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內,朱茗鍇等人還在和越李朝輕騎浴血廝殺。在他旁側,已經僅僅只剩下三十餘人。
而周圍躺着的越李士卒,怕是多達百具。
“團長!”
有人聽到寨北門外的喊聲,露出狂喜之色,“咱們的援軍來了!”
他們此時離着寨北門並不遠,大概也就兩百餘米距離。雖寨門外的情景被房屋擋住,但聲音卻可以聽得真真切切。
朱茗鍇其實也聽到了,這時候眼中正掠過思慮之色,忽的開口:“弟兄們,隨我殺出寨去!”
他知道,朱海望僅僅千餘人,不可能是來和這些越李朝猴子決戰的。這定然是爲營救他們而來。
數十人不再和越李朝輕騎纏鬥,向着北門外衝殺。
只是,在衝殺途中卻又免不得要折損些人。光靠雙腿,他們跑不過這些騎着戰馬的輕騎。
等得繞過房屋,終於看到北門時,朱茗鍇身側已經只僅僅剩下不到二十人。
個個滿臉血污。
而在他們的旁側和後面,還有上百的越李輕騎。
寨門外,孤狼和鐵虎兩人率先衝殺進來。其後,是勢如破竹的大宋輕騎。
剛進寨門,他們兩人的眼神便落到匆忙跑到這裡的朱茗鍇等人身上。
大宋將士的甲冑在那些穿着破破爛爛的越李朝士卒中間是那般的顯眼。
孤狼、鐵虎兩人眼神和朱茗鍇對視以後,便直接驅馬馳向朱茗鍇等人而來。
而那百餘越李朝輕騎卻是懵了。
看着這般氣勢洶洶的大宋輕騎,看着那漆黑如墨的甲冑,他們心底不禁升起濃濃寒意。
這是種勢,所向披靡之勢。便如同那些百戰老卒身上濃郁的殺氣。
百餘騎在這樣的情況下自是顧不得再斬殺朱茗鍇等人,連忙勒馬,惶惶向着後頭跑去。
“上馬!”
“上馬!”
孤狼、鐵虎等人衝到朱茗鍇等人近前,連忙呼喊。有士卒將朱茗鍇他們拽到馬上去。
然後,這五百輕騎組成的錐形陣便就在這寨門內的空地上繞了個圈,又向着寨外殺去。
他們當然不會衝到寨內深處去。因爲衝進去定然就很難再出來了。
他們現在只是打越李軍個出其不意,等到越李軍反應過來,莫說五百,縱是五千人,也未必能衝殺得出去。
又是密集的槍炮聲響。
五百輕騎衝到寨門外以後,周遭火光接連乍現。
好不容易稍微回過些神的越李朝軍卒根本沒能阻止起有效的抵抗,便又被這五百輕騎衝殺了出去。
他們實在是來不及反應。
而神龍銃和轟天雷之利,也不是他們血肉之軀能夠抵擋的。
只是短短那麼兩分鐘左右的時間,五百輕騎就沖人羣中徹底衝殺出去,在夜色中越行越遠了。
有越李朝輕騎縱馬去追,追着追着,發現旁側根本沒有多少袍澤,便又連連勒馬。
“奶奶的!”
“他孃的!”
越李軍中的將領們大概這時候才徹底從震驚重回過神來,止不住地破口大罵。
但是,罵又有什麼用呢?
看着這支宋軍騎兵遠去,他們甚至連組織兵力去追的膽量都沒有。
剛剛這些宋軍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北寨門外,詭異般的沉寂下去。
等過些時候,便見得陳國峻率着些人馬氣急敗壞的馳馬而來。
他剛剛到的北門外,見到領軍的那些將領們,就喝問道:“宋軍呢?宋軍呢?”
饒是他心性極好,這時候也是氣得發毛了。
將領們囁囁嚅嚅道:“殺……殺出去了。”
陳國峻竟是忽的抽刀,當即就斬殺了他近前的一個將領,“這麼多人,竟是被宋軍救走了人去!本帥要你們這些飯桶何用?”
然後看着這些將領還顫顫驚驚站在原地,他更是怒從心起,“還傻站着做什麼?還不趕快給本帥去追?”
