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先報警吧。”陸白冷冷說完, 升起車窗，迫使姜琴不得不鬆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車子遠去。
“我今天能不能不去學校, 我怕她去學校找我。”陳琳從外後視鏡裡看着那個仍站在原地不動的女人, 說道。
陸白想了想道：“你要是不去, 她恐怕更有藉口。”
說着他把手機遞給陳琳, 又給她一張名片, 道：“名片上有我辦公室的電話，手機已經解了鎖定，如果有什麼事你就打電話給我。下午回來我再給你買一部手機, 方便聯繫。”
陳琳小心翼翼把手機放進書包裡，道：“好吧, 那你下午一定來接我。”
這樣的對話讓陸白一時有些恍惚, 陳琳的臉忽地和另一張臉有些重合。
“好。”陸白嘴角勾起笑容。
可還沒到下午, 陸白就接到了陳琳的電話。
“你快到學校來，姜院長來學校了, 她……”陳琳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陸白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開着車一路疾馳到了中學門口。
姜琴正把陳琳往一輛車上拉，孟文斌坐在駕駛位上。
陸白跑過去一把推開姜琴，將陳琳護到身後。
姜琴被推得一個趔趄, 一見又是陸白, 便指着他罵道：“姓陸的, 你不要太過分！我沒報警是看在你幫過琳琳的份上, 你要是再糾纏她, 我就真的叫警察了。”
陸白看了一眼從車上下來的孟文斌道：“姜院長這是要把她帶去哪兒？”
“什麼帶去哪兒，當然是回孤兒院, 那兒纔是她的家。”
“那兒不是我的家。”陳琳探出個腦袋，冷冰冰地對姜琴說道。
孟文斌上前來，道：“琳琳，你怎麼能這樣說呢。姜院長這麼擔心你，又是她把你從小養到大，她就跟你母親一樣的……”
這話不知道戳中了陳琳哪兒的痛處，她聲嘶力竭喊道：“她不是我媽！我沒有媽！這世上，哪有賣女兒的媽！”
姜琴聞言，和孟文斌都是一驚，臉色大變。孟文斌走過來要拉琳琳，嘴裡一邊說道：“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
陸白閃身擋在了他前，道：“她說什麼，你們應該很清楚吧？”
孟文斌伸手要推開陸白，道：“這孩子跟姜院長賭氣呢，小孩子口無遮攔，陸醫生你不要相信她。我們帶她回去是爲了她好。”
陸白撥開孟文斌的手，道：“她不想跟你們回去，孟老師，有些話我不說是爲了保護孩子，但你自己心裡清楚。人在做，天在看，這世上，是會有報應的。”
孟文斌聽得心虛，眼神閃躲，嘴裡卻道：“陸醫生，我好話說盡，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你和琳琳非親非故，卻把她帶回家裡，誰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今天你要是不把琳琳交給我們，我可真就報警了。”
陸白冷笑一聲，道：“好啊，你報。”
孟文斌見他軟硬不吃，乾脆招手叫來保安，道：“把這個人拉走，他要誘拐學生。”
保安不認識陸白，自然是相信孟文斌，兩個人架住陸白的胳膊就要往旁邊帶。
陳琳只好伸手去推他們，嘴裡喊道：“你們放開她！”
孟文斌又上來要拉走陳琳，姜琴也衝了上來，一時之間衆人糾纏在一起推搡起來。
陸白正努力掙脫了保安，卻覺得肩上受了一股力，腳下一滑，整個人就往後倒去。
學校門口正好在整修下水道，下水道井蓋邊堆積了淤泥，加上這兩天陰雨不絕，人踩上去最容易打滑。
那下水道口黑洞洞的，誰也不知道有多深，真要掉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陸白一隻腳已經踩空，手下意識在空中一抓，竟抓住了一隻手。
那隻手把他往前面一帶，總算讓他穩住了身形。待他定睛一看，發現竟是唐軼。
“你怎麼在這兒？”陸白訝異道。
唐軼瞥了一眼孟文斌，道：“當然是執行你給我的任務啊。”
說完走上前去，把警官證拿出來在孟文斌眼前一晃，道：“警察，發生什麼事了？”
孟文斌先是一驚，而後趕緊向唐軼抱怨，添油加醋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這其中當然不乏指責陸白別有居心的話。
