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腑之言
滿意地將手中的碗放下,清逸按了牀邊的喚人鈴,幾乎立刻有女傭在門外應聲,進來將屋內的東西收拾好。倚躺在牀上,皓希的氣色比剛纔好了一些,雙脣也不再蒼白得像紙一樣了。
她陪他靜坐着,眼神淡淡的,脣邊的笑意卻很溫暖。
眼睛望着落地的玻璃窗外,那大片大片如同花海一般的薔薇花。
“姐姐,是誰種的這些花?”
隨着她的目光望出去,過了一會兒,皓希好奇地問,又緊接着說:“或者,我應該問,是誰這麼瞭解姐姐的喜好。”
雖然從美國來到這座別墅之後,他幾乎連踏出房門的機會都很少。但是站在窗邊,園子裡觸目所及的花卉,幾乎都是薔薇,各式品種的薔薇幾乎隨處可見
“是姐夫嗎?”他試探着問,查看她的神色。
清逸望着窗外,眼瞳依舊是淡淡的,脣角的笑容卻很溫柔,“不是,是白叔叔,這是他爲我種上的,你喜歡嗎?”
皓希握緊她的手,目光遠遠地落到花叢中,目光深邃而悠遠,“喜歡,我很喜歡。”
怎麼可能不喜歡呢?這是她最喜歡的花啊。一直以來,只要是她喜歡的東西,他也必定會喜歡的,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皓希,你看這些花朵,多壯觀多美好啊,我一直喜歡這樣的熱烈和繁華,這樣的花朵可以點亮我的視線和生活!”她的神色安靜美好,脣角的笑容將她的眼睛都點亮了。
皓希看着她脣角寧靜的笑容,也不禁笑了,只要她好,他就會好。
皓希吃了藥,一直睡到晚上。
清逸再次進他房間的時候,他還沒醒。她坐到他的牀邊,用手中沾了水的紗布,輕輕擦拭那雙仍舊蒼白乾涸的脣片。她用最輕柔的力量,一點點去沾溼皓希的脣片,在微起的乾裂處,她用濡溼的紗布反覆地去溼潤。
“咳,咳……”
沙啞的咳嗽聲壓抑地響起,清逸連忙凝神望去,見皓希的睫毛在蒼白消瘦的面容上顫了顫,他望向天花板,眉心微微皺着,眼底彷彿有些不適,眼珠卻是淡然的。
“是我弄疼你了嗎?”
她有些擔心地問,急聲說,“小希,需要我去叫醫生嗎?”
他終於完全的清醒過來,連忙搖頭一笑,“姐姐,別擔心,我已經好了。”
清逸舒了口氣,用溫熱的毛巾,輕輕幫他拭去額頭和脖頸處細微的汗水,她正在考慮是先讓他休息一下,還是先起牀換一身乾爽的衣服,房門處傳來一點響聲。
接着,孟庭葦從門口走了進來,她曼步走至皓希的牀前。
“小姐,少爺。”
柔聲低喚了兩人一聲,然後她坐在牀畔,低頭仔細的打量着臉色並不是很好地皓希。
“少爺,您好點兒了嗎?病了怎麼都不告訴我?”
孟庭葦輕輕握起皓希的手,凝望着他,她的身姿優美如剪影,良久,聲音裡充滿了歉疚,她啞聲說,“您沒事了吧?”
皓希微笑着做起來,靠在牀頭,“我已經沒什麼事了,您別擔心了,姐姐一直在照顧我呢。”
孟庭葦聞言一笑,“小姐一向細心,有她照顧你確實不用我擔心了,但是你平時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工作別太勞累。”
皓希點頭,“我明白的。”
牀邊,孟庭葦又溫柔地對皓希說了很多話。其實這六年以來,她與清逸成爲同盟,和這年幼的兩兄妹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不知不覺間也對兩個孩子產生了很深的感情,多數時候她甚至把他們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
這不是沒有原因的,清逸和皓希都是嚴重缺乏關愛的孩子,而且過早地成熟懂事,因此也就更加容易讓人憐惜和不捨,更容易產生感情。現在,他們三個人之間並不是簡單地僱用或者同盟關係,而是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關係,這樣的情誼並不只是口頭上而已。
孟庭葦接到一個電話出去之後,清逸擡起睫毛,望向面容蒼白的皓希,忽然好奇般地說,“小希,你的緋聞女友最近怎麼沒有來電話了?”
