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念師傅也不疑有他,看着雨自靈關切的說,“施主身體沒有大礙吧?實在不舒服的話我可以讓寺裡懂醫術的悟清師傅過來給你看看。”
這麼細心的舉動讓雨自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乾乾一笑,“不必了,我想應該是太久不曾爬山,現在身體還沒有緩過來吧,休息一會兒應該就沒事了。”
悟念師傅點點頭,“那我就幫你們打了齋飯端到房中去吧,你們先行回去歇息就好。”
說着,就要走進齋膳祠。
雨自靈連忙拉住她,“師傅,不必了,這點小事讓我的丫鬟去就好了。就不麻煩師傅了。”
說着揮揮手,讓鳳竹和林勁進去拿飯菜。
“師傅你招待了我們這麼久,想必也還沒有吃飯,你先去吃吧不用管我們了。”
悟念師傅有些遲疑的看着兩人,“真的不需要我再陪着了嗎?”
“不用了,我們晚些時候會在寺廟裡到處參觀一下,若是有事,回去找師傅幫忙的。”冷晹說道。
悟念師傅這才放心的點點頭,轉身離開。
等鳳竹兩人端好飯菜出來以後,四人又回到剛剛的客房。
用過午膳,簡單的休息一下,雨自靈便和冷晹兩人在蓮溪寺中參觀了起來。
正好遇見悟念師傅,她提出想要陪同,冷晹婉言謝絕了。
帶人走遠後,雨自靈擡頭,“怎麼不讓師傅帶着我們到處看看?”
“有她在,我們不好查探情況。”冷晹說。
雨自靈點點頭,兩人漫無目的的繼續往前。
漫步於寺廟之中,聆聽深沉而悠遠的鐘聲,感受詩人落榜之時之情之景,別有一番意境。
一塊一間隔的石板路,彎彎曲曲,一直延伸到山頂,路上,有挑水的女尼,有絡繹不絕的香客,他們手提籃子,籃子裡裝了水果食物香,虔誠的往寺廟走去。
雨自靈和冷晹刻意繞開了他們,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不覺間,便走到了一處樹叢茂密,安靜幽深的地方,寂靜的空氣中,幾隻鳥兒嘰喳叫喚,聽着有些滲人。
雨自靈防備的看着四周,“晹,我們會不會是走錯路了?回去吧。”雖然這裡是寺院,但是不敢保證這裡不會有什麼危險的東西突然出現。
加上樹叢將原本高掛的太陽遮擋了起來,溫暖的春日卻感受不到一絲溫度,讓雨自靈不由得搓搓手臂。
冷晹搭上雨自靈的肩膀,讓她倚進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溫度爲她隔斷那些生冷的空氣,“沒事,要的就是偏離大路。”
看了看方向,“走這邊。”
走出樹叢以後便看到一座外觀破敗的院落,一看就知道有一些年頭,搭建房屋的木樁經過時間的侵蝕,有一些外皮已經剝落,顯得十分破舊。
可是院子外邊擺放的農具和栽種的農作物,無一不在彰顯着此處還有人住,而且看似破敗不堪的房屋被收拾得十分整潔,雖然破,但卻不髒。
雨自靈有些好奇,向前走了兩步,“這裡竟然還有人住?”
“會是誰呢?”站在柵欄外邊,雨自靈來回踱步。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冷晹輕輕一揚下巴,看着不遠處小院的入口。
兩人繞了過去,進到小院裡邊。
蓮溪寺裡忽然出現這樣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小院,雨自靈和冷晹都感到有些好奇,走到屋子邊上,透過窗戶往裡看。
裡面同樣是整潔乾淨,陳設的家居少之又少,一桌一椅一牀,還有一個供奉着的佛像,香臺前升起嫋嫋白煙的香燭說明了這裡的人只是暫時出去了。
“沒人。”雨自靈小聲說道。
冷晹卻沒有迴應,看着窗臺愣愣出神。
沒聽到身邊的人迴應,雨自靈扭頭,輕輕推了他一下。
正欲說話,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冰冷得毫無波瀾的蒼老女聲,“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雨自靈趕緊轉身,一擡眼便看到了一個身穿質樸袈裟的老尼,她手裡提着木桶,佝僂着腰艱難的走在院間泥地裡,一邊給農作物灑水,一邊沉聲問着雨自靈和冷晹這兩個不該出現的人。
雖然在質問,但是老尼並不着急將他們攆走,專心的忙着自己的事情。
“大師,我們是偶然路過,好奇寺中怎麼會有這樣的農家小院便進來看看。”雨自靈略感歉意,“多有叨擾,還請大師多多包涵。”
“偶然路過?”老尼明顯不相信雨自靈說的話,放下了手中的水瓢看着雨自靈,“難道這寺廟裡的人沒有告訴你們,有三個地方是萬萬不能來的嗎?”
