部門迅速活動起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上的關係,嘗試與在包圍圈內的第十二兵團主要軍官取得聯繫,以尋求和平解決第十二兵團的可能性。
作爲黃埔軍校第一期畢業生,有着“黃埔一期三傑”之一的名頭,,做過時任黃埔軍校校長的蔣總統的警衛連長,救過蔣校長性命,身爲蔣校長所器重,與許多國軍高級將領都有同學之誼的中原野戰軍第四縱隊的陳司令員就成爲了這場政治攻勢裡的主要人物。
陳司令員的主要活動對象就是黃埔一期的同學,在學校時與自己分屬互相對立的青年軍人聯合會和孫文主義學會,經常爲政見不和而吵架打架的黃威,當黃埔軍校學生隊副隊長時候的帶過的黃埔第三期學生,第14軍的熊軍長,還有一個就是起義過來的廖師長提過的有和平解決第十二兵團問題想法的兵團副司令劉建業。
蚌埠方向的李延年兵團北進無望,黃威兵團突圍未成,雙堆集陣地不斷遭到解放軍的攻擊,包圍圈日益縮小。北線杜光亭指揮的徐州國軍主力部隊進展艱難,蔣總統在南京如熱鍋上的螞蟻,夜不能寐,食不甘味。11月28日,眼看徐蚌戰場形勢不妙,他再次電召杜光亭火速趕回南京,商議解決的辦法。
杜光亭接到蔣總統的電令後,火速趕到南京。此時的南京一片蕭條,光禿禿的枝權在寒風中顫抖,杜光亭感到一陣淒涼,剛剛溫暖了一會兒的心又像掉進冰窖裡了。
前幾天,蔣總統親自佈置,分別在上海、徐州兩地給杜母莊氏賀70大壽,氣氛之熱烈,場面之隆重,壽儀之豐厚,都是空前的。蔣大公子受老頭子委託,趕赴上海,送去了10萬金圓券的壽禮,杜光亭的老母親和妻子曹女士感動得熱淚盈眶。
在徐蚌前線的杜光亭得知後,受寵若驚之態更是難以形容。在徐州的祝壽儀式上,杜光亭慷慨激昂地說:“我杜光亭受此大思,感激涕零。君子懷德義,士爲知己者死!在此國難之際,我決無苟且之心。爲取得徐蚌會戰全勝,即使是粉身碎骨,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就是這麼說,其實杜光亭和在場的國軍大小官員心裡很明白,老頭子一番苦心,無非是讓杜光亭拼死爲他賣命而已!
杜光亭心事重重地來到蔣總統的官邸會議室,顧總長、郭廳長、何部長等已經到了。
顧總長一見到杜光亭,好像見到親兄弟一般,顯得分外熱情,快步迎上來,將杜光亭拉到了一小客廳,十分優慮地說:“光亭,黃培我危在旦夕,這可如何是好,啊?”
杜聿明難以掩飾心中的憤怒,國防部老在搞瞎指揮,叫我能有什麼辦法?本來說好要增加兵力再作決戰,結果卻連一個兵影子也未看到!於是反問道:“原來決定再增加幾個軍的,爲什麼連一個軍也沒有增加呢?弄到現在,已形成騎虎之勢。”
顧墨三訴苦的說:“你不瞭解,到處牽制,調不動啊!”
“既然知道不能抽調兵力決戰,原來就不該決定要打,使黃威兵團陷入重圍,無法挽救。目前挽救黃威的惟一辦法,就是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兵力與G軍決戰。否則,黃威兵團如果完了,徐州不保,南京亦危矣!”
顧墨三也很喪氣,說:“老頭子也有困難,一切辦法都想到了連一個軍也調不動。現在決定放棄徐州,出來再打,你看能不能安全撤出來。”
聽到要從徐州撤出,杜光亭感到後背發涼,看來敗軍之將是當定了!他沉思良久才說:“既然這樣困難,從徐州撤出問題不大。可是要放棄徐州,就不能戀戰;要戀戰,就不能放棄徐州;要‘放棄徐州,出來再打’這就等於把徐州三個兵團馬上送掉。只有讓黃威繼續守着,牽制G軍,將徐州的部隊撤出,經永城到達蒙城、渦陽、阜陽等地區,以淮河作依託,再向對手攻擊,以解黃兵團之圍。”
杜光亭的打算是有很深的用意的,萬一到淮河附近打不動時只有犧牲黃兵團,自己率部逃往華中。雖然說黃威與自己同屬黃埔一期,可是與自己分屬國軍的不同派系,關鍵時候,想要讓杜光亭自己爲黃威去兩肋插刀,那是不可能的。
正在這時,何部長慌慌張張地走進小客廳,沒頭沒腦地問:“怎麼樣?就不能打了嗎?”
