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桑,這一次的生意,恐怕就會是我們最後一次買賣了。”貨款兩清以後,古賢一少將不無遺憾的對段金鎖說。
“古君,這是怎麼回事?你們和我們做買賣的事情泄露出去?”段金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事情泄密了。
“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在我們第4師團上上下下,絕對都是知道保守商業秘密的。我們之間的交易,對於我們來說是互惠的,大家都能從中獲得需要的利益。我們這裡是不會有人說出去的。那幾個司令部派來的人,也被我們全部搞定了。我說這次是我們的最後一次交易,是因爲就在剛纔,師團接到了軍司令部的命令,從明天太陽下山以後,我們就要奉命後撤了。”古賢一少將連忙解釋。
“你們要後撤了?是單獨你們撤退,還是全部都撤退?”既然古賢一少將說出了這個秘密,那麼接着打聽詳細,也就是很正常的。
“是全部都撤退造。我們師團長閣下,希望你們能夠看在我們之間良好的合作關係上,在我師團撤退的時候,不要給我們製造麻煩。”古賢一少將終於說出了用意。
“從我部的立場出發,我們自然是不會那麼做的。不過,在你們撤退路線上的其他部隊,我們就不敢保證了。”段金鎖說道。
“這個我們是完全理解的。我們的意思是,把這個事情向你們的長官通報一下,爭取獲得你們的配合。當然,我們也不是不懂規矩的。這裡是一些意思,連軍部的長官們都有份。”古賢一少將說完一揮手,幾個日軍士兵連忙遞過來大大小小的包袱。
“這裡還有我個人給段桑的一些小意思。”說着,古賢一少將遞過來一個小紅木盒子。
段金鎖接過來,打開盒子一看,一串用大小相等,晶瑩剔透的東珠串成的項鍊。每一顆東珠都有小拇指頭大小。
“古君,何必這麼客氣呢,大家都這麼熟悉了。”話雖這麼說,段金鎖可一點不客氣地把盒子關上,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這也是我們爲了表示我們的誠意,給你們的一點意思,請務必笑納。”古賢一少將微笑着說。
“既然你們都這麼客氣,我就回去以後向我們軍座說一聲。不過,你們總要告訴我們你們的撤退路線吧,這樣我們也好行事。”段金鎖說。
“按照命令,我們是沿長沙——湘陰——線北撤。拜託段桑了,請務必幫忙。”說着,古賢一少將按照日本的傳統,鞠了一個躬。
“看在我們的交情上,我就幫你們這個忙了。好了,你們也回去準備一下,等着我們的消息。”段金鎖客氣的說。
“拜託了。薩由啦啦。”
“再見,希望下次有機會繼續合作。”
回到天心閣,段金鎖連忙把日軍即將全線撤退的消息報告了劉建業。
“看來,第27集團軍肯定是幹出了一些事情,捅到了阿南的七寸了。”劉建業聽完以後,說道。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段金鎖問道。
“馬上把這個消息告知戰區薛長官,就說我們得到了確切情報,日軍即將於明天開始全線撤退。”劉建業說道。
“那大阪師團那裡,我們怎麼回覆他們?我可是告訴他們,要他們等着我們的消息。”段金鎖說道。
“告訴他們,他們既然這麼夠意思,我們自然也決不會不仗義。在他們的後撤路上,我部將與他們保持接觸。只要他們不主動攻擊我們,我們也絕對不給他們製造麻煩。”劉建業是真的希望像大阪師團這樣的日軍部隊越多越好,要是這樣,戰爭不就打不起來了嗎?
