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突然過來,很不安地說:“客官……能不能借用一下廚房?我女兒病了,要給她煎藥。”
常力目光看向越宮景,越宮景微不可察地頷首,常力便笑着跟店家說:“店家客氣了,廚房本來就是你的,談何借用?令嬡多大了?生了什麼病?”
“謝謝!謝謝……”店家怔了一下,轉身之際才說:“沒事,只是天氣冷,着了涼。”說着進了廚房,背影略顯佝僂。
阿美卻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看一眼地上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屍體,店家應該也看到了,他的表情也太鎮定了……不是,他的表情自他們進來,就一直是這副驚弓之鳥,顫顫驚驚地樣子。小鎮上的人沒見過世面,看到帶刀帶劍神色肅然的侍衛們,會驚慌失措很正常。但看到自己店裡死了人,卻還是跟之前的表情一樣,那就太不正常了。
阿美說出自己的疑惑,常力卻替店家辯解說:“也許他太擔心他女兒的病,並沒有注意到,就剛纔他站的位置,低着頭根本看不到。”
阿美冷哼一聲,“就你這樣毫無警戒心的觀察力,你主子還安好,真是他運氣太好了!”如果是在安西王麾下,他早死一百遍不止了!
阿美剛走出幾步,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尖叫,然後就是一個尖細的女聲高聲叫着:“當家的!當家的,你快來!”正在廚房裡燒着火的店家一怔,然後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很快院子裡就響起女人的哭聲,男人無力的慘叫聲,阿美疑惑,不是說沒事嗎?難道不是着涼?蒙書悅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靜靜地看着寒風吹着半開的房門,風捲起布簾,小屋裡黑乎乎的,只看見被風吹燃的火盆,飄搖的火焰。女孩得的是什麼病?一場風寒會這麼兇險嗎?東方和柏毅平什麼時候回來呢?如果他們在,就好了。
阿美回頭問:“有誰懂醫術的嗎?”
話音剛落,店家抱着一個十歲左右,瘦骨嶙峋面色烏青的女孩出來,無措地向着衆人問:“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可以嗎?你們都是從城裡來的,見多識廣,救救她,可以嗎?”
原來真的是她想多了嗎?阿美伸手探向孩子的脈搏,似有似無,已經命懸一線了。可惜東方神醫不在,若是他在,估計還有一線生機嗎?
“去找大夫啊!你們這裡沒有大夫嗎?”常力也很着急,這麼小的孩子,夭折了多可惜!
“阿悅,你可以嗎?”越宮景突然問。
“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女兒,今生今世我必銜草結環來報,來生願爲小姐當牛做馬!”四十歲的漢子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兒,在地上苦苦哀求。
蒙書悅左右爲難,“我……”我只是個連脈都把不準的初學者而已啊!
“求求你了……”店家繼續哀求。
“阿悅?”阿美疑惑,她不是這等冷心腸的人啊,怎麼會拒絕?
“阿悅,你盡力而爲,撐到東方回來就好了。”越宮景輕聲說。
蒙書悅深
呼吸一下,“回去!把她送回屋子裡去!”
“啊……好!”店家連忙抱着孩子回去。蒙書悅緊跟過去,一進門就不由地皺了眉頭,這屋子裡又悶又溼熱,混雜着藥味、飯菜味,味道很不好。
“把窗開一開,透點氣進來。”蒙書悅沉聲吩咐,手指搭在孩子脈門上,擰着眉頭。這不是風寒的脈象,復又說:“把藥方拿過來我看看。”
男人爲難地說:“潔兒年前就病倒了,剛好客棧住了個大夫,他說不能見風,我都把窗戶釘死了。藥方……藥方在哪?”
女人抽泣着,惡狠狠地說:“都怪你!都怪你,若潔兒有什麼萬一,我就殺了你,我也不活了!”
“好!不活了,大家都不活了!”男人突然也像崩潰了似的大吼。
阿美在門口說:“是嗎?都不活了,那還讓我們來治什麼病?阿悅,走了!”
“不!不……”女人撲過來,淚如雨下,“貴人,你有法子是不是?我要女兒活着,求你一定救救她。”
面對這樣的母親,這樣希冀的目光,蒙書悅能說什麼?她根本無法確認孩子除了風寒之外,還有什麼症狀,“藥方拿給我看看。”
“哦,好……藥方……”女人在身上摸了幾下,又在抽屜裡翻翻,唸叨着:“藥方我放到哪了?當家的,你上次拿出去配藥,有拿回來嗎?”
看着兩口子又像什麼事沒發生一樣,齊心協力找藥方,阿美輕輕搖頭,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思?所以她纔不願成親。問:“怎麼樣?”
