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點自知之明的徐夢歸深情地對着屋門開始了優美的“狼嚎”,魚楊二狗子一樣,還沒等他唱完,屋裡的女士們就已經高聲尖叫了起來,不顧他沒楊二狗子幸運,護士姐姐們喊的是:“新娘說了,這歌太老!換一個!”
老?醫院的輕重傷號們都是一頭霧水,徐連長的嗓門比楊二狗子強多了,歌詞也新穎,以前誰也沒聽過這歌,它咋就老了呢?屋裡的護士們也都這麼認爲,不過人家新娘都說老,那就是老,衆位姐妹尊重林婷的意見,集體否決。
這下可把徐夢歸給難爲住了!林婷想聽新歌?兩人都來自同一個時代,徐夢歸聽過的歌,林婷哪首沒聽過?慢,等等,這丫頭比自己早來了四年,那就是說…徐夢歸開始輕輕哼起了,“天上沒有烏雲蓋爲啥子娟妹還不來!……”
這首《天上沒有烏雲蓋》可是2010年才發行的新歌,對早就聽過這首歌的戰士們算得上是老了些,可對林婷,那絕對絕的屬於新鮮出爐的新歌。院內院外的戰士們對這首歌可是記憶猶新。想當初,徐夢歸就靠着這首歌大鬧野戰醫院,那是在野戰醫院住院的傷號們,早已偷偷地傳唱開了。儘管不知道徐夢歸爲什麼會選這首老歌來唱,既然大家都會,一呼百應,先是老戰士全班人馬,跟着一起歌唱,慢慢地,漫天遍野看熱鬧的戰士和老鄉們也都跟着引吭高歌了起來,倒是從落陽縣來的新戰士唱的有些生,看樣子他們都是剛學會沒多久。
“百花開呀等你採,難道你也不喜愛……天上沒有烏雲蓋,爲什麼不見娟妹來,妹不來呀我難捱,難道你就不理睬……左等待呀右等待,不怕別人笑我太癡呆……””行了!行了!新媳婦點頭了!”屋內的護士嬉笑着喊道,林婷也早已想透了其中的關節,更何況這首歌在師駐地傳唱,都是偷偷摸摸的學,不過她話已經吐口,這首歌的確是她沒聽過的,明知林婷是遠近聞名的特勤中隊連長的對象,有哪個不要命的戰士敢對着她唱情歌,野戰醫院的護士更不會在林婷面前唱,因爲這歌曾經是徐夢歸追周娟時唱過的,戀愛中的女孩最是小心眼,任誰也不會捅這個馬蜂窩。
一首歌畢,笑了一個,卻也哭了一個。
笑的是林婷,哭的自然就是在醫院來回忙乎着的周娟,想當初徐夢歸在山裡上‘野鬼’被自己救出來的時候,就曾經被他的戰績所震撼。之後參加了八路軍,徐夢歸又對自己百般照顧。呵護,親手縫製的布鞋,徐夢歸也是興高采烈地接在手裡,事情雖然不大,周娟卻也一點一滴都是記在心裡,如果不是爲了襲殺板垣身陷牢獄,而誤認徐夢歸已經戰死,嫁給了靳城靳幹事,也許…也許現在心安理得地聽這首歌的,就是自己。婚後,自己的生活也算是幸福,可這個心結卻一直纏繞在周娟的心裡,尤其是打那之後,徐夢歸總是對自己躲躲閃閃,言語含糊,更讓周娟感到一陣陣心痛,不明就裡的周娟一直認爲徐夢歸還在埋怨自己的不忠,她哪裡知道這其中真正的原因。
買六贈一,特勤中隊的六個新郎真的唱了七首歌,護士們也不再難爲,故意把屋門閃出一條縫,屋外一羣戰士瘋了一樣將五個新郎推進了屋內,只有尚文還在驚愕地看着眼前的司徒念巧。
六個新娘六匹馬,一人一個帶回家。在被醫院護士們一通勒索之下,丟人一堆戰利品,一衆人樂呵呵地在吹鼓手的鼓吹聲中向連部方向“倉皇而逃”,童萍跑的比馬還快,生怕在被關在屋裡不讓出來。半路上鴿子灰頭土臉地狂跑向徐夢歸,大叫道:“連長,救命!!蚊子咬殺人了!”說完,一頭扎進迎親隊伍。
“殺人?”所有戰士愕然地看向鴿子身後,只見蚊子氣勢洶洶地拿着一把掃帚,惡狠狠地叫道:“鴿子呢!叫那小子滾出來”徐夢歸一手摟着自己身前的林婷,一手勒住繮繩,樂道:“看了嘛!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蠍子莫名地問道:“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親的跟穿一條褲子似的,怎麼轉眼就跟他搶了你媳婦?什麼深仇大恨,值當大呼小叫的!”
