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想好了所有的落子,而這些落子,並非胡亂下的,而是在某種基礎上纔出現的。這個基礎,就是他下子的位置。也就是說,她不僅計劃好了自己的落子位置,甚至預測到了他的棋子走向,然後,在這基礎之下計劃自己的棋子方位。而在這中間的失誤,偶然的情緒外露,全都是障眼法,爲的,就是迷惑人心。這樣的話,她才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將整個局布完。這局棋,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註定了哪些棋子是棄子,甚至,是阻礙!
她從下第一子的時候,就已經在佈局,然後,在經歷了那麼多看似失誤之後,讓他降低警惕心時,這才迅速收網。這小丫頭的心機城府之深,絕對已經不能用駭人來形容了!
清逸也微微有點兒驚訝,沒想到顧驚鴻能這麼快就猜到她的心思。不過,一想到對方的閱歷和成就,也就淡然了,這其實不算是什麼太難的局。做爲傳說中的暗皇,能猜到這點,倒也不奇怪。
既然都被對方猜出來了,那清逸也就不想再隱瞞了,微微點了點頭:“只是個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不可能!”
在清逸點頭的同時,龍稷山則是一聲大喊,拒絕相信這個事實。
那怎麼可能?她是如此年輕啊!
這世道是怎麼了?連一個小姑娘都變得這麼妖孽,這要讓他們這些老人情何以堪啊?
顧驚鴻眼裡閃過精光,再次擡頭時,看着清逸的神情變得溫和了許多:“不錯不錯,這些年來,想在我手下討便宜的人不少,想讓我中計的人更是多不勝數,然而,得手的卻是少之又少。小友,我果然沒看錯你!”
“雖然猜到你是怎麼做的,但是,具體的情況還是由您來幫我們解釋下吧。等說完這局棋,我們還要另下一盤呢。我可記得你說過,如果這局棋從一開始就是你下的話,那你可是能反敗爲勝而不是和棋哦。”
顧驚鴻笑着,因爲清逸的關係,他的心情變得很好,連帶着看跟清逸在一起的黑鷹和易名軒都順眼了很多。
“這一局只能算是運氣而已,所以,不說也罷。”清逸淡淡一笑,漆黑的眼睛裡一片沉靜。
“好,好,不錯!”
感覺到清逸的淡然自若,顧驚鴻忍不住連贊三聲好,對於清逸的這一份不驕不躁很是欣賞。
龍稷山先前對清逸的印象不太好,但是因爲他實在是一個棋癡,所以現在非但沒有對清逸產生芥蒂,反而被激起了戰意。
總的說來,龍稷山此人也並不是一個心思狹隘的小人。
“驚鴻,看來你的眼力着實是比我厲害啊。怪不得剛纔你一直讓這丫頭來試試。”龍稷山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不過看着清逸的眼神卻完全變了。
清逸聽到那句‘丫頭’也只是微微一笑,龍稷山四十多歲了,叫她丫頭倒也沒什麼。
“只是湊巧。不過,清逸小友,你休息好了嗎?要是休息好了的話,我們就開始下一局吧。我可要跟你徹底來一局,現在年紀大了,惦記的事倒是少了,不過要是今天沒下完這局棋,估計我晚上都會睡不着覺了,正所謂得心頭愛,朝思暮想,寢食難安啊。”
龍三的戰意都被挑起來了,同樣愛棋的顧驚鴻又怎能例外?
相比兩人的興奮,清逸就平靜很多,坐直身體,微微笑了:“顧先生本就是棋中高手,等會還得先生多多照顧呢。”
對被人叫“先生“這伴事,顧驚鴻早就習慣了。從他開始在這個社會上混,就慢慢開始有人叫他“先生“,後來,叫他名字的人就越來越少了。不過,現在聽到這女孩子這麼叫,倒是突然覺得這個“先生”也並不是那般悅耳的了。
“清逸小友以後就叫我叔叔吧,我今年三十八歲了,已經快到耳順之年,難得見到您這麼合我心意的晚輩。現在的孩子啊,都是越來越浮躁新潮了,喜歡棋這種古老技藝的真是少之又少了。”顧驚鴻道。
清逸愣了下,她是發現這位顧先生對自己有點特別,卻沒想到自己這麼得他心,竟然得到了叫“叔叔”的特權。
但是這個人會不會太年輕了點兒,這看起來也就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根本和叔叔掛不上邊嘛!
