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地底的通道中除了剛剛吞噬過馳的鮫燈,一路前行,似乎並沒有更多的危險,就在衆人的神經由緊繃到放鬆之際,走在人羣最前面的帝鴻懿軒身邊的馬娉婷突然撇頭,側耳傾聽,然後迅速出聲道:“都停下,別動!”
尚自摸不清楚狀況的一衆人急剎車似的住腳,身子卻由於慣性往前衝去,三兩個綠衣軍人一下子就衝到了馬娉婷和帝鴻懿軒前面幾米遠處,堪堪兩秒鐘,衝上前去的三名軍人便發出難以忍受的痛叫,全身痙攣着倒在地上。
馬娉婷見狀,急忙開口道:“快,去最近的鮫燈取火,否則大家都逃不了!”
螟的反應速度是最迅捷的,馬娉婷話音未落便一陣風似的飛奔往回,不到一分鐘便取回了鮫燈火把,“娉婷小姐,我應該怎麼做?”
“拿着這鮫燈火把去那三個中了噬脈蠱的軍人都燒掉!”馬娉婷眼中銀光微閃,淡淡開口,似乎並沒有因爲自己所作出的決定而有絲毫不忍。
一旁被翼一路背過來,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意識的馳剛剛睜眼便聽見馬娉婷要燒死他的軍士,強忍着身體的麻痹與虛弱,破口大叫道:“馬娉婷,你敢!你敢殺他們,我……我……老/子就殺了你!”
而螟聽見馬娉婷的要求後,也放緩了動作,似乎在壓抑着什麼,沉聲問道:“娉婷小姐,雖然我不知道噬脈蠱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我相信你讓我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是,真的只有這個辦法麼?”
在所有人都不理解的眼光下,馬娉婷卻沒有多做解釋。徑自一把奪過螟手上的鮫燈火把,上前兩步,在癱軟在地不斷掙扎哀嚎的軍士身上點燃,明明沒有火油,可是那三名軍士的身體卻騰地着起一把大火,隨後是一陣”噼裡啪啦”像是玻璃瞬間粉碎的“扎扎”響聲,混合着微微的“砰砰”聲。在人耳邊迴盪。
等三名軍士身上的火焰暗淡之時,留下的是三句焦黑的屍體,如果留心的話,還能看見一灘灘黃黑相間的粘稠水液遍佈屍體周身。
然而此刻,根本沒人能夠這麼細心地去觀察,眼看着馬娉婷用手上的火把把自己的手下的軍士燒成一堆焦炭,馳的眼睛都紅了,即使是在如此虛弱的狀態下,也奮力掙脫了翼的攙扶。或者說看見馬娉婷所作所爲的翼,此刻也沒想阻止馳的行動。
眼看着馳衝向馬娉婷,伸手就要揪起馬娉婷的衣領,溫然卻突然擋在了馬娉婷身前,從袖口飛出兩針扎進馳的腿部麻穴裡,馳一個不察陡然跪倒在地。憤恨的紅着眼睛大罵道:“混蛋,放開老/子,老/子要給自己的兄弟報仇!竟敢燒死老/子的兄弟。馬娉婷,就算這次有少爺庇護你,老/子也一定和你不死不休!”
溫然皺着眉頭聽着馳的威脅,沉聲開口道:“你冷靜一點!我覺得馬娉婷不會隨意做出這種事情,剛剛你點蠟燭被奇怪的東西抓住的時候,就是馬娉婷救了你。基於你原本就對她極度不友好的態度,她本來可以裝作完全不知道,不救你,可她依然救了你,不說其他。就這一條,你應該覺得慶幸和感激。”
“老/子纔不要她救!”此刻怒火攻心的馳根本聽不進去溫然的話,牙齒緊緊磨洞。眼睛惡狠狠地瞪着馬娉婷,恨不得一口一口撕裂她肉,咬碎她的骨頭。
“我也不是在救你!”拿着火把,站在三具焦屍身旁的馬娉婷轉過身,施施然看向憤怒的馳,淡淡開口道,“我只是在自救而已。”視線緩緩從馳身上挪開,在其餘人臉上劃過,驚恐、憤恨、畏懼、厭惡種種難看的情緒,從這些跟着帝鴻懿軒和她一起進入地洞的人眼中傳達而出。
果然,人就是這個樣子的,碰到他們不能理解、無法接受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去詢問原因,就自行給他人定罪,作出自認爲正義的、對的事情——千年前的那個人是這樣,千年後的這些人還是這樣,既然心中都已經有了判定,那麼無論她再說些什麼,再解釋什麼,又有什麼意義呢?