唐軼裝模作樣地聽完，扭頭看了看陸白，見他衝自己微微搖頭，便道：“我看這孩子是心裡有疙瘩，你要是硬把她帶回去，她遲早還得跑出來，到時候你更找不到人。這樣吧，我安排她去我妹妹家先住着，我再勸勸她。等她願意回去了，我再送她回去。反正姜院長你也認識我妹妹，這樣你總能放心吧。”
姜琴知道這事兒不好辦，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唐軼趁熱打鐵道：“放心吧，唐琿會好好照顧她的，我也會保證她按時上學。”
姜琴低頭，見陳琳望着自己的目光充滿憎恨，心裡一驚，只好脫口道：“好吧，那麻煩你了。”
孟文斌卻不服氣，指着陸白道：“警察同志，那他呢？”
“哦，”唐軼不在乎地揮揮手，“他我帶回警局問話。”
說完就理直氣壯地帶走了一大一小兩個人，留下姜琴和孟文斌稀裡糊塗地呆立在原地。
回去的路上，唐軼自然要問清楚，爲什麼陳琳會和陸白住在一起，陸白大致解釋了一番。
至於陳琳離開孤兒院的原因，唐軼眼見她沉默不語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不想說。
“所以……”唐軼頓了頓，道，“昨天你說的心事，就是她的事？”
“……嗯，”陸白點頭。
唐軼嘆了口氣道：“她住在你那兒確實不方便，你每天早出晚歸，有的時候值班可能一兩天不回去，都沒人照顧她。這樣吧，我送她去我爸媽家，有我媽照顧，你也可以安心了。”
陸白沒有答話，只是看向後座的陳琳，徵詢她的意見。
唐軼怕她有顧慮，道：“還記得前段時間去孤兒院的記者姐姐嗎，她是我妹妹。我爸爸以前是警察，媽媽是教師，人都很好，你住過去，姜院長他們一時也找不到你的。”
陳琳看向陸白，見他點頭，便答應了。
唐軼先是去陸白家裡取了陳琳的東西，而後帶着他們一起到了父母家門口。他見陳琳緊張，安慰她道：“待會兒有什麼話我來說就好了，我媽喜歡小孩子，你住在這兒她會很開心的。”
說完，唐軼按了門鈴。
開門的是秦玉，她先看見唐軼和陸白，又驚又喜，把他們讓進屋裡的時候，看見了跟在陸白身後的陳琳，臉上果然帶了幾分歡喜，道：“這是誰家的小姑娘，這麼清秀？”
唐軼忙道：“這是我同學一個親戚家的孩子，本來是到我同學家裡玩的，但我同學臨時有事，不能照顧，我就帶過來，想讓她現在這裡住幾天……”
話說完，唐軼後知後覺，覺得這麼把孩子帶過來總有些冒昧，又道：“要是您這兒不方便，我……”
“哪有什麼不方便？”秦玉讓幾個人坐下，一邊給他們倒水，一邊道，“自從你搬出去之後，家裡房間空着也是空着，小琿又很少回來，我每天閒着也是無事。”
“丫頭，你叫什麼名字呀？”秦玉看陳琳是越看越喜歡，拉着她的手柔聲問。
陳琳不大喜歡和人這麼親近，想要縮回手，但又怕讓秦玉尷尬，只好就這麼任她拉着。
唐軼知道陳琳不愛說話，正要替她回答，卻聽她自己說道：“我叫曉月。”
陸白聞言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唐軼雖然疑惑不解，但沒有說穿。
給陳琳安排好房間之後，秦玉纔過來招待陸白，不過礙於他和唐軼的關係，在和他說話的時候總免不了還是有些尷尬。
所幸秦玉是個溫柔寬厚的人，言談舉止間也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唐軼察言觀色，喝了一杯水就站起來道：“媽，我和陸白都還有工作，就先走了，改天我再過來看您，順便接曉月回去。”
“這麼快？”秦玉拉住兒子，滿臉不捨，“吃了飯再走吧，你爸在臥室休息，一會兒就起來，你也正好看看他。”
“不了，隊裡還有事要忙，我過幾天就來。”唐軼猶豫了一下，伸手抱了抱母親。
秦玉被這個擁抱弄得眼睛一紅，但還是寬慰道：“那好，到時候小陸也一起過來吃飯吧。你們平時工作都那麼忙，肯定沒時間好好吃飯。”
和唐軼一樣，想要融入這個家，對陸白來說仍有難度。一方面秦玉夫婦還在努力嘗試着接受，另一方面，壓在他和唐軼心裡的有些事總還是會變成交流的阻礙。
但秦玉的這份溫暖卻讓陸白不由自主地眷戀，他惶恐又渴望，既害怕會傷害了這個善良柔和的長輩，又如在數九寒天裡終於等來陽光一般，迫不及待地要觸摸那份暖意。
他深知秦玉心中最牽掛的還是兒子，便答應道：“好，多謝阿姨。”
秦玉放心地鬆了口氣，把兩個人送到樓下，又保證會照顧好“曉月”後，才站在門口目送兩人離去。
臨上車前，陸白忍不住回頭看了秦玉一眼，她眼中殷切盼望和留戀不捨的目光是那樣熟悉又陌生。而他此時不知如何回饋這份溫暖，便只衝秦玉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