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晹移步,走到祭臺正中間,雨自靈則走到了祭臺一角。
從現在開始,冷晹纔是主角。
主持大師在擺放滿了祭品的桌上拿起法器,開始做法,隨即走上來兩名和尚模樣的男子,手裡端着小碗,用柳枝蘸取碗裡的水,在冷晹身上不斷揮灑着。
這是在給冷晹取出邪氣,洗淨身上的所有戾氣。
主持大師舞動着法器,儘管嘴裡振振有詞,可還是聽不懂說的是什麼。
冗長而又繁瑣的祭天儀式,冷晹面無表情的按照着主持大師說的,一一做完了。
接下來就是大赦天下,新皇頒佈詔書登基。
每一項儀式,雨自靈都陪伴在冷晹的身邊,含笑的看着他完成。
最後,在冷晹拿出傳國玉璽,昭示天下的時候,雨自靈喜不自禁,落下了兩行清淚。
她擡起衣角,輕輕擦拭眼淚,在冷晹的身邊用他正好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恭喜了,皇上……”
聽到雨自靈清脆的聲音喚他皇上,冷晹原本已經冰冷麻木的目光又升起了絲絲溫度,一擡手,將雨自靈擁入懷中。
太監高亢的聲音適時地響起,“封后大典,現在開始——”
主角頓時又換成了雨自靈。
在冷晹目光的鼓勵下,雨自靈緩緩踏出一步,接受衆人目光的洗禮。
擡起纖細的下巴,步步走向祭臺中央,接掌鳳印。
繁瑣的所有儀式都進行完畢,天色也漸漸變晚。
晚上的宮宴,雨自靈換了身較爲輕便的宮服,沒有了白天那般高貴不可方物,倒是多了幾分柔情與靈動。
看着臺下稀鬆平常毫無新意的歌舞,雨自靈懶懶的倚在冷晹身上,沒有多少興趣。
知道雨自靈最討厭參加這樣的宴會,冷晹也不強求,“要不你先回寢宮歇息?”
搖了搖頭,雨自靈坐直了身子,“還是不要了,好歹今日你是初登基的百官恭賀晚宴。”
看着雨自靈有些勉強的神色,冷晹安撫的拍拍她的背,舉起酒杯,繼續迴應對着他舉起酒杯的百官。
淺酌着面前清淡的酒水,雨自靈百無聊賴的看着臺下歌舞伎曼妙的身姿,舞動着魅惑人心的姿態。
忽而,一位大臣藉着酒意站了起來,對着臺上的冷晹行了個禮,大聲喝道,“皇上,今日您登基爲皇,不僅大赦了天下,還減免了稅負徭役。此番大舉,正是我大楚蓬勃發展的先兆啊!”
聽到說話聲,雨自靈擡眼看去,說話的人是刑部郎中,李文進。
“可是大楚的發展趨勢良好,皇室的繁榮也不可遺忘。所以,微臣斗膽,還請皇上擇日開始招納選妃,以免後宮空蕩,耽誤了皇家的開枝散葉!”
雨自靈眉頭輕挑,目光變得凌厲,完全沒了之前的慵懶。
冷晹凜冽的目光同時掃向那名官員,真是不適時宜,竟然在這種時候明目張膽的談論選秀選妃之事!
“李大人未免太過着急了些吧,朕的皇位還未坐穩就這樣大張旗鼓的選秀立妃,這與廢掉的前任帝王冷燹有何區別,這讓百姓如何看待朕,如何談論朕?”