杜光亭便把剛纔的意見講了一遍,何部長聽後,垂頭喪氣地說:“也只好這樣了。”
正說話當中,蔣總統身披黑斗篷,滿臉通紅、疲態畢露地走進會議室,連連點頭說:“好,好,就開會。”
先由作戰廳郭廳長在“敵我態勢圖”前報告作戰計劃。他說:“目前,G軍南北兩面是堅固縱深的工事,我徐蚌蚌各兵團攻擊進展遲緩。如繼續攻擊的話,曠日持久,只能白白增加傷亡,不可能達到與黃威兵團會師的目的。因此,建議徐州主力經雙溝、五河與李延年兵團會師,然後西進,以解黃兵團之圍。”接着,他又滔滔不絕地講了一通實施這一方案的理由。
杜光亭感到此方案狗屁不通,忍不住大聲問郭廳長:“在這河流錯綜的湖沼地帶,大兵團如何運動,你考慮沒有?”
郭廳長被問得啞口無言,會場一時議論紛紛。經過一陣亂嚷之後,會場復靜了下來,蔣總統仍顯得很不耐煩。
顧墨三見狀,走到蔣總統身邊低聲說:“光亭想和總統到小會議室談談。”
蔣總統很想聽聽這位愛將有何高見,馬上起身往小會議室走去。顧墨三、杜光亭跟着走了進去,留下其他人大眼瞪小眼,亂糟糟議論開了。
幾個人走進小會議室坐下,杜光亭先談了一番軍隊生死存亡之道,接着講了與顧墨三商量過的撤退方案。
蔣總統聽了杜光亭的分析,覺得十分合理,當即表示同意。隨後,幾個人又來到大會議室,蔣總統提出杜光亭的計劃,徵求大家的意見後,徐州方面的國軍主力部隊撤出徐州的大計就這樣定了下來。
同一天,杜光亭在會議結束以後,避開所有人,單獨向蔣總統談了撤退路線以後,立即飛返徐州。
等杜光亭返回徐州,蔣總統又忙於蚌埠方面的佈置。11月30日,蔣總統派到海州去的特派戰場視察員李以助剛回到南京,軍務局長俞濟時便對他說:“你另有任務,總統要你繼續到蚌埠前線去視察,帶總統親筆信兩封,分給劉、李兩司令官,叫他們盡力解圍。你好好地監視,他們是怎樣打法?奉行命令的情況如何?對劉兵團的行動要特別注意,有事來不及請示,即和李吉甫(即李延年)商量,同時也要使劉經公知道,然後補報。”
於是,李以助12月3日早上即帶了兩個衛士和一個譯電員,由南京到了蚌埠。這兩個衛士,都是奉化人,是從蔣總統的警衛員中挑出來的,名義上是保衛李以助,實際上是監視其行動的。李以助和蔣總統直通電的密碼本,則掌握在譯電員的手裡,蔣總統有什麼來電,非經過這個譯電員,李以助則無法知之。蔣總統的這套戰場視察制度,是在孟良崮慘敗、整編74師張師長戰死之後建立起來的。蔣總統對下級重重的監視制度,你替他賣命,他卻不一定相信你。尤其是在馮治安部在徐州以北起義後,他對劉汝明更不放心,而所有的雜牌部隊的將領,因爲蔣總統對馮治安,十天之內換了兩副面孔,也無不心寒。劉經扶、杜光亭帶着撤退計劃回到徐州後,他那個計劃,連作戰廳的郭廳長事先也不知道,但是,讓杜光亭沒有想到的事卻發生了。就在他離開南京的當天,這個他極力保守的所謂“軍事機密”便已泄漏出去了。杜光亭剛回到徐州,在徐州的國軍方面政治、經濟及黨務機關的負責人,都前來要求讓他們先行撤退。這說明,南京會議的決定已有人通知他們了。一時之間,徐州機場弄得擁擠不堪。在徐州的國軍各部買繩子扁擔,徵用車輛,都在未雨綢繆。