視線最後才落在從剛剛事情開始便一直站在一旁,像是局外人一樣看着發生種種的帝鴻懿軒,那無絲毫表情波動的臉龐,也沒有半點想要阻止他的部屬傷害自己的意願,讓馬娉婷心中一陣冷笑:看看,這就是你喜歡的男人,說無論什麼時候都會相信你、保護你、不傷害你的男人,正當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一副高冷的模樣,就和千年前的那個人一樣,你還真是可憐啊!和我一樣,都是可憐人!
就在馬娉婷心中冷意覆蓋,眼中那微弱的火焰將要散去之時,突然間,一個溫暖的懷抱把她擁進胸懷,完全沒有看清帝鴻懿軒是怎樣行動的,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落入了餓那個熟悉的炙熱的懷抱,能讓她安心的、清朗的聲音也響徹耳邊,“我相信丫頭,她絕不是莽撞的女孩子,她所做的都是她的理由的,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爲了保護我們剛剛纔會那麼做,我相信她。”
話罷,帝鴻懿軒緩緩低下頭,捧起馬娉婷的雙頰,“丫頭,不要怕,不要躲閃,不要傷心,不要失望,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你不會沒有原因地去做殘忍的事情。”
有些不可置信的擡眼望進那兩潭深深的湖水,馬娉婷喃喃問道:“你……相信我?即使我是在眼前殺了那幾個人,你也相信我?”
“很多時候,眼睛看見的並不一定是真的,在我沒有看見的地方,一定隱藏着什麼我所不知道的,”帝鴻懿軒溫柔的撫弄着愛人的臉頰,緩緩道,“而且,你忘了麼?我們說好的,不再欺騙對方,無論有什麼事情都要開誠佈公。不僅是我相信你,溫然女士和螟即使不理解,他們也一樣相信你。”
順着帝鴻懿軒的指引看向螟和溫然,雖然他們的眸光十分複雜,但是對她的信任還是能夠看清楚的,“我也相信你,娉婷小姐!”此刻,站在衆人中的貝銘一步邁出,站到馬娉婷面前,冰冷的面龐上滿是認真。
陡然跳出的如此多的信任讓馬娉婷微微愣了愣神,眼神有些恍惚,似乎陷入了另一個過度,帝鴻懿軒看着這樣的戀人,心中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貼在馬娉婷面頰上的雙手,微微用力,拍了拍馬娉婷,“丫頭!丫頭!”
馬娉婷此刻眼前出現的畫面卻不是在這黑色陰森的地道之內,似乎是回到了多年之前,那片茂密的碧色的叢林之中,她面前站立着那個頭戴金冠的年輕帝王,浩然正氣、居高而下地看之自己。
她看見眼前年輕帝王的嘴角緩緩蠕動,聽見他口中說出這樣的話語,“星葶,告訴你那位聖姥,她的那些把戲該停止了,你還有你的的占星一族,演了那麼多年的好戲也該收收場。就算不爲了別的,爲了我能夠光明正大的迎娶你,我們能夠共擁這片美麗的國度,占星一族的存在也必須被抹去。爲了國家的穩定,皇權是不能夠被侵犯的,更何況,占星一族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你當真以爲所有人都看不見麼?”
“帝煦,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馬娉婷聽見自己的嘴脣翕合,面對年輕的帝王,提出這樣的問題。
“星葶,不要裝傻,明知道這樣會讓我們之間嫌隙叢生,孤王不想把那些事情提到明面上來,你心裡明白就好。”馬娉婷聽見年輕的帝王繼續吐出這樣一句話。
“那些事情是指什麼?我應該明白什麼?”馬娉婷無法控制自己的嘴巴,一句一句質問就這樣脫口而出,“帝煦,王上,你說過,在我面前,你永遠只是個普通的男人,永遠不會用一種屬於君王的姿態來對我,可是剛剛,你用了‘孤王’!
是因爲高處不勝寒,太孤單了,你這個王上纔會想到要一段所謂的感情麼?當你發現我身邊的一些事情不如你願的時候,你就要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來逼問我?王上,你這樣對我,有沒有覺得不覺得不公平?”
一顆心像是喝了一缸的醋,又像是被塞進了一團乾澀的棉花,擰得緊緊的,大聲的喊叫從她嘴裡發出,此刻,一旁的綠色叢林之中突然傳來一陣“嗚嗚”的獸叫聲,隨之,一頭通體銀白耳邊兩搓粉毛、眼睛金黃透亮的巨大狐獸從林中竄出,擋在馬娉婷面前,像是一座巍峨的小山,和頭戴金冠的帝王齜牙對峙着。
“小白,快退下!”在見到那隻和自己夢中幾乎一模一樣的巨獸之際,馬娉婷還來不及驚訝,一句命令便從口中發出,而身前那隻巨大狐獸聽見自己聲音的後一秒,便“嗚嗚”兩聲, 轉過身來,巨大的頭顱低下,噌在馬娉婷頰邊,吐出紅色的舌頭,舔了她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