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停留,一路行至搖穗園。
齊玄宸和寧薇看着這座,齊文帝被扣留在西魏時住過的園子,嘴角同時勾起一彎譏諷的弧度。
搖穗?是指父皇身在異國爲質,似野草一般孤苦飄零麼?
好生可笑!好一個欺人太甚!
寧薇輕輕抽出被劍眉扶着的胳膊,淡淡說道:“這個園子看上去倒還算雅緻,只是這名,本宮卻是不喜。”
“阿宸,你說這名該如何改?”寧薇看着齊玄宸問道。
沒有問過武親王,直接決定改去園名,武親王瞠目,心道:這瑞王妃看着柔善,沒曾想也是個囂張的主!
齊玄宸挑了挑眉,反問道:“爺一時想不出好的園名,你有何想法?”
寧薇微微一笑,稍作思慮,便道:“不如就稱作冠雲吧。”冠指發冠,發冠又可視作地位身份的象徵,雲指雲巔,雲巔高不可攀。
西魏用搖穗二字羞辱齊文帝,寧薇便用冠雲二字道盡齊文帝身份之尊貴。
“冠雲,不錯,就叫冠雲園,”齊玄宸嘴角噙着笑意,斜眸看向武親王,“武親王認爲如何?”
“既然是瑞王暫住之所,由王妃取名,理所應當。”看着齊玄宸讓人將園子原來的牌匾摘下,武親王爽快的笑了,笑容很是真誠,絲毫沒有作假。
不爲別的,只因這座園子早在多年前,便已經成爲了華瑾大公主的產業。
而刻有‘搖穗園’三字的牌匾,亦是華瑾大公主親自書寫,命人雕刻好後掛上去的。
親兒子一來便掀了母親親手所寫的牌匾,當真有趣。這個大齊瑞王還真沒讓他失望,如果能看見他們母子見面互掐,那就更好了。
武親王幸災樂禍的神情,自然沒有瞞過齊玄宸,只是他未曾在意。
他即將入住的這座園子,是何人的產業,齊玄宸心中清楚的很。
在他看來,華瑾大公主是個無情之人,一個將自己兒子視爲錯誤之人,會嘲諷自己曾託付終身的男子,這不出爲奇。
他今日之所以換下這塊牌匾,未必沒有刺激報復華瑾大公主的意思。
寧薇並不清楚來龍去脈,她只是單純不滿西魏用‘搖穗’二字,隱射貶低齊文帝。看到武親王幸災樂禍的笑容,她忍不住凝起一雙秀眉。
這時,小夏子機靈的端來筆墨紙硯,影也扛來了一張木桌。
齊玄宸神情慵懶,隨手執起毛筆,龍飛鳳舞,在鋪好的白紙上寫下‘冠雲園’三字。
看了一眼自己筆下的字,齊玄宸勾了勾脣角,瀟灑丟下毛筆,動作從容的扶上寧薇的胳膊,“走吧,爺扶你回房歇着。”
“將瑞王爺送至此處,本王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瑞王爺先前安置,稍遲片刻,本王會遣人前來,請瑞王爺到府赴宴。”
武親王拱了拱手,告辭離去,步法輕快,心情似乎極好。
寧薇再次皺了皺眉,悄悄看了齊玄宸一眼,見他神情未變,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園子一早按齊玄宸的要求收拾妥當,寧薇的肚子越來越大,旅途難免疲憊,縱使園子裡景緻極佳,亦沒有心思細賞,只是由着齊玄宸將她扶進房中。
連日趕路的日子終於結束,寧薇不免有些困頓,沐浴過後,便早早的歇下了。
齊玄宸見她睡熟,叮囑劍眉等人好生伺候,便出園赴宴。
……
武親王府坐落在皇宮外東南方向,與冠雲園不過相隔兩條長街。
因爲到達京城之時,已是晌午時分,是以此次設的是夜宴,時間尚早,齊玄宸未騎馬,也未坐轎,頗有閒情的領着小夏子,打算步行而往。
只是,武親王遣來的領路的幾個管事小廝跟在左右,讓齊玄宸有些不喜。
睨了小夏子一眼,小夏子立即會意,轉身攔住王府管事去路,咋了咋嘴,道:“你不用跟着了,回府交了差事歇着去吧。”
管事能被派來接引齊玄宸,自然是個妥當之人,一聽這話,連忙躬身回道:“公公,這可使不得,瑞王殿下初到皇城,無人領路,只怕不妥。”
“妥不妥都不由你說了算,趕緊回去交差吧,告訴武親王,我家主子會去赴宴就是。”小夏子不管那麼許多,態度強硬的趕人。