杜光亭命令警備司令譚輔烈率員立即查封徐州市公私銀行。不久,譚輔烈無精打采地回來說:“完了,人家早他**溜啦!”杜光亭急問:“怎麼回事?”譚輔烈說:“你在飛回徐州的途中,南京的電話就打到了徐州各家銀行,剛纔我帶着大隊人馬連走幾家,都是鳳去樓空,不但現金運走了,連職員、家眷、細軟都已不知去向。”杜光亭聽罷大怒,拍案大吼:“老頭子,錢就是命,連泄露軍情都不顧,叫我打什麼仗!”杜光亭命令國防部保密局徐州爆破隊長張亦東,在撤離徐州之前,把火車站炸了。張亦東面善心狠,和GCD作對,搞起破壞來屢屢得手。他帶人將美國進口的軟性炸藥,像泥一樣糊在火車頭上,轟隆隆一聲聲爆炸,震得房倒屋塌。一輛輛火車頓時支離破碎。這些寶貴的交通工具,就這樣被國防部保密局摧毀了。
雖然張亦東任務完成得相當“出色”,還是捱了杜光亭的訓斥。杜光亭命令等大部隊離開徐州後再點火,可張亦東竟提前了半天,這一爆響,整個徐州爲之一震,把人的耳門震得發麻,好長時間嗡嗡直叫,嚇得軍民滿街亂竄,攪成了一鍋粥。
華野的粟代司令員在徐州東南30裡以外的津浦路東側時村的華野司令部裡聽到了巨大的轟鳴聲,覺得這聲音有些怪異,但一時難以斷定聲源在哪裡。
晚上,杜光亭召集邱、李、孫三位兵團司令官開會部署,決定立即按照蔣總統的意圖採取行動,指揮徐州部隊撤退。30日晚,國軍部隊開始撤離徐州,在此之前要發動全面攻擊迷惑解放軍,撤退路線爲西出徐州,經蕭縣向西南,第一步到達永城,第二步到達蒙城、渦陽、阜陽間地區,以淮河爲依託,再向解放軍進攻,撤退採取所謂“滾式戰術”,逐次掩護退卻。
11月30日,國軍開始準備從徐州西撤,杜光亭施聲東擊西計,一次又一次命令徐州東南方的邱兵團、孫兵團,在西起四堡、東迄水口、東西20裡寬的正面,集中5個軍,全面展開強攻。於是,徐南戰場戰鬥格外激烈。國軍12軍連克四堡、燕橋、潘家莊;72軍攻下後古堆,南下直掠小高莊、楊莊、牌坊;70軍從柳集發起攻擊,連佔後鐵營、官莊、劉莊、韓莊;更兇猛的是74軍,沿番塘至褚蘭公路,連克謝莊、寶光寺、褚蘭,飛機、坦克、大炮造成的滾滾戰雲,隆隆南下。
華野將士的阻擊異常艱苦。他們與對手逐村爭奪,反覆衝擊,幾乎每一個陣地都展開了肉搏戰,致使對手的飛機、大炮無法轟擊前沿,只能在二線消耗彈藥。
當粟代司令員正爲一線吃緊調整部署,邱雨庵爲傷亡慘重大發雷霆的時候,狡猾的杜光亭坐着何部長送給他的汽車,下達了命令:“撤!”杜光亭有從葫蘆島撤退的經驗,直到徐州空巷之後,粟代司令員才從各個渠道得到確鑿情報。
12月1日晚10時,解放軍渤海縱隊奉命進入徐州,古老的徐州滿街齷齪之至,北風起處,被遺棄的雜物滿城飛舞。被戰爭和苛政折磨得死去活來的窮苦市民擁擠在街道兩旁,瞪大眼睛打量井然有序地開進來的解放軍隊伍。國軍3個兵團21個師30萬部隊混雜着從徐州逃出的商人、地主、職員、軍官眷屬,甚至還有和尚、道士、妓