“好的,我馬上就辦。”段金鎖說完,連忙跑了出去。
長沙城外,嶽麓山。
“報告長官,新20軍來電話。”副官向薛長官報告。
“他們說什麼了?”薛長官正苦思冥想如何從目前近乎糜爛的戰局裡尋找出解套的辦法。
“他們說,根據他們從可靠渠道得到的情報,日軍即將於明天開始全線北撤。具體時間和路線還不清楚。”
“我知道了。你去告訴他們,叫他們盯緊了第四師團。”薛長官說道。
等到副官走後,薛長官喃喃自語道:“這個消息可靠嗎?不太像,阿南沒有理由在大好形勢下突然放棄的。也許這是日本人放的煙霧彈,想要迷惑我們的視線,讓我們產生判斷上的失誤。八成就是這樣。”
於是,這樣一個極爲重要的情報就被主動地忽略了。
第二天的長沙城裡,兩支部隊又照例進行了一次盛大的戲劇表演。只是這一次,新20軍沒有後撤一步,第四師團也沒有前進一步。
10月1日16時,日軍第11軍武漢軍部通過漢口的廣播發布聲明:
“……此次長沙、株洲作戰,打擊敵野戰軍及秋收的目的已達到,故即撤退,恢復原來態勢……”
這個聲明播出的時候,日軍各師團按照阿南惟畿指定的路線已經開始撤退。
“我錯了,我想錯了。昨天的那個消息竟然是真的。”聽到日軍的聲明,薛長官對昨天的主觀判斷失誤,感到後悔不迭。
“我們是不是立即應該展開追擊?”副官提醒道。
“對,立即轉入追擊。不然,就實在太可惜了。”薛長官立刻就從錯失機會的懊喪裡恢復了過來。
薛長官馬上命令屬下各軍進行追擊:
第58軍超越浯口市以北,由長樂街、關王橋方面,自東向西截擊;
第4軍、第20軍由福臨鋪、長樂街及慄橋、新市方面,自東向西截擊;
第92、第99軍由石子鋪、福臨鋪及長沙慄橋方向,自東向西截擊;
第72軍經平江西北山地向楊林街方面實行超越截擊;
第26軍由瀏陽西北自東向西清掃撈刀河南北兩岸戰場;
第74軍由普跡市方面,自東向西清掃瀏陽河南北兩岸戰場;
暫編第2軍一部沿株洲至長沙大道東西地區,自南向北清掃戰場;
第79軍以1個師守備長沙,主力向新市、長樂街追擊。
新20軍沿長沙至湘陰大道自南向北清掃戰場。
與此同時,坐鎮重慶的最高統帥也發電報要求“第九戰區應乘敵疲憊,果敢追擊,乘機佔領岳陽,並應積極破壞武嶽鐵路,分向各路退卻敵人沿途襲擊、伏擊,猛烈打擊,使其不能退守原防;並牽制防守,滯其向武漢方面轉移,以利第三、第五、第六戰區之作戰”。
進攻者被迫撤退,被進攻者反而開始了追擊,第二次長沙會戰的戰局在10月1日這一天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
接到了追擊命令的劉建業馬上派人向剛剛開始撤離的第四師團通報了情況。有了前幾日的愉快合作作爲基礎,兩支部隊很快達成了協議:在第四師團撤退的過程中,新20軍將與其後衛部隊保持一定程度的接觸,但在未遭到第四師團主動進攻的情況下,新20軍不得主動向第四師團發起進攻;同樣,在新20軍未主動攻擊的情況下,第四師團也不得對新20軍發起進攻。但是,如果第四師團在撤退過程中,對中國的老百姓犯下戰爭罪行,協議將自然解除。屆時,新20軍將全力進攻。最後這一條,是劉建業堅持加進去的。
有了協議作爲基礎,在一路的撤退路程上,兩支部隊不時地上演着和長沙城內大同小異的場景,目的只是騙過在空中不斷出現的執行偵察任務的日軍飛機。
10月2日,薛長官致電最高統帥:“此次進犯之敵經我軍廿六晝夜之圍攻痛擊,傷亡過半。而敵由武漢各地抽派民夫十五萬趕築新牆、汨羅後方交通路線,增援補充。但均被我軍處處截斷,尤其9月29、30日,在金井西北之脫甲橋及麻峰嘴各地,將其由長樂街方面向南追送糧彈之裝甲車五十餘輛,悉數擊毀,死援兵一千餘人,仍不能增援補給,繼續作戰,於東申(10月1日下午15至17時)開始突圍北退……”