將領們連忙跑開,聚攏騎兵向着北方追去。
“回來!”
可還沒來得及跑遠,卻又聽得陳國峻大喝。
他們帶着些許疑惑馳馬而回。
陳國峻這人當真不得了,在這短短時間內,臉色竟是又平靜許多,他強行壓抑着怒氣,道:“罷了,別去追了!”
他並不知道此時到底有多少宋軍就在這古萬寨附近,怕追出去的這些騎兵也只會白白葬送性命。
瞧向火光蔓延的古萬寨裡,陳國峻低沉着聲音道:“先讓將士們紮營休息吧!”
這連日的奔波,且接連被那數百宋軍奇襲突擾,連他,也是覺得累了。
“領命!”
將領們都看得出來此時陳國峻仍舊有着很大火氣,不敢多言,領命之後便又連忙跑開去。
這時候誰都不敢再陳國峻面前多呆,怕落得和他之前斬殺的那個倒黴將領同樣的下場。
其後,越李大軍有人走進軍寨,有人就在寨外紮營。
這年頭軍寨並不大,區區古萬寨自是不可能容得下五萬人。
只是,忽然間又有雷響。
是到寨子裡的越李軍中有倒黴蛋踩到之前沒被引爆的轟天雷。
這隻讓陳國峻差點沒氣得吐血,牙齒都差點給咬碎了,“飯桶!都是飯桶!”
但嘴裡雖這般罵,他心中卻是明白。不是他麾下太弱,而是這些宋軍太強了。
論身體素質,論戰術,論裝備,再論勇氣,這些宋軍都要勝過他的麾下太多。而這,僅僅只是宋軍中的守軍而已。
他知道宋國中最強的軍隊乃是宋軍,這刻,他忽的有些好奇,宋國的禁軍到底會強到什麼地步。
難道這世間還真有比這些宋軍更強的軍隊?
大宋皇帝又是如何將他們訓練出來的?
同時間,他心裡也生起些許後悔之意。或許,當初讓皇上答應大理皇帝出兵攻宋,並不是個正確的選擇。
原本他以爲五萬大軍拿下沒有大宋禁軍駐紮的廣南西路乃至東路只是輕而易舉,現在,卻完全沒有當初的底氣。
光是區區千餘守軍這讓得他折損如此之重,而廣南西路和東路之內,還有多少大宋守軍?
這樣的守軍,在大宋好似是每個城池都有吧?
陳國峻帶着將領們走到古萬寨內的大廳以後,怔怔出神,久久沒有言語。
古萬寨北面數裡之外的官道上。
範鵬飛帶着五百輕騎很快就再度和朱海望等人匯合。
瞧着他們到來,朱海望等人臉上俱是露出喜色來,然後連連迎上去,問道:“如何?”
剛問出這話,便看到同樣坐在馬上的朱茗鍇等人,朱海望欣喜道:“朱團長你們回來便好!”
朱茗鍇翻身下馬,單膝跪到在地,“稟副帥,您交代的任務末將已經完成!寨內雷陣,炸死越李朝士卒接近兩千之數。”
“好!”
朱海望喜出望外道:“等此役結束,本帥必到皇上面前爲你請功!”
朱茗鍇瞧瞧後頭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落寞的弟兄們,只道:“末將不求功,只求……朝廷能夠撫卹此役陣亡的兄弟們。”
他的永平寨守衛軍團足足五百人,現在就剩下他們這十餘人了。
朱海望聽得這話,臉上的笑容也不禁隱去,拍着朱茗鍇的肩膀道:“打仗沒有不死人的。你放心,朝廷不會忘記對陣亡將士們的撫卹。皇上雖在宮中,但也會瞧見你們在沙場上浴血廝殺。”
這刻,朱茗鍇這個年輕將領竟是忽的哽咽起來,“我……我的弟兄們……幾乎死光了……”
在埋伏越李軍的時候,他沒有哭;在突襲越李軍的時候,他沒有哭;在衝出掩體欲要拼死的時候,他沒有哭。
但現在,他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
他的任務完成了,但是,和他朝夕相處的弟兄們,卻幾近死絕了。
得以倖存的十餘個永平寨守軍士卒,這時候也是個個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