說到最後,冷晹的語氣已是冰冷如霜了。
原本還在歡快作響的絲竹聲也漸漸停了下來,全場寂靜,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面面相覷,不敢吭聲,只留剛剛進言的刑部郎中李文進一人站在大殿中間。
“呵呵……”正當大殿之中氣氛漸冷的時候,雨自靈掩面,輕笑兩聲,“李大人,本宮知道,你是在擔心皇家子嗣問題。可是皇上現在還年輕,正值壯年,這樣的事情大可不必擔心,就不勞你費心了。”
李文進乾乾的笑道,“選秀立妃也是大喜之事,微臣只是想趁着這樣的好機會提出來……”
“李大人的心意,朕心領了。”沒等李文進說完,冷晹就打斷了他的話。
不要以爲冷晹什麼都不知道,好糊弄。
李文進今日在宴會上提出立妃這件事,無非是想將自己家的女兒趁機送入宮中,巴結自己。
這般明目張膽的溜鬚拍馬、攀關係,只可惜馬匹拍到了馬腿上。
冷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再納誰爲妃,後宮,只留雨自靈一人。
打着這樣主意的人不在少數,冷晹不想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將他們全都得罪了,只得柔和下語氣,“選秀之事我們稍後再提,朕現在只想一心治理好國家。前不久晉國剛剛興兵來犯,我們大楚也算是處在動盪不安的時局,萬不可現在鬆懈。”
一兩句話,冷晹就成功的將衆人的注意從立妃這件事情上轉移到了楚國安危上。
見下邊的大臣開始三三兩兩的談論起不久之前的戰役,冷晹暗中鬆了口氣,轉頭看向雨自靈。
雨自靈看出了他眼中的疲憊,酒案下,伸出手與冷晹相握。
看着雨自靈暖心的動作,冷晹會心一笑,衣袖下的手緊緊回握住她。
這邊,冷晹成功登上了皇位,改年號爲昌順。
那邊,柳生和冷燹被手下救走逃回晉國以後,一直躲在太子府裡。
就連晉皇的召見,柳生都避而不見。
面對這折損了近十萬兵馬還未拿下楚國一城一池的重大失敗,柳生毫無顏面去面對晉皇,更是可以想象到他的那些一直以來對他的太子之位虎視眈眈的幾位兄弟會如何的刁難他。
自從坐上了太子之位之後,柳生不管做什麼都是努力讓自己勝人一籌,踩在那些皇子身上往上爬。
這一次的失敗,是他意料之外的。敗,他想到過,可是沒想到自己竟會敗得如此之慘。
一想到自己輸給的是雨自靈,柳生原本悲慼的目光變得佔有狠厲起來。
這樣的女人,原本該是自己的,都是冷晹……
陰狠的戾氣還未完全發散出去,門外就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緊接着,“太子殿下,皇上來了!”
柳生一怔,急忙站起身,“什麼?!”
“皇上來了,正在書房裡等你呢!太子殿下速速過去吧!”
說完,通報之人退了下去。
躲了這麼許久,終究還是逃不過。柳生斂起心中的緊張,故作鎮定的打開房門,往書房走去。
“參見父皇!”一進到書房,柳生甚至不敢擡頭去看晉皇,只顧着低頭行禮。
書房裡一片寂靜,端在在書案之後的晉皇冷眼看着柳生,遲遲不曾開口讓他起身。
柳生就這麼一直維持着行禮的姿勢,久到他雙腿麻木,身形開始搖晃。
“說說吧,這次戰敗,到底是因爲什麼?”晉皇威嚴的聲音終於在房中響起,但他還是未讓柳生起身。
柳生挪動了下步子,正欲起身。
“跪着說!”晉皇嚴厲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剛剛多了幾分不耐。
柳生頓時不敢動彈,跪在地上,開始向晉皇講述起派兵出征以後的所有事情。
親耳聽到柳生描述戰事的過程,讓晉皇再次龍顏大怒,隨手抓起手邊的東西就重重的朝柳生砸去。
厚重的硯臺狠狠地砸到柳生的額頭上,頓時鮮血如注,不停的往外冒。
不敢再有何動作,柳生老實的跪在地上,即便鮮血流下掩蓋住了視線,也沒有去擦。
看到柳生頭上的傷,晉皇目光閃爍了一下。
雖然因爲戰敗的事情責怪柳生,但畢竟他是自己最愛的兒子,看到他血流如注卻不去處理傷口的一幕,終究還是不忍心。
撇開眼,語氣沒有那麼生氣了,“叫人來處理一下傷口吧。”
聽到晉皇軟下來的語氣,柳生心中一喜,終於敢擡起頭看着晉皇了。
“父皇!”
“你先將傷口處理好!”晉皇厲聲說道。
雖然被呵斥了,但柳生依舊是滿心歡喜,出了書房,讓下人隨便給自己包紮了一下就又回到了書房內,恭敬的站到晉皇身邊。
“那個,冷燹現在在哪?”看到柳生頭上被自己砸出來的傷口被包紮好了,晉皇將話題轉到別處。
“還在府上。”柳生如實答道。
“此人你竟然還留着?!”聽到柳生的話,晉皇的情緒又激動了起來,“難道你還覺得他害得你不夠嗎?十萬大軍,不是兒戲,說沒就沒了,你當我們晉國兵馬如此渾厚任你揮霍嗎?”
柳生連連擺手,“兒臣不敢,兒臣不是這個意思!兒臣就冷燹留下來,是有別的用意的!”
“呵……”經過這一次,晉皇對於柳生的決定不再同以前那般信任了,聽到他這麼一說,不由得冷笑出聲,“你的一個決定害得晉國損失了十萬大軍,你現在還有什麼別的用意?”
柳生頓時啞口無言,被晉皇一句話噎得不知該怎麼回答。
在晉皇冰冷淡漠的目光注視下,柳生略微艱難的開口,“冷燹雖說已經不是楚國的皇帝了,但是好歹在朝中還有一些殘留的勢力,我們可以藉助他的這些勢力,將楚國……”
“楚國楚國!你怎麼一天到晚就惦記着楚國的江山!”話還沒說完,晉皇就打斷了柳生,顯然,柳生一番話,再次將他激怒,大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