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盒糖吃完了, 你要給我買新的。”她理直氣壯地說着,如同向哥哥發號施令的妹妹一般。
陸白也笑:“好。”
“要一直買啊。”唐曉月又道。
陸白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陸白站在遠處看着唐曉月上了車, 唐軼沒有和他打招呼, 只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 最後賭氣似的哼了一聲, 扭頭髮動了車子。
直到車子消失在遠處那一片由車身反射陽光形成的燦爛光芒之中後, 陸白才轉身離開。
要一直買啊,唐軼。他在心裡說道。
安頓好唐曉月,唐軼回到T市的時候已是晚上九點, 拖着疲憊的身子上樓,原打算先睡他一覺, 其他的事就先丟在一旁吧。
然而電梯門打開, 樓梯間的燈乍然亮起的時候, 唐軼卻愣住了。
陸白站在門前,手裡捧着一束花, 腳邊放着一袋東西。
見唐軼愣着,連出電梯都忘了,陸白走向他,把花塞到他懷裡,又拉着他的手出來道:“終於回來了?還以爲你會在那邊住一晚。”
唐軼什麼都忘了, 呆呆問道:“那你怎麼還等?也不給我打個電話?”
陸白笑了笑, 道:“想着你總會回來, 給你個驚喜。”
唐軼儘管憋得很辛苦, 嘴角卻仍舊不受控制地勾起, 他低下頭,踢了踢門邊的塑料袋, 問:“這是什麼?”
其實他早已看了出來,不過是明知故問,想聽陸白多說些好聽的話。
陸白心裡自然明白,把袋子提起來,道:“做飯給你吃啊。”
唐軼得意地哼了一聲,掏鑰匙開門進去,剛打開客廳的燈,忽然猛地轉過身來,一把捂住了陸白的眼睛。
陸白差點撞到他身上,問:“怎麼啦?”
唐軼支支吾吾道:“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陸白任由他捂着眼睛,閒適地往旁邊一靠,道:“來不及了,我幫你收拾吧。”
唐軼見事情“敗露”,只好放下手,羞愧道:“這兩天一忙,都沒顧得上,而且,誰叫你突然襲擊,我一點準備也沒有。”
陸白把袋子放進他手裡,道:“放心,我不會嫌棄你。今天既然是上門道歉的,那就得表現出誠意。打掃房間就交給我了,你先去洗個澡吧。”
“道歉?”唐軼疑惑不解。
“呵,”陸白見他不明白,雙手叉腰像是不滿似的,道:“前幾天發脾氣的是你,今天早上鬧彆扭的也是你,等我眼巴巴過來了,你倒忘了。”
唐軼一想,面上大慚,之前和陸白的那幾句爭吵他早就不在意了,今天早上之所以對他冷冷的,不過是突發奇想,想借此機會看看他會不會哄人。原本是打算明天去就找他的,沒想到他今天突然過來,這麼一鬧,自己倒是糊塗了。
“道歉什麼的就不用了,”唐軼有些心虛地拍拍懷裡的花,道,“這個就足夠啦。”
陸白一邊收拾屋子一邊道:“你就這麼容易滿足?”
唐軼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不過,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態度,繼續堅持喲!”
說完不等陸白氣得過來捉他,就趕緊逃進了浴室。
等唐軼洗完澡出來,屋子已經收拾得乾淨,廚房裡也飄來飯菜香氣。今天忙了一整天,也沒能好好吃頓飯,這會兒肚子餓得咕咕叫。
他走進廚房,趴在陸白肩膀上往鍋裡看,見裡面燉的湯正咕嚕咕嚕冒着泡,一邊嚥了咽口水,一邊捏着肚子上一撮肉,道:“我最近都胖了不少,衣服都要不合身了,你不能再給我做這麼多好吃的了。”
陸白反手捏捏他的鼻子,道:“你這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吧?”
“我說真的。”唐軼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陸白扭身又要去捏他肚子,道:“我看看,是不是真的長胖了?”
唐軼躲閃不及,被他抱在懷裡撓了一通癢癢,只好趕緊告饒。
“我錯了我錯了,你快看看,湯是不是灑了。”唐軼說着,趁機溜之大吉。
兩個人笑鬧着吃完飯,已經是深夜。
唐軼窩在沙發上,蜷在陸白懷裡,滿足地嘆了口氣。陸白在他頭上揉了揉,道:“曉月的事……”
唐軼擺擺手,道:“依這丫頭的性格,我早該猜到。不管有沒有你在,她都會這麼做。當時生氣也是氣自己沒有能力好好保護她,擔心她這麼小就要揹負沉重的負擔生活。不過今天送她離開,我發現她比我想象的堅強多了。也許,她的未來會好的吧。”
陸白沒有答話,心裡卻想:那你的未來呢?
