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劉建業甦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送到了在戰線後方的軍隊醫院裡。
“少爺,你放心,醫生已經給你做過檢查了,說是你情緒太激動再加上多日的過度疲勞,作戰的時候又受傷失血過多,一下子撐不住了,纔會暈倒的,靜下心來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一看到劉建業醒了,趴在病牀旁邊的小桌子上打盹的黃峰馬上就對着自己家的少爺說道。
“部隊現在怎麼樣了?”劉建業倒不怎麼擔心自己的身體,再怎麼說也是在軍隊裡經過了多年的訓練的,即使身爲高級軍官,劉建業也是每天帶着指揮部的軍官們按時出操,進行幾大科目的訓練的,身體素質保持得不錯。
“昨天,部隊接到命令,從前線撤下來,迴歸第九戰區建制,到武寧休整。部隊在張副軍長的帶領下,已經上路了。等少爺你的身體好了,我們就一起到長沙去。”黃峰對劉建業說。
“部隊的傷亡怎麼樣?”劉建業知道自己的部隊經過這一場惡戰,肯定會受到極大的損失,但是還是有一些希望,希望這個數字不會很大。
“部隊幾乎都打殘了,全軍原先有兩萬三千多人,這一場大戰下來,只剩下不到一萬人了。新14師和118師,都有不少的營連,只剩下一個番號了,所有人全都陣亡了。跟着少爺一起衝鋒的突擊隊,本來有300多人,等到仗打完了,連重傷員在內,只剩下34個了。這仗打得太慘了,再打一場這樣的仗,整個軍就剩不了幾個人了。還有,118師的韓副師長,在帶領敢死隊和鬼子第三師團肉搏的時候,被炮彈擊中,也陣亡了。”黃峰雖然也是跟着劉建業打了不少的仗,可還是對於這一仗的巨大損失,心有餘悸。
“是韓應斌韓副師長嗎?”劉建業聽到這個消息,連忙伸出自己的雙手,緊緊抓住黃峰的胳膊,追問着。
“是的,就是韓副師長,原先的韓副旅長,沒錯的。”黃峰確定的說。
“全夫兄,你爲什麼走得這麼早?爲什麼?老天,你還是沒有開眼啊!你不公啊!”劉建業一下子就呆住了,雙眼蒙滿了淚水,嘴裡不斷的小聲嘀咕。
韓應斌和劉建業共事時間比較長了,從原先的66團,到33旅,再到現在的第6軍,可以說,除了劉建業的兩個舊部,全軍裡就只有韓應斌和他的相處時間最久。以前,兩人在11師一起共事的時候,韓應斌就一直把劉建業這個資歷和歲數都不如自己的上司,當作自己的兄弟,有什麼事情都儘量的幫助解決。劉建業也很喜歡這位像大哥一樣關照着自己的同僚,更難得的是,兩人對於內戰都沒有多少的興趣,都認爲對於國家和民族來說,最大的威脅是日本。一討論到如何對日作戰,兩人就各抒己見,經常爲了一個細節問題,發生激烈爭論,但是,過了一會,兩人又會稱兄道弟,親密無間。
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劉建業所尊敬和喜歡的老大哥,就這樣的離開了人世,離開了他爲之奮戰的祖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的事情,他還沒有做完。至少,他還沒有親眼見到日本被中國徹底打敗,向中國投降的那一天。這可是他自抗戰以來最希望能夠見到的一天。他曾經說過,如果能夠親眼見到這麼一天,他情願少活十年。可是,他就這樣的走了,永遠的走了。
“軍長,喝點粥吧。”就在劉建業正沉浸在對戰友殉國的無限哀思的時候,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一雙雪白的手,端着一個盛滿熱粥的瓷碗,出現在劉建業的面前。
“我不想喝。”劉建業沒有多去注意這雙手的主人是誰,只是搖了搖頭,說道。
“軍長,你現在剛剛醒過來,需要補充營養,不然身體會垮的,這樣,你怎麼能替那些犧牲的戰友報仇,打敗鬼子呢?”那雙手的主人又繼續說道。
“對,我還沒有替他們報仇,我不能就這麼倒下。”劉建業聽完以後,也覺得自己還有未竟的事情,不能就這樣消沉,讓身體垮掉。
“好,我喝,我全都喝完。”劉建業振作起精神說道。
雪白的手,拿着一隻瓷調羹,舀了一勺粥,送到了劉建業的嘴前。
劉建業張口吃了一口,擡頭看了一眼手的主人,不好意思地說:“謝謝。”
手的主人,劉建業妻子的好友吳?F文,卻說道:“哪有什麼,我是照顧爲國抗戰的受傷將士,也是幫自己好朋友的忙,怎麼能說些呢。”
“對,不用說謝,不用說謝,不,還是要謝謝,一定要謝謝的。”劉建業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纔好,說話變得語無倫次。
“你也不用多說,繼續喝粥吧。”吳?F文止住了劉建業的話。
“吳秘書,這種小事情,我看還是黃峰來做吧,讓你來做,我怪不好意思的。”劉建業說話的時候,臉紅的象發燒一樣。
“說的也是,就交給黃峰來做吧。我去洗衣服了。”吳?F文把碗交給了黃峰,自己走出了病房。
“黃峰,吳秘書怎麼會在這裡?”劉建業等到吳?F文出了病房,才問着黃峰。
“前天,少爺你被送到這裡的時候,吳秘書就自己申請要留下來照顧你,說是照顧人的活,男人做起來粗手粗腳,做不好的,還是要有女人來做的。張副軍長,楊參謀長,王師長他們聽了以後,也認爲很對,就把吳秘書和我留下來照顧你了,等少爺恢復好了,再一起回部隊。”黃峰說着事情的由來。
“原來如此。”劉建業聽了以後,也覺得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醫院的護士不就幾乎都是女的嗎?有些事情,還就是女人做得比男人好。
“吳秘書這幾天一直都沒怎麼休息,又是喂藥,又是餵你喝水,你因爲傷口感染髮燒的時候,她還給你擦酒精降溫,給你換下被汗水打溼的衣服,換上乾淨的衣服。每天還給你擦身,翻身,忙得很的。”黃峰繼續說着。
“不會吧,那我上上下下不就全給看光了?這一下,我可就不好交代了。小妹,你可一定不要多想,我可是在昏迷,什麼都不知道。”劉建業一邊聽,一邊心裡面在打鼓。
“吳秘書對少爺實在是照顧得太好了,簡直可以和老婆照顧自己家老公一樣了。”黃峰沒有注意到自己少爺的神情,還在繼續說着。
“黃峰,你好象說的話實在是多了一點吧?”劉建業實在是不能再容忍黃峰繼續說下去了,只好出言提醒。
“少爺,我說錯了,我再也不多說了。”黃峰聽到劉建業的話,突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趕緊認錯。
“好了,以後注意就行了。”劉建業也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
雖然中國軍隊全殲了日軍第6師團今村支隊,取得了一個大勝仗。軍事委員會也把這場勝利通報全軍,點名表揚田家鎮參戰部隊。對於參戰部隊來說,勳章獎金是肯定跑不掉的事情了。但是,在整個武漢會戰的戰場上,形勢仍然一天天的惡化。
今村支隊雖然全軍覆沒,但是日軍的元氣並未受到什麼打擊。在遭受挫敗以後,日軍第11軍司令官崗村寧次迅速藉着24日以後天氣轉雨爲晴的機會,把在長江南岸的富池口的第6師團部隊調往長江北面,經過補充了幾千名姍姍來遲的補充兵以後,和第三師團一部配合,於28日,在70餘架空中飛機、包括江上炮艦在內的數百門大小火炮以及海軍陸戰隊登陸作戰的支援下,從東南和東北兩個方向對田家鎮展開進攻,雙方激戰。日機悍然投下各型炸彈1500多枚,給缺乏有效防空火力掩護的中國守軍造成很大損失。
儘管如此,各處陣地上的中國守軍克服連續作戰、得不到上級有效補給和支援的種種困難,拼死抗擊,常常戰至傷亡殆盡,陣地才告易手。其中,負責防守要塞核心陣地的龍子育團長中彈殉國,全團傷亡慘重。
戰至下午,田家鎮已陷入敵三面炮火之中,除陽城山、演武山、南山、牛關廟等要塞周圍要點失去外,日軍還佔領了田家鎮要塞的最高峰玉屏山。激戰中,要塞守備司令海軍梅一平少將與炮臺總檯長等人堅守炮位,相繼陣亡。
到晚上,日軍利用黑暗掩護,猛衝田家鎮等地,致使守軍防禦體系被衝亂,彼此失去聯絡和協同,敵我混戰在一起。
蔣介石在瞭解到戰局最新狀況之後,於29日凌晨電示,“轉移兵力,鞏固北方正面,11軍團調上巴河整理”。李延年所部根據指令,開始組織殘部陸續轉移,並以第57師一部兵力強佔馬口隘路,掩護主力撤離。田家鎮於該日上午11時終告不守。
儘管蔣介石早在8月就指示,“田家鎮要塞須作固守兩月以上的準備”,但結局卻與之大相徑庭。田家鎮要塞及其附近地區落入敵手之後,向西直至武漢中國守軍已難以找到很好的防禦屏障體系了,因此此戰對會戰的影響是深遠的,某種意義上意味着武漢會戰最困難時期和最後階段的提前來臨。
戰後統計,僅在田家鎮一地,日軍死傷就共計約達2萬人之數。
日軍在黃梅、廣濟、田家鎮一線大別山南麓戰場的一系列戰鬥中,元氣大傷,西進步伐明顯放緩,正如一名日本海軍少將戰後所承認的那樣,“日軍對打通?(春)廣(濟)公路預期很短”,但由於“不斷遭到中國軍隊的頑強抵抗,結果進展不大,拖延了時間。日軍前線軍官曾產生顧慮,?廣戰線的激戰程度與地形的複雜性,是超過日軍預料的”。最終,日軍直至10月下旬方纔重新展開進攻佔領上巴河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