湘陰位於汨羅市西部,長沙西北部,地處洞庭湖區,湘江、資水尾閭。由此走水路沿湘江北上經洞庭湖可直達岳陽。
日軍在發起全面攻勢時,曾令平野支隊經洞庭湖進入湘江,繼而在下青山等處登陸。當時,日軍並沒有佔領湘陰的打算,因此,在作戰前期,湘陰城一直沒有失守。
10月1日,日軍第11軍下達全線撤退的命令後,正在湘江江畔的平野支隊奉命在湘陰城西北的白泥湖岸登陸,佔領湘陰城,以掩護傷病員經湘陰城從水路北撤。
10月2日,日軍飛機開始低空輪番地對湘陰城進行瘋狂的轟炸、掃射。正在其毫無忌憚地肆虐之際,突然一陣猛烈的機槍掃射,一架飛機頓時拖着一股黑煙向遠處栽了下去。其餘日機見勢不妙,立刻升高,掉頭就逃。
當時,守衛湘陰城的是第99軍第99師第295團第1營,營長是曹克人少校。他是湖南省桂陽縣人,黃埔軍校14期畢業生。
曹克人於9月24日奉命率領本營進駐湘陰,擔負起保衛湘陰縣城的任務。進入湘陰城後,曹克人立即指揮部隊構築工事,在湘陰城的北門和東門外構築了三道防線,並在東門外設立了崗哨,日夜派兵巡邏,嚴陣以待。
曹克人是帶着必死的決心來守湘陰城的。來此之前,他在給父母的信中這樣寫道:“……國家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值此國家興亡之秋,匹夫尚且有責,我爲軍人,怎能臨陣退縮?尚望雙親大人體諒時艱,擅自頤養天年……我誓死抗日到底,此意已決……”
10月3日,日軍平野支隊在白泥湖岸登陸成功,隨即便向湘陰城發起猛攻。
曹克人率部在第一道防線奮力抵抗。
由於日軍兵力過於強大,第一道防線終被突破。曹克人率部退守第二道防線。
隨即,日軍又發起了一次次的衝鋒,但還是未能攻進湘陰城。
10月4日晨,由新開港趕來增援的日軍荒木支隊從湘陰東北方加入戰鬥。隨後,日軍又在陣地後方空降了大批傘兵。這樣一來,曹克人營便陷於日軍三面夾攻的不利態勢。
本來雙方兵力就相差懸殊,日軍再一夾擊,曹克人營漸漸不支。曹克人只好率部且戰且退,一直退到東湖的四甲堤上,準備從文星橋渡河,然後再依河岸爲屏障,繼續阻擊日軍的進攻。
不料,待曹克人營退到橋邊時,橋上的木板已被日軍破壞,無法渡河。這時,後面的日軍又跟蹤而至。
前有河流,後有追兵,陷入絕境的曹克人營全營戰士在營長的帶領下與日軍展開了慘烈的肉搏戰。
戰至最後,全營只剩下曹克人和17名士兵彈盡負傷,力竭被俘。
日軍將俘虜的中國士兵百般折磨後一一殺死。對於曹克人,他們的手段更爲殘忍。他們用刺刀割斷了曹克人的舌頭,削去了他的鼻子,挖去了他的雙眼,最後又開膛破肚,把他的屍體釘在大街的一處牆壁之上。其獸行簡直令人髮指。
10月6日,劉建業的部隊來到了湘陰城外。
“十分遺憾,我被師團長閣下派遣來向貴部通報一個十分令人感到遺憾的消息。”急匆匆地從第4師團指揮部趕到新20軍指揮部的古賢一少將帶着惶恐說道。
“出了什麼事情?”劉建業很詫異的問。
一路上有新20軍在後面跟隨保駕,第四師團倒是上上下下嚴格的遵守了戰爭規則,幾乎沒有出現任何的騷擾搶掠和殘害平民的事件。最多也就是走累的時候,從路邊人家的井裡,提了一些水來解渴。作爲熱情好客的中國人,新20軍主動地表示了不予追究。其它事情倒是一直沒有發生。所以,劉建業一聽到古賢一少將的話一時之間頗感詫異。
