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冰嵐只來得及看到關月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梯的背影,頓時傻眼。
隔了好幾秒,被滿懷惡意又熱得粘乎的小夜風一吹,謝冰嵐熱出一身的雞皮疙瘩,這才反應過來。
魂淡!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信任呢?!
對方是關月!她譴責自己譴責個毛線!
謝冰嵐後悔莫及地提了提褲就喪心病狂地每步三級衝上去。
實驗班佔據有利位置,位於二樓。
由於慣性,謝冰嵐已經衝上了三樓的一截,最後關頭理智總算找到回她大腦的路,立馬急剎拐回一樓,短短的一段路就讓她大汗淋漓,她不得不挨在實驗班後門的門口喘着粗氣抹掉半包紙巾。
她進去的時候,關月已經和大家愉快地挪桌子了,喬逸不在,那兩袋西瓜被一個又瘦又黑的高個兒拎在手裡。
關月一看到謝冰嵐就笑得特別燦爛地打招呼:“小嵐,來來,剛好我們快挪完桌子了,你歇歇,等會兒咱們吃完西瓜再開始學習。”
尼瑪這簡直不能忍!謝冰嵐擼起袖子就跟着去一起挪!被這貨搶了先機她不能再坐以待斃好嗎!
她把一腔熱血灑向無辜的桌子:“來來來一起挪。”好歹也是經歷過山裡挑水的好麼!挪個桌子她至於弱成林黛玉麼!
她不拖倒好,一拖其他人就集體向她行注目禮,其中一個白胖小子指着她笑:“對對!那天你走錯咱們班把喬逸拍氣就是這勁兒!”
拎着西瓜的瘦黑個笑到喘得跟風箱似地:“我說你有這力氣剛纔就該幫着關月拎一把西瓜,她是暗藏一身橫練的肌肉,可這西瓜也挺能折騰人的。”
謝冰嵐正要還自己個清白,關月就隨手拿起一本薄薄的本子一下刮在瘦黑個的手臂上:“伍仁火腿你說誰一身橫練的肌肉來着!”
其他幾個也一哄而上按着外號“伍仁火腿”的仁兄一頓揉搓,瞬間就在謝冰嵐面前笑鬧成一團。
謝冰嵐張着嘴,灌了好大一口尷尬的空氣,一個字也再說不出來。
笑鬧團中傳出另外一把男聲:“別鬧別鬧!別誰友班的同志看笑話,當咱們弱智呢!”
另一個說:“謝冰嵐同學,你介意哈,就該讓關月提西瓜,她粗活做慣了,不讓做她還不自在。”
關月又是女俠般一掌刮過去:“怎麼說話呢!看我不修理修理你!”
謝冰嵐突然就覺得,她在這兒幹啥?來看人家相親相愛的嗎?來自取其辱的嗎?來作賤自己的嗎?
在她即將把問題上升到人生高度的當口,喬逸來了。
喬逸左右手各拎着三支可樂,進門就說:“關月,謝冰嵐,我說你們女生的友誼發展得也太迅猛了不是,剛纔我進校門老遠就看到你們一人拎袋西瓜聊得火熱,我在後頭跟了一路你們都沒發覺。”
打鬧的頓時停止了打鬧,伍仁火腿有點尷尬地看了看謝冰嵐。
謝冰嵐頓時阿尼陀佛滿天神佛謝了一遍,總算有知道真相的羣衆來還她清白!
她感激地看了眼喬逸,狗腿地幫他接過手裡的可樂。
關月這時又打了瘦黑個一下:“剛纔我就想說你了!這西瓜可是我和小嵐辛辛苦苦拎上來的!你小心放好!”
這麼一說,既不顯得她在馬後炮解釋,又能表明自己並不獨攬功勞,幹得漂亮!
謝冰嵐哈哈一