女,約40萬人擁擠在寬5米的肖(縣)永(城)公路兩側,惶惶如喪家之犬,急急似漏網之魚,人喊馬嘶,捲起屏
天蓋地的塵霧。人流所過,留下了一條寬寬的沙河灘般的黃塵大道,遺落的破爛什物、被汽車壓斷腿的傷兵、被坦克碾碎的屍體零零落落撒在路上。
徐州的國軍在撤退中出現了異常混亂現象。大部分軍官把撤退當成了逃跑。第9軍166師497團所有軍官,人人都準備了士兵服;“剿總”軍官教導隊13個大隊只集合了5個大隊就開走了;“剿總”直屬軍官收容隊和第8軍留守處竟沒有接到撤退通知;在肖縣、毛莊則遺落了幾百位軍官太太。至於遺落在村頭、路旁的汽車、武器裝備更是不計其數,東關裡兩門嶄新的大炮套着新炮衣棄在屋檐下,被視爲累贅,誰都不願帶走,41軍122師山炮營12門山炮出城不久就丟了9門;兩輛坦克被遺棄在城外公路上,其中一輛連電門都顧不上關閉,馬達突突地響着。
“毒不過蛇蠍,惡不過逃兵”。邱雨庵下屬的第五軍原本還算是個像樣的部隊,作爲國軍的五大主力之一,軍紀相對還算嚴厲,可他們在經過肖縣時,在軍長熊笑三的默許下,搶走了300餘名年輕婦女。大軍所過,村村年輕婦女遭到**,上吊投井者,慘不忍睹。兵士一路撤退,一路姦殺擄掠。
粟代司令員在11月30日得到杜光亭將放棄徐州的情報,便向部隊發出了動員令。12月1日,粟代司令員急電命令豫皖蘇地方部隊控制渦河、沙河渡口,遲滯對手;電報中央軍委和劉、陳、鄧首長,希望在南線支援中野圍殲黃威兵團的第13縱隊歸還建制,從南線北上堵擊;並用電報、電話、騎兵各種通訊手段通知各縱隊,火速全線追擊。30萬華野將士開始了規模宏大的追擊。
雙方六七十萬大軍在徐西廣袤的黃淮平原上捲起無邊無際的煙塵,中間是灰色的,兩側靠後是土黃色的。這構成古今中外戰爭史上波瀾壯闊的奇觀。12月2日下午,國民政府國防部新聞局局長鄧文儀乘飛機來到徐淮上空,他看到這巨大的流動的煙塵,吃驚得瞠目結舌,恐怖得毛骨悚然。他投下蔣總統告杜光亭的親筆信,便匆匆飛返南京。
追擊杜光亭集團的數十萬華野將士在寬正面100餘里的淮北平原向西席捲。總前委和華野命令各縱隊,不僅要進行平行追擊。還要實行超越追擊,攔住對手的頭。渤海縱隊進入徐州後,留一個師控制徐州市區,主力向肖縣跟蹤追擊;第3、第8、第9縱隊、魯中南縱隊由城陽地區直插祖老樓,截殲逃敵;第1、第4、第12縱隊從徐南轉向西北,尾敵側擊追殲,第10縱隊沿宿永公路急進;蘇北兵團之第2縱隊經宿縣向永城前進;第11縱沿固渦公路急進;冀魯豫兩個獨立旅及兩廣縱隊控制原陣地待命出發。追擊部隊不顧過軍空軍晝夜阻攔,向徐州西南方向漫山遍野地追去,將士們廢寢忘食,輜重、騾馬丟在後頭。炮兵扛着大炮緊跟步兵,公路兩側留下無數路標,已無法辨認是哪一縱隊,但所有箭頭均指向西方。各縱隊指揮員如是下達命令:
路標就是路線!
槍聲就是目標!
追擊就是勝利!