三個地方?雨自靈開始回憶午間時分悟念師傅說過的那番話,看着眼前的農家小院,結合起悟念師傅說的,雨自靈猛然醒悟。
原來這裡就是那個不準進入的藏經閣後邊的小院!
雨自靈猛地回頭,果然在不遠處,就看到了傲然聳立的修建得大氣磅礴的藏經閣。
從雨自靈的樣子,老尼也看出來了她不像在說謊,只是剛剛纔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也不爲難她,“你們走吧。”說着,又繼續拿起水瓢給自己的莊稼灑水。
雨自靈回頭去看冷晹,發現他透過窗戶,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正出神呢。
趕緊過去扯他,“我們走吧。”
冷晹不動。
雨自靈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個供奉着佛像的桌面上,擺放着一隻金色簪子,也沒細看,只當是老尼姑娘時候留下的念想。
繼續拉着冷晹想要離開。
冷晹怔怔出神,任由雨自靈帶着他離開。
就在冷晹轉身,和老尼正面相對時。
“哐當”一聲。
老尼手中的水瓢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老尼怔怔的看着她面前的冷晹,乾涸蒼老的雙手顫動,“你,你是……”
冷晹也看着老尼,靜靜站立,沒有說話。
從兩人突變的神情中,雨自靈看出了端倪,心中大約有了答案,靜靜退到一旁,將地方留給兩人。
從剛剛桌上那隻金簪開始,冷晹就已經認出了它的主人。
“皇祖母,我是冷君鳴的二兒子,你的孫兒,冷晹。”看着皇太后蒼老卻依舊健壯的模樣,冷晹喉頭有些哽咽。
父皇母后全都在冷燹登基以後先後被殺害,皇太后可以說是冷晹目前還留在世上的唯一長輩了。
“像……真是像啊……”皇太后似乎沒有在聽冷晹說的話,渾濁的眼睛緊盯着冷晹俊逸的臉龐。
冷晹雖說是太上皇到的嫡孫,但是五官上,仔細看還是有幾分神似太上皇的。
皇太后看得出神,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撫上冷晹的臉龐,冷晹站着不動,就在快要觸及到的時候,皇太后臉色一變,急急收回手,“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已經和你們皇家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們快走吧,不要再出現在這裡了!”
說着,皇太后徑直繞過冷晹,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冷晹趕緊跟上去,“皇祖母,孫兒是特意過來看望你的!你在蓮溪寺生活了這麼多年,是死是活我們完全沒有消息,孫兒這次前來,是特地爲了你來的!”
推開門,冷晹追在皇太后的身後。
“不要再叫我皇祖母了,你的皇祖母已經死了。”皇太后揹着冷晹,微微仰起頭,“現在活着的,是無塵……”
沉寂的心因爲冷晹的突然到來再次泛起漣漪,皇太后這麼說,既是在告訴冷晹她不是他的皇祖母,也是在告誡自己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憶起。
“皇祖母,你離開京城已經數十載,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皇爺爺的消息,不想知道現在楚國誰人當政嗎?”冷晹在她身後不依不饒。
“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皇室後代中還有幾人,當初的那些人最後都怎麼了嗎?”
聽到冷晹提到皇爺爺這三個字的時候,皇太后渾濁的眼睛閃了一閃,但僅僅只是一下而已,稍縱即逝。
“凡塵俗事與我何干,皇室興衰我知道了又能怎樣?”皇太后跪在佛像前邊,手裡拿着一串佛珠低聲誦唸着佛經,表面看上起來是真的已經忘卻塵世,不被幹擾,但是她緊閉着卻依舊顫抖的雙眼出賣了她。
看得出冷晹剛剛那番話對她來說,還是有所觸動的。
雨自靈站在皇太后的身側看得真切,用眼神示意冷晹繼續說下去。
接收到雨自靈的提示,冷晹再次開口,“當初權傾朝野的德妃孃家勢力在你走後被皇爺爺慢慢削去了實權,當初殺害了皇祖母親生兒子的案件被皇爺爺重新拿出來問審,最後將德妃繩之以法。”
說到這裡的時候皇太后的神情再也沒辦法繼續假裝平靜,她掙開已經滿是淚水的眼睛,扭頭看向冷晹,“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孫兒說的,都是真的!”冷晹認真的回她,“儘管史書已經被皇爺爺命人修改了,但是孫兒說的這些話句句屬實!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孫兒爲何又要欺騙皇祖母呢!”
聽完這些,默默垂下了眼簾,皇太后原先老態龍鍾模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普通八十老婦蒼老脆弱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