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行濁淚順着孤島的臉頰滑落,“三天後,發生了那起車禍……我趕去了車禍現場,爲我的大哥大嫂收屍,爲我的親密戰友程林收屍,爲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收屍,那時候我覺得,自己也隨着你的媽媽一起魂飛魄散了……我和你媽媽的交往,幾乎沒有人知道,揹着端木家族的人,我悄悄安葬了若儀,然後開始不顧一切地找你。”
“我真的很怕,你已經不在人世,但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不會放棄!我找遍了雲都所有的孤兒院和幼兒園,後來連周邊的省份也逐一去找……可是我找不到蘇荷,也找不到果果……果果,你知道嗎?我找了你17年……”孤島撕心裂肺地說。
“我被人改名‘周舟’,寄放在雲都的劍川孤兒院裡。從5歲到8歲,我都是在那裡度過的。”夏夏想起了夏盈日記裡的記錄。
“在若儀去世不久,我去過劍川孤兒院,看過那裡的每一個孩子,竟然沒能找到你……我真是太蠢了!”孤島恨不得給自己兩記耳光。
“也許,我不是立刻被送進孤兒院的。”夏夏這樣安慰孤島,“可惜我那時候太小,當時的事情都記不得了。師父,您不要太自責了,都過去了……”
她仍舊叫他“師父”,可他卻並不怪她,讓她一下子接納他這個從天而降的爸爸,委實太難。
“師父,我想看那部電影《速度》,好嗎?”夏夏幽幽地說。
孤島去尋來了那盤老式錄像帶,“這東西早就被淘汰了,我後來就去刻了盤,但是這一盤錄像帶我還一直留着,這些年,我大概看過不下百遍。”
接下來的100分鐘,父女倆一起觀看了《速度》。
蘇若儀在這部電影裡擔任女主角,因爲演戲並不是她的專業,所以她的表演有些青澀,有時候會用力過猛。但從她一出場,夏夏的一顆心就揪緊了。這是個氣場相當強大的女人,用英姿颯爽已不足以去形容她,她的美麗帶有犀利的侵略性,一個回眸就能令身邊的其他男女黯然失色。夏夏明白,媽媽比自己漂亮,而自己的樣貌並不是很像媽媽。她偶爾會偷偷打量一下孤島,發現自己和爸爸也不太像。
看着看着,夏夏就驚奇地發現,這部戲裡的幾個男演員,都是她的老熟人!
出演男一號的,竟然是雲都電影學院表演系的系主任邱教授!那時候的邱教授還非常年輕,帥氣逼人,他在戲裡與蘇若儀扮演一對分分合合的情侶。
出演男二號的那位更令夏夏震驚,居然是吳桐波的父親吳曄禹!夏夏清清楚楚記得,吳曄禹標榜自己不演電影、電視劇,一輩子都獻身話劇事業,原來在他年輕的時候,還是演過電影的。在戲裡,吳曄禹扮演的男二號苦苦追求蘇若儀未果。那時候的吳曄禹是個英俊的陽光大男孩,吳桐波繼承了老爸的優良血統。
最令夏夏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戲裡蘇若儀男閨蜜的扮演者,竟然是肖海浪!不過,那時候狼叔的演技要稚嫩得多,長相也和現在的中年人模樣不盡相同,但根據他的微表情、小動作,夏夏還是認出了他。演員表裡的他,名字叫“肖文”,這難道是狼叔的真名嗎?原來狼叔也和自己的媽媽有過交集,夏夏想着下次遇到他,一定要好好問問他:他心目中的蘇若儀是怎麼樣的?
夏夏並沒有將心裡的波瀾講述出來,她知道,最近孤島和吳曄禹、肖海浪都在劇組裡打過照面,他對他們的態度都很正常。也許,孤島在一遍遍觀看這部《速度》的時候,心思全在那個令她魂牽夢繞的女人身上,完全不在乎那些和她對戲的男人!
當片尾出現“再見”兩個大字,電視機屏幕黑了下來,父女倆陷入了沉默。
夏夏先開了腔:“媽媽好漂亮,我和她比起來,真是暗淡無光……”她這樣貶低自己,倒不是謙虛,也不是爲了讓孤島高興,而是道出了內心真正的想法。
“你們倆是不一樣的漂亮。”孤島這樣說道,“若儀的身邊幾乎沒有什麼女性朋友,因爲女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嫉妒她,她的性格也比較孤傲,不太擅長與人交流,你比她合羣多了,看到你身邊有那麼多忠誠的朋友,我真的很替你高興。”
“師父,您說那時候我和媽媽會不會被人綁_架了?”夏夏給出了猜測,“壞人拿我威脅媽媽,媽媽就去製造了那起車禍?”她想來想去,覺得這是最合理的可能。
“這也是我一直以來所認定的真相,但是我們要去尋找證據才行。”孤島點了點頭。
“師父,謝謝您……”夏夏認真地說。
“謝我什麼?”孤島疑惑地問。
“聽了您的講述,我就知道,媽媽活着的時候有多麼孤獨,還好有您一直陪着她、暖着她,讓她沒那麼孤獨。”夏夏淚光點點地說。
“可是她走了,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像行屍走肉一樣活着,無論睜眼閉眼,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孤島憂傷地說。
“師父,我的養母在病重的時候曾經問我:果果,你知道人爲什麼要忍受寂寞嗎?”夏夏頓了一頓,顯然也正把這個問題拋給孤島。
“爲什麼?”孤島並不知道答案。
“我當時也答不出來,養母就對我說:你回憶一下當年,只有你一個人在卵細胞裡,你的億萬同類都隔着細胞膜在說你的壞話、嫉妒你,其實從一開始,人的本質就是孤獨的。”夏夏苦笑着說,“養母很怕她去世之後我會太孤獨,所以纔給我講了這個故事,但這並沒有什麼用處,因爲在她去世之後,我真的非常非常寂寞,甚至找了個gay談戀愛。”
“要不要我去做掉那個林雲舟?”孤島的眼中流露出狠辣之色。
夏夏表情複雜地看着他,未置可否,只是繼續剛纔的話題:“師父,現在您已經找到我了,就不再是個孤獨的人。媽媽泉下有知,也會替我們高興。”
孤島心中觸動,再次擁抱了他失而復得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