解放軍華野第9縱隊76團是南路先鋒,抄小路急進,不料在夜間竟追上殘留的國軍第77軍。他們聽到前面有喘息聲和瓷缸、鐵鍬、手榴彈碰擊聲。部隊的行進速度便慢下來。營長劉紹毅有些火了:“怎麼搞的?前面3營出什麼事啦!”他跑到前面找3營長老閻。老閻手一指:“前面來了一支部隊,我們擠在一起,老走不動。”劉紹毅見插過來的這支部隊都揹着大包小包,壓得東倒西歪,覺得不對。便往前走了兩步,仔細一着,圓圓的帽徽上全是青天白日!他忙往後傳:“準備戰鬥!”77軍副軍長許長林騎在馬上,眼睛澀澀的有些睡意,只聽一聲大喝:“站住!繳槍不殺!”他的棗紅馬驚得猛直立,差點沒把他摔下來。他勒住繮繩,氣惱地道:“你們是哪一部分的?還不趕緊
前進,在這兒窮嚷什麼!”解放軍班長詹美玉道:“喂,快下來!”許長林大怒:“混蛋!你曉得我是誰?”“曉得,你是老子的俘虜。”詹美玉上前一步,抓住許長林的腿,往下使勁一拖:“你給我滾下來!”許長林不明不白地當了俘虜。杜光亭集團經過2晝夜的強行軍,12月2日晚部隊已到達遠離徐州100餘里的李石林、孟集一帶。由於部隊建制混亂,又有空軍通知說發現大部隊解放軍由濉溪口南北向永城前進,杜光亭考慮夜行軍會導致國軍部隊與解放軍混亂穿插,於是決定休息一夜,次日再向永城進發。
次日拂曉,杜光亭用過早餐,正準備登車啓程,秘書送來鄧文儀空投的蔣總統手諭:據空軍報告,濉溪口之敵大部向永城流竄,弟部本日仍向永城前進,如此行動,坐視黃兵團被消滅,我們將要亡國亡種,望弟迅速令各兵團停止向永城前進,轉向濉溪口攻擊前進,協同由蚌埠北進之李延年兵團南北夾攻,以解放黃威兵團之圍。
杜光亭看罷,心想:原先講好了的,打就不走,走就不打,現在已放棄徐州堅城,半路與敵糾纏,必致全軍覆滅!老頭子怎麼又變卦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別管他,向永城前進!但他又轉念一想:如按原計劃撤到淮河,再向解放軍攻擊,果能解黃威之圍,尚可將功補過;若沿途遭解放軍截擊,損失重大,又不能解黃威之圍,老頭子勢必將整個失敗的責任歸罪於我,弄不好要受到軍法裁判。戰亦死,不戰亦死,如之奈何?晚上他又接到國防部正式命令,其要旨是:據空軍偵察,灘溪口、子莊一帶西竄之G軍不足4萬,貴部應迅速決心於兩三日內解決灘溪口、子莊一帶之G軍,此爲對G軍各個擊破之惟一良機。如再遲延,則各方面之G軍必又云集於貴部周圍,又處於被動矣,此機萬不可失。萬勿再向永城前進迂迴避戰。他思之良久,命各兵團停止前進,召兵團司令官前來共商決策。
杜光亭見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老頭子改變決心是在懷疑我“迂迴避戰”啊!蔣總統對誰也信不過,加上國防部作戰廳的郭小鬼(郭廳長的綽號,原因是郭廳長的身材不高,爲人又比較精明)這些人搗鬼,真是有口難辯。罷了,罷了,反正江山是蔣某人的,一切由他去吧!我只能拼此一條老命而已。衆人看過蔣總統手諭,臉色黯然,默不作聲。
杜光亭道:“如果依原計劃行動,到達目的地絕無問題;如果照此命令打,未見得有把握。”邱雨庵頗不以爲然,道:“可以照命令從濉溪口打下去。”他見杜光亭憂慮重重,猶豫不決,將桌子一拍,信誓旦旦地說:“總座,照命令打吧!今晚調整部署,從明天起,我的兵團擔任攻擊,第十三、十六兵團在東、西、北三面掩護!”於是做出決定:三面掩護,一面攻擊,逐次躍進,能攻即攻,不攻即守。同時電報蔣總統,請求“加強李延年兵團向北採取積極行動,並飭黃威不斷轉取攻勢,請飭空軍積極助戰,並空投糧彈”。
杜光亭猜得很對,他接到的這個命令,其始作俑者,就是國防部作戰廳的郭廳長,也就是那個因爲生活作風樸素,而被他懷疑是有紅色間諜嫌疑的人。正是郭廳長在蔣總統面前的不斷進言,使得蔣總統放棄了原定的經過永城向南撤退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