今天一時衝動,買了東西跑到這裡來等人。陸白是有些後悔的,早知道他該趁着這個機會和唐軼鬧一鬧,或許就此分了手,以後彼此就不會那麼痛苦。
可真正站在了門前,腳下就再也挪不動步子。心裡腦子裡想的,全是懷裡這個人的樣子,想再看他笑一笑,想再抱抱他,聞聞他發間的香氣。
這會兒聽唐軼說的這一番話,早先的那點心思就全沒了。雖然他的話固然有道理,可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妥協。他在試圖理解自己,包容自己,想讓這份感情走得更遠一點,走到那個不得不面對的終點。
陸白心裡百轉千回,忍不住就動了情。他俯身在唐軼脖子上輕輕一吻,引得懷裡的人一陣顫慄。
唐軼只覺得陸白脣邊的溫度滲透皮膚,隨着血管流遍全身,整個身子都滾燙起來。
他翻身起來,勾住陸白的脖子,道:“你上輩子肯定是個妖精,要不然怎麼會把我的魂都勾沒了。”
陸白起身把他打橫抱起來,一邊往臥室裡走,一邊氣息曖昧道:“妖精可不止會勾魂。”
唐曉月的事告一段落後,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各人忙着各人的生計,這座城市底下的暗流涌動,自然有該管的人去管。
唐軼這會兒正坐在車上,跟着趙寒山一起執行一項抓捕任務。
據市民舉報,一個殺人後潛逃了半年的通緝犯出現在了市裡的一家夜總會,前方跟蹤調查的人反饋回來的情況是,此人似乎是要與熟人見面拿錢,好繼續潛逃。
爲了不讓犯人再次逃脫,趙寒山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帶人趕往夜總會。
警車悄無聲息停在夜總會附近的時候,天剛擦黑,夜總會裡面纔剛剛開始忙碌起來。
一行人進了大門,門口的侍應生正要上前招呼,但見來人聲勢浩大,態度愈發恭敬,問道:“幾位這是……”
趙寒山懶得廢話,掏出警官證在他眼前一晃,侍應生也是見過些場面的主,立刻噤聲,正要往裡出溜,去告訴值班經理。趙寒山一揮手,示意一個人把侍應生看住了。
幾個人穿過彩燈亂舞的舞池,直接奔向最裡面的一扇厚重大門。
推開門之後,走過一條短短的走廊,後面竟是一座小型復古電梯。電梯門口站了一個人,趙寒山等人走過去的時候,他附在趙寒山耳邊說了一句:“二樓,二零五包廂。”
趙寒山點了點頭,扭頭沖年偉一指,道:“你和……”他原本要又要指向唐軼,但想了想,轉而指了指旁邊的楊東,“小楊去守住後門,別讓人趁機跑了。”
兩個人答應着下去了,唐軼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又緊張起來。趙寒山刻意讓他跟上去,自然是想要鍛鍊鍛鍊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對他的一種變相肯定。
唐軼在心裡暗下決心,一會兒要好好表現,不能辜負趙寒山的期望,也不能給他丟人。
幾個人上了二樓,出了電梯又是一條長走廊,走廊兩邊跟KTV一樣,分佈着許多包廂。包廂的隔音條件非常好,從外面一點也聽不到裡面的聲響。
走廊裡燈光昏暗,除了服務生之外很少有人走動。
高盛先看見了205的門牌,他沒說話,用手指了指。
趙寒山示意衆人分站在門兩旁,一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隨時準備拔槍,一手輕輕扭動了門把手,發現轉不動,看來是從裡面上了鎖。
他鬆開把手,正準備敲門,忽然不遠處的一扇門開了,一羣人涌了出來,吵吵嚷嚷地,唐軼只聽見一句“老闆讓三哥去……”
那羣人一眼就瞧見了205門口的人,再看他們個個手按在槍套上,一時間什麼都明白了,臉上露出戒備的神態。
趙寒山用眼神示意一個警員過去處理一下,不能讓他們影響這次行動,唐軼無意中瞟了一眼,目光卻定住了。
那一大羣人中間,有一張熟悉的臉。可這張臉又顯得有些陌生,眼裡少了些堅毅、活力,更多是是夾雜着頹廢的狠厲。
唐軼清楚地記得他的名字:潘浮光。
那個時候,他是班裡最優秀的學生,老師對他寄予厚望,時常拿他作爲榜樣。他自己也對警察這份職業有着發自心底的熱情和期待。
可是大學還沒畢業,他就被開除了。開除的原因流傳了許多個版本,老師也是含糊其辭,沒有過多提及,自那以後,潘浮光這個人好像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再沒有人見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