蚊子見識蠍子發了話,把掃帚往地上一拋,兩腮鼓鼓地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委屈道:“本來…本來都說好了的,我給他報信,他送我兩盒糖,誰想誰想着小子早把糖都吃光了!他蒙我…營長,咱八路軍說話算話,你的給我做主啊!!”說完,蚊子的眼淚真的就嘩啦嘩啦地掉下來了。
林婷以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輕笑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兵!”
徐夢歸感到一陣眩暈。
“滾!!都給我滾!”徐夢歸氣道:“老子在小鬼子那還值五千塊大洋,跑你們這連兩盒糖都不值了!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蠍子怕徐夢歸在大喜的日子裡真的動了怒,忙勸道:“連長,今天…”
“我有數!”徐夢歸低聲說道。
“我看今天你倆是不想吃飯了。都去尚武那報到,都給老子到廚房端盤子呢!”
“連長!”鴿子從人羣裡鑽出來,也是委屈的很。蠍子聽徐夢歸的語氣,心底一盤算,馬上就知道徐夢歸向的什麼,一手一個拉着兩個屁大的大孩子,低聲笑道:“你們倆傻啊,連長這哪是罰你們?到了廚房,想吃啥不行?再不去小心這份美差被人搶了!”兩手一推,醒悟過來的鴿子和蚊子兩人,拔腿就往連部方向狂奔,各不相讓,就好像身後的上百口子人都是在追他們倆一般。
“孩子就是孩子,當了八路,也改不了脾氣!蠍子,行啊,這都讓你看出來了!”
“那是!”蠍子擰了下鼻子,嘿然笑道:“沒這點眼力見,敢說是你帶出來的兵?”
“德行!”
蠍子一笑,對着衆人大喊道:“繼續前進,別誤了時辰!”
林婷也輕聲笑道:“孩子?你比他們才大幾歲?”
徐夢歸不以爲然道:“大四歲也是大!”
……師長和副師長兩位首長並沒有去總部開會,他們只不過找了個由頭不去湊這個場子罷了,如果他們在場,這羣戰士恐怕還真沒有膽量演出今天這麼一場好戲。年輕人,就由他們鬧去吧。他們沒去,卻早有趁着休息去醫院湊場子回來的警衛團戰士,樂呵呵地向二位首長添油加醋。有聲有色地報告了一切。
徐副師長來了興致,問道:“小牛,你說的真的假的,我咋聽的那麼邪乎?用小孩子騷擾迎親隊伍,還打埋伏?這哪是結婚,明擺着就是場演習!”
劉師長也笑道:“剛打退鬼子的掃蕩,本想趁這機會讓戰士們鬆弛下。這可好,結個婚還玩出那麼多花花腸子,實在是讓人意料不到,這小子到底還能搞出多大名堂騷擾。埋伏。心理戰。間諜戰。背後偷襲。反偷襲。調虎離山,連和鬼子打巷戰的挑簾戰都用上了,這小子果然出息了。”
徐副師長樂道:“是啊!怎麼樣,你那個法子現在是不是到了改用的時候了?”
劉師長點點頭,隨即又問道:“小牛,這些針對性很強點子都是誰出的?別說是那小子自己拿自己尋開心!”
“不是!”小牛回道:“徐連長本來就沒打算辦儀式,是他手下那些老兵非要辦。醫院這邊是新五團的李連長,人稱黑狗。徐連長那邊是一個姓謝帶隊,他們都管他叫蠍子。師長,您別說,徐連長這幫戰士可真夠猛的,光那賀禮,好嘛!光小鬼子的歪把子就有二十多挺,擲彈筒也有三十多,三八大蓋沒數,都是論捆,少說也得有百十杆。那吃的,都堆得那麼高!”小牛邊說,邊伸手往自己頭頂比劃,“聽說徐連長養的那條狗,這兩天光罐頭都吃膩歪了,只吃雞!”
小牛一邊說,劉師長心理邊算計,聽到雞,問道:“這羣兵哪來的雞,別違反紀律!!”
小牛回道:“沒有,這個我可以給您保證,我親眼看到特勤中隊的同志拿着罐頭和老鄉們換雞,一箱罐頭換一隻雞,換了有三四十隻。”
“一箱罐頭換一隻雞這小子不虧大發了,他什麼時候開始做虧本買賣了?”劉師長驚道。
“這還不算!”小牛說的唾沫星子直飛,“徐連長還搞了個什麼買三贈二,換三隻雞,再多送兩箱罐頭!”