皓希眉心一皺。
他緩緩地擡起頭看向她,眼珠忽而淡漠,似乎有些不高興。
清逸見此,笑得如同窗外競相盛開的薔薇,她伸出手,親暱地撫了撫他的眉心,說,“好,你不想說,那就別說,姐姐只是開玩笑而已。”
皓希默默看着她,沒有再說什麼。
他的眼神很深,將她一直望到他的瞳孔深處,良久之後才疲倦地又將眼睛閉上。
他是這樣默默的關注着她,默默地在心裡愛慕着她,然而她卻只是把他當成弟弟、親人而已,這樣一份無望的感情,他卻只能一個人堅守,甚至不能讓她有所覺察,不是不痛苦的,但是能看到她得到幸福,他痛苦卻也高興。
真正愛一個人,有時候就是要懂得放手和成全。
清逸吩咐傭人給皓希熬了他喜歡的皮蛋瘦肉粥,用人很快就把粥和小菜送到了房間。皓希也餓了,默默地就着小菜喝起粥來。
清逸走出他的房間,進了起居間,和接完電話的孟庭葦聊天。
純白的地毯,紫色的水晶吊燈,一組黑色鑲乳白邊的宮廷式天鵝絨沙發,鈷藍色的英式茶具,閃閃的銀質小勺,空氣中散發着伯爵茶的嫋嫋香氣。
將茶杯放回茶几上,孟庭葦坐直身體,目光鄭重的盯着這個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女孩子,她緩聲說,“小姐,聽說奧格拉斯先生回國來了。”
“是的,昨天剛回來的。”黑色的天鵝絨沙發中,清逸一身黑色性感的OL短裙,頸間帶着光芒閃耀的鑽石項鍊,她垂目而坐,整個人嫺靜高貴,猶如一朵靜靜綻放的雪蓮花。
“姐姐,既然您提到了凡森,那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您,我可能快要訂婚了。”清逸微微一笑。
“快要訂婚了?和奧格拉斯先生?”孟庭葦挑了挑眉毛,有些驚訝的看向清逸,“小姐,您今年才二十歲,現在訂婚是不是還早?您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嗎?”
“算是吧,凡森是適合我的人,他對我真的很好,他也很完美,優秀多金,俊美無匹,最重要的是,這些年來他對我一直算得上真心實意,這些其實就是我需要的,而他都做到了,這樣的男人我找不出拒絕他的理由。”
清逸微笑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然後她揚了揚手指上耀人眼目的鑽戒,眼底涌起清淡的情愫。
就像早就猜到了清逸的想法,孟庭葦悠然一笑。
她深深地看向清逸。
然而很快的,孟庭葦又緩緩收回了目光,她端起茶杯,用銀質小勺攪動着茶湯,在香遠的茶氣中,以一種柔和愉悅的聲音說,“小姐,你很有眼光,也很有福氣。”
啜了一口茶,她繼續說,“發自內心的說,在我這一生遇到的所有人當中,沒有人可以比凡森那小子和您更優秀更耀眼了,你們確實是很相配的兩個人。但是,您一直對那孩子抱有戒備,我雖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但是還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已經認定了這個孩子,那就好好地與他在一起,用心的對待兩個人之間的這份感情,不要因爲一些無關的人和事而影響了這份感情。”
“孟姐姐,我明白。”清逸溫和的點點頭,很是感激孟庭葦這一番肺腑之言。
孟庭葦挑了挑眉,銀勺在杯中慢慢攪動。
“既然如此,那我就提前祝福你們幸福。”
清逸淡然微笑,“謝謝。”
“事實上,我第一次看到那孩子的時候,就覺得在你們的感情中您不會是他的對手,並且你是處處防守的那一方。”孟庭葦又啜了一口茶,似乎漫不經心般地瞟了眼不遠處半敞的房門,慢悠悠地說,“說實話,我很欣賞那小子的霸氣和狠勁兒,您對於身邊的人尤其是異性一向防備心很重,如果太縱容您,勢必是很難觸底攻克您的。那小子一向唯我獨尊,對您的好自然無可挑剔,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卻不見得會一直縱容您。”
孟庭葦瞟了眼清逸。
見她雖然端坐寧靜,神色卻有了微妙的變化。
孟庭葦心中暗笑。清逸這丫頭,一向淡漠的令人生畏,心思又藏得深不可測,令人難以捉摸,但是凡森那孩子的敏銳和精明卻更是令人無法招架,清逸的心思想必也是瞞不過對方吧。
這兩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果然是絕配。
“我知道,但是……我會努力的更相信他一點,也努力的更相信愛情一些。”
從沙發中起身,清逸走向通往皓希臥室的房門,然後她站在那裡,回頭掃了眼依舊坐在沙發裡的孟庭葦。
“孟姐姐,你愛過嗎?”
孟庭葦聞言一怔,似是驀然間想起了很多事情,秀麗的墨眉間浮起一絲罕見的滄桑和悲傷,但隨即她又恢復了起初的冷靜和輕鬆,彷彿之前的一瞬間並沒有出現過一般,也跟着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