管事無法,只得猶猶豫豫的領着手下之人退下。
小夏子得意的看了遠去的小廝一眼,轉過頭討好的對齊玄宸說道:“這些人真是惹人厭煩,說是領路,其實是來盯稍的。”
“爺踏進西魏地界,就預備了會被人盯着。”齊玄宸漫不經心的說道。
小夏子也是個明白人,他機靈的眨了眨眼睛,笑嘻嘻的附和道:“就算那些人要盯,也不能讓他們光明正大的盯着,折騰他們一下也好。”
齊玄宸好笑的睨了她一眼,擡步向前走去。
無人跟在身邊礙眼,齊玄宸帶着小夏子走進一條鬧市街道。
西魏皇城的風貌與大齊京城大相徑庭,相比大齊京城的古色古香,韻味深長,西魏皇城還是一個簇新的城池。
當然,這是因爲西魏皇城經厲過數度搬遷所至。
西魏如今的皇城不過建立了三十餘年,自然無法醞釀出歷史沉澱的氣息。
然,這裡的繁榮昌盛,比之大齊有過之而無不及,城闕宮殿,樓閣亭臺,集天下能工巧匠之長,壯錦明麗,不愧爲最爲富庶之地。
西魏百姓普遍較爲彪悍,連吆喝的嗓門也大上許多,男子大多膀大腰圓,健壯魁梧,婦人依舊崇尚身姿纖細輕盈,只是這些不顯壯碩的婦人,性子卻是彪悍至極。在這裡,婦人當街叫賣貨物,實屬平常,不似大齊婦人多數窩在後宅。
小夏子看着幾個擼起衣袖叫賣的婦人,不禁瞠目結舌,低聲嘟囔道:“婦人如此彪悍,難怪都說西魏男子畏妻乃是尋常之事。”
這樣擼起衣袖露出半條手臂,要是在大齊,就是傷風敗德之舉。
小夏子嘖嘖稱奇,在西魏人看來,婦人的行爲卻是並無不妥。
齊玄宸清楚西魏民風如此,雖然有些驚訝,卻是沒有大驚小怪,見小夏子差點驚掉了下巴,便踹了他一腳,快步走開。
穿過鬧事,一陣帶着酒香的清風迎面吹來。
聞着鬧市街道處處飄散的濃郁酒香,齊玄宸心道:西魏人嗜酒如命,果真不假。
他頗有興致的擡步朝着酒香最爲濃郁之處走去,拐過街角,一條樓閣林立的街道映入眼簾。
放眼望去,這條街道上的店鋪,竟然全是酒肆!
這下子,小夏子再度看直了眼,他不屑的撇了撇嘴,心道:西魏人原來都是些傷風敗德的酒癲子。
跟在齊玄宸身後,走入這條滿是酒肆的街道,小夏子覺得自己要被酒味薰醉了,他漫無目的的看着道路兩旁的酒肆,臨近街尾時,突然看到兩座極其雅緻的閣樓。
這兩座閣樓與別的酒肆很是不同,其餘酒肆充斥着划拳作樂的喧譁聲,而這兩座閣樓卻是靜悄悄的,頗爲安靜。
“主子,這兩座酒肆是生意不好麼?”小夏子看了一眼樓閣上盤坐着對弈的兩名男子,輕聲問向齊玄宸。
齊玄宸轉過頭,看向小夏子,嘴邊蕩起一絲惡劣的壞笑,“你進去看看就知道生意好不好了。”
“奴才這就進去看看。”小夏子很是有興致,挑了一座閣樓,拔腿就要往裡走。
齊玄宸連忙一把拉住他的後頸,仔細端詳了小夏子一眼。
小夏子自幼淨身入宮,跟在齊玄宸身邊伺候,師傅又是李康年,一生順遂,沒有吃過多大的苦頭,養得那叫一個細皮嫩肉,加上他五官秀氣,除去他太監的身份,倒也算是個容易套姑娘小姐歡心的美男子。
齊玄宸扯了扯嘴角,“這裡是女子尋歡之所,你還是莫要去了。”去了怕是要受好大一通調戲。
小夏子不明白何爲女子尋歡之所,頗爲不解的問道:“女子尋歡之所,是賣胭脂水粉之處麼?怎的把鋪子開在酒肆邊上?真是奇怪!”
許是他的聲音頗大,驚擾了閣樓上與人對弈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轉過頭,一眼便看到了齊玄宸的模樣,他微微一怔,朝齊玄宸微笑着點了點頭。
白衣男子相貌令人驚豔,齊玄宸淡淡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移開目光,並未理會,“好了,時辰差不多了,該去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