徐副師長聽罷,哈哈大笑:“行啊,這小子知道什麼時候該虧本,什麼時候不該虧本!老劉啊,他是打仗的時候絕不虧本,對咱們隊伍和老鄉們,他是該虧本時就虧本!行,孰輕孰重還分得清。”
劉師長點點頭,說道:“是啊!那兩個指揮作戰的夜都是他帶出來的兵,小牛,打電話向新五團要人,就說這個李連長調到警衛團任營長!就說我說的!還有那個姓謝的同志,馬上打聽清楚他的部隊番號,這種幹部留在下邊小打小鬧的沒意思,也給我提上來!”
“是!”小牛應道:“不過,那個姓謝的已經是個營長了,我聽那羣戰士都喊他謝營長!”
“你咋不早說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先當着,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別是個耗子扛槍窩裡橫的主。”
“是!”
小牛轉身欲走,師長又說道:“還有,先到徐夢歸的連裡給老子要上兩隻燒雞,罐頭讓他隨心意給點!先前他給的那些,早被總部首長給敲走了,去了別說別的,就說他徐連長髮財了,讓他接濟接濟師部,也算是他孝敬了!”小牛心裡大樂,師部有了,那他也能跟着蹭點,出了師部大門,叫上幾個警衛團的戰士,趕上兩輛驢車就朝特勤中隊的方向趕,這個小牛,也不是個善茬。
……徐夢歸感到右眼皮總是跳,卻不知道爲了什麼,他不是個迷信的人,但有時候潛移默化的也有些犯嘀咕,六對新人站在連部院外(院內全是坑),內幾百口子人爲戰中間,張主任唸完六份師裡組織對六位新人的賀詞,戰士人開始鬧騰起來,過五關。斬六將,徐夢歸單手緊緊摟住林婷,在院子裡一蹦三跳地不斷招架着紛紛探過來的鹹豬手,好在他這裡只有六分之一的人,要是全部都圍上來,就是擠,也把這兩口子擠沒了,徐夢歸是向裡向外,逢招便接,遇鬼弒鬼,逢佛殺佛,九死一生,十死無生地捱到了新房,徐夢歸把屋門緊緊頂住,看着懷裡滿臉羞紅林婷,心有餘悸地籲道:“現在安全了!”
新人們都進了新房,六扇屋門管的嚴嚴實實的,戰士們馬上轉移陣地,紛紛向臨時搭設的廚房跑去,落陽縣來的同志看到正在執掌大勺的廚子,赫然驚喜道:“何班長!”
“呵呵!同志們夠精神的!”何魁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擦頭上的汗,笑道:“不要急,菜馬上就好,今天徐連長大喜,今天咱們是燒雞。清酒。罐頭。烤肉,保證讓你們吃個夠!”
“烤肉!”落陽縣來的戰士馬上浮想聯翩,胃淺點的,已經開始乾嘔了起來,不少老戰士不知道情況,對這些新兵的反應有些摸不着頭腦,當被人告知箇中緣由後,感到胃部不適的人馬上又多了那麼一批。
“幹啥!幹啥!幹啥!!”何魁急道:“是高團長趙家兩位少爺讓我從落陽縣帶過來四頭牛,是烤牛肉!你們想啥子呢?”
“吳修,敢玩我!”黑狗一聲暴喝,對着一名戰士追打了起來。
軍民同樂將近半夜,鬧騰了一天,被小牛同志敲詐走了整整兩驢車戰利品的徐夢歸自然也是喝得頭重腳輕根底淺,不知房門是那間,還是被戰士們送回新房,俗話說,酒壯熊人膽,徐夢歸進門把屋門一關,心裡清楚外邊有戰士聽房的他,大大咧咧地往牀邊一坐,喝道:“林婷,給老子倒洗腳水!”然後又小聲諂笑道:“外邊有人聽房,。”
見徐夢歸一喝酒就沒了人樣,林婷也是有些生氣,故意裝聽不見,徐夢歸爲了不丟面子,故意大聲說道:“你個婦道人家,知不知道三從四德,三綱五常裡的三從和三綱是什麼?”
林婷一歪腦袋問道:“你說說?”
“三從就是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三綱是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你是我徐夢歸的老婆,我就得聽我的,去!打盆洗腳水!”
“大男子主義!”林婷氣道,不過她轉念一想,對喝醉酒的人,講道理根本沒用,想當着兄弟們的面震夫綱?“行我的徐大老爺,我給您倒!”
林婷輕盈起身,熱水屋裡就有,倒也不用出門。徐夢歸見自己王八氣勢果然夠悍,喳吧了下嘴道:“這就對了嘛~爺們就該有爺們的譜,娘們就該有娘們的活!”
林婷將一盆水放下徐夢歸腳下,輕柔地將兩隻臭腳上的鞋脫下,柔聲道:“來!我給您洗腳!”
“我給您洗腳!我給您洗腳!我讓你洗夠!”
徐夢歸一聽林婷說話腔調有些變,知道要出事,可兩隻腳已經被林婷死死抓住,猛然按在了水裡!
“啊~你沒倒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