不過她也並沒有拒絕這種好意,一來這位顧先生的確是個奇人,讓人讚歎不已。另外,她並不討厭眼前這個男人,甚至還有種樂趣相投的感覺。
“叫叔叔我覺得太老了,還是大哥吧,這樣看起來更加名副其實。”清逸微微一笑,語氣真誠,但是微微帶了一絲調侃。
顧驚鴻稍稍怔了下,回過神來後就是爽朗的大小,其他人這時候也笑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顧驚鴻才道:“別說,果然是這樣聽着比較合適。”頓了頓,他接着又說道,“好了,丫頭,咱們先下棋,然後在一起吃個飯,你叫我大哥,也算是咱倆的緣分一場。”
顧驚鴻臉上依舊含笑的,他給人的感覺一向是有禮而疏遠的,大部分時候都在笑,但是那笑容只是迷惑人的武器,如果能抵得住他那強大的氣勢而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的笑如同面具一樣掛在臉上,是一成不變的,並不是真心想笑。
“好了,丫頭,這盤棋還在這,你是想讓我們另起一局,還是怎麼的?“顧驚鴻坐在對面的位子,手摩擦着手指上的戒指,悠悠然道。
清逸倒是沒大多意見,不過看龍稷山一直盯着之前的棋局一副戀戀不捨的模樣,就做出了決定:“還是另起一局吧。”
顧驚鴻哪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卻也不點破,而是笑着:“那好。管家,重新拿一盒棋過來。至於這盤棋,原封不動的收起來吧。”
管家答應了一聲,迅速的收了之前的棋,繼而放上了一盒新棋。
“好了,我們重新開始吧!”
顧驚鴻笑着,對他而言,只要是跟清逸下一局,瞭解到她的真實水準就行了,至於其他的,倒不是特別重要。
清逸卻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在大家不解的注視中,先是拿起黑子擺在棋盤上,然後又拿起白子擺好。等到擺出一個大概的棋局後,就開始黑子白子輪着擺放了。
其他人先還是沒看出她這麼做的意義,然後,等到看了一會,才恍然大悟起來:“你這是在重現之前的棋局嗎?”
清逸之前進門的時候,正是他們下到某一步時的棋局,之後她黑子白子的擺放順序及位置,都是按照他們當時下的情況來決定的。
有了這個猜測,顧驚鴻擡頭看着清逸的眼神更是變了。
而龍稷山,也是完全不敢置信,重現棋局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事情,何況還只是看了那麼幾眼,就要重現當時的局勢,這可是需要非同一般的記憶力啊!
對於兩人的震驚,清逸只是淡淡點點頭,並未放在心裡。重生後,她的記憶力比以前要強大很多。而現在,隨着她風雲訣修煉層次的提升,記憶力也更加變得強大起來。別說現在這種只是將棋局復原,就算是拿出一張全攤開的報紙,只要讓她看上一遍,就可以將報紙的內容幾乎完全的複述出來。但是,這並不值得炫耀,只是實用而已。
“就是這裡。”清逸並未將棋局全部復原,而是在某一刻停止不動了。
她先是將白子在某處落定,然後又拿起來,泰然自若地看着面前的兩人:“之前的每一步都不錯,但是從這一步開始,出現了一點兒失誤,所以,我就從這裡開始。”
清逸將棋子拿起來,爾後在另一處放下。
顧驚鴻依舊微笑着,並未發表任何意見。在清逸落子之後也很快跟着落了黑子。
兩人你來我往地落子,依舊一個淡然無波一個微笑不減,倒是旁邊的龍稷山越看越是心驚。
之前清逸將那敗局下成和局,這件事雖然給他很大的觸動,但是他覺得這裡面雖然有一部分的實力在,但更重要的是運氣,心裡對於清逸的真實實力還是有所懷疑。
然而,現在,看着清逸跟顧驚鴻之間的戰局,兩人的氣勢竟然在不分伯仲間。最讓他震驚的,是清逸居然能在顧驚鴻的手下保持震驚和淡然的心態。顧驚鴻這個妖孽在認真的時候,能給人帶來多大的心理壓力,他是最清楚的,就算是他,在這個老朋友氣勢全開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心驚,甚至在恍惚間下錯子。但是眼前這個女孩子,從頭到尾,都是表情淡然的,雖然偶爾在思考的時候蹙一下眉,但是很快就舒展開。你來我往間,竟是跟往常一樣,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失常。
這丫頭,真不簡單!龍稷山終於在心裡承認了這個事實。
然後,他心裡的這個念頭,一直保持到顧驚鴻無奈地說了聲“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時升至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