蒙書悅搖頭,“要等東方回來……”後面的話就被外面傳過來的聲音打斷了。
“什麼聲音?”阿美一怔,刀劍相擊的聲音,外面……
兩人對望一眼,阿美就竄了出去。
這一次來的是黑衣人。人數遠多於他們,招招見血,狠毒無比。院子裡常力他們將越宮景護在中心,劍氣縱橫,雪泥滿天。越宮景已經與一個人纏鬥了起來,看到阿美疾奔出來,厲聲吼:“去阿悅身邊!”
阿美沉着臉,守在通道上,與大堂裡的黑衣人鬥成一團。只要她在這,沒有能衝過去!
越宮景軟劍在手,滿面戾氣,招式即狠又準。這些人!他也無法分辨這些人跟上次在靖門關行刺的栢栢族人有沒有關係,爲什麼這麼剛好?東方和柏毅平離開,他們就出現了?還是說在林子裡殺害栢栢族人的就是這些人?
這些黑衣勁客身手比栢栢族人更矯健,每一招,都殺意瀰漫,每一式,都氣息冷冽,完全是江湖上高手一列。越宮璃生死不明,皇后一族都已收押,太子黨均受嚴懲,這世間還有誰恨他入骨,請得動這麼多的江湖高手來殺他?
交擊,輕吒,掌風,劍聲,種種夾雜在一起,戰況異常激烈。
黑衣人逐個分化,個個擊破,越宮景身邊的侍衛很快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阿美見那些人根本不往後堂去,見着圍在越宮景身邊的常力越發吃力,袖中暗器激射,逼
退身邊的進攻,如一道凜光沁入戰局之中。有了阿美的加入,越宮景和常力的壓力頓時小了不少。
而圍攻他們的人顯然不是臨時起意,更不是江湖上的烏合之衆,當此次的進攻無果,他們飛快的轉變了陣型,腳下飛轉,帶動手中的劍,猶如一個旋轉着的巨輪,尖銳的齒鋒逼迫着場中的三人。
劍光並起,忽然疾攻如雨,縱是三人合力,防守範圍也漸漸收攏,漸收漸小。
越宮景心裡擔心着蒙書悅,外面戰況如此激烈,她竟然不出來察看?縱然女孩的病很緊要,但他更相信自己在她心裡的份量,莫不是中了別人調虎離山之計?
“我送你出去,你帶阿悅去找東方他們!”合身交替之際,越宮景輕聲在阿美耳邊說。
阿美搖頭,雖然她是栢栢族的繼母養大,跟阿悅的關係也不錯,但她首先是一名天正人,在安西王府那麼多年,明白這個男人對王府的意義,更明白這個男人的安危對整個天正的意義。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竟然要她棄他不顧去救其他人?不,她做不到!
常力說:“爺,我和阿美協力,打開破綻,你衝出去,帶着悅姑娘快走!”
這個主意她贊成!阿美點頭。袖中暗器連發,一片光影中傳出幾聲清脆的敲擊,劍幕頓時被打開一個缺口,常力守着後方,阿美將越宮景壓向缺口那一方,將他往外一推,自己回身填上缺口,瞬間將自己的身體,則完全暴露在劍光的攻擊下。
“噗……”熱血灑下來,似若火星燙手。
“阿美!”越宮景一聲痛呼。
常力一把將阿美拉了進去,護在身前。阿美慘然一笑:“放心,死不了!”
越宮景急忙往後堂衝去,小屋裡哪裡還有人影!男人、女人、女孩,一個都不見!
“我饒不了你們!”越宮景竄出來,一聲怒吼。軟劍化身成龍,帶着凌厲的劍光掠入劍陣中,霸道的勁氣在劍尖吞吐,隱隱透着青色的利芒。
瞬間,所有的白光劍影全部停歇,空中掉落數個劍尖,斜斜插入土中,人影倒飛,摔落塵埃。
常力和阿美退到一旁,喘息着,一招之下,劍陣破,人倒地,如此訓練有素的殺手,不及他一招之敵,這就是尊者之怒嗎?沒有看到阿悅,莫非她遭了什麼不測?兩人對視一眼,停了一瞬又再度加入混戰。
“說!你們是誰派來的!”狂怒之中的越宮景,劍氣磅礴,狠絕異常,如閻王手裡的鐮刀,收割着所有敢撲上來的生命。
就算越宮景有如此之勇,但還是敵不過對方人多勢重。王府侍衛除常力外,盡亡。常力自己也傷痕累累,阿美同樣也好不到哪裡去。
“殿下,我們先撤!去找東方他們匯合!”阿美大聲說。這些人太強了,頑抗下去,吃虧的只是他們而已。東方他們去了這麼久,若是無事,也早趕回來了,只怕……
越宮景卻置若罔聞,逃?他的人生裡沒有這一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