“事情是這樣的。”古賢一少將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疊照片,雙手交給了劉建業。
劉建業接過來一看,頓時牙齒咬得生生作響。
“這是誰幹的?不要對我說是你們乾的!”劉建業一把抓過了古賢一少將的領子,惡狠狠的說。
“我發誓,絕對不是我們乾的。這是平野支隊和荒木支隊他們乾的,還有傘兵,他們也參與了。”察覺到危險的古賢一少將連忙解釋。
“我就相信你們一次。如果事後被我發現不是他們乾的,而是你們乾的,我絕對不會讓你們輕鬆的從中國脫身。”劉建業強行壓制着怒火,說着。
“我們師團長閣下讓我轉告軍長閣下,我部對這件事情深表遺憾。爲了表示我們的誠意,我部已經主動後撤至洞庭湖邊。如果你們想要和平野支隊,荒木支隊他們算帳的話,我部將保持絕對中立。”古賢一少將鞠躬說道。爲了和這件嚴重的戰爭罪行撇清關係,避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第四師團已經不再顧及自己友軍的安危了。
“你回去告訴你們師團長,我希望他說話算數,不然,後悔的絕對不是我們。”劉建業對古賢一少將下了逐客令。
等到古賢一少將匆忙走了以後,劉建業立即接通了屬下兩個師的電話:“全軍立即做好戰鬥準備,把湘陰縣城團團包圍。”
接到了命令的新20軍兩個師,立即用閃電一般的速度,趕在日軍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將小小的湘陰縣城爲了一個水泄不通。
見到部隊把湘陰縣城全部包圍,城內的日軍已經是插翅難飛,劉建業立即下達了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時間裡,徹底攻佔湘陰縣城,不能讓城內一個鬼子跑掉。”
接到這樣的命令,憋足了勁的兩個師官兵立即依照戰術規定,在炮火的支援下,向湘陰縣城發起了連續的衝擊。
在兩個師不惜代價,不顧傷亡的衝擊下,小小的湘陰縣城並沒有能夠支持住多久。三個小時以後,湘陰縣城被攻破,新20軍如潮水一般涌進了城內,和城內的日軍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儘管湘陰縣城裡的日軍拼命向城外不遠處的第四師團發電求救。可是,第四師團上下始終無動於衷。在此戰以後日軍內部的調查裡,第四師團再次發揮了本色,以“未接到與中國軍隊交戰的命令”爲由,在大本營裡的師團老長官的庇護下,順利的混過了調查。
在第四師團的漠然中,湘陰縣城裡的日軍兩個支隊和一隊傘兵被士氣高昂的新20軍殺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隨着太陽的落山,湘陰縣城的戰鬥落下了帷幕。日軍兩個支隊和一隊傘兵被全部殲滅,只有百餘人的士兵放下武器,成爲了俘虜。
城內的大街上,曹營長和他的17名忠勇部下的屍體仍然還被釘在牆壁上。當劉建業叫人把屍體從牆壁上放下來的時候,血染的牆壁上,其頭顱軀幹印跡仍清晰可辨。
見到此情此景,劉建業怒不可遏:“傳我的命令,把所有的日軍俘虜全部釘死在湘陰縣城的城牆上。把所有的鬼子戰死者屍體都投進洞庭湖餵魚。”
“軍座,殺俘不祥吧?”楊參謀長擔心地問道。
“我殺的不是人,都是兩條腿的畜生。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我來承擔。你們只管去執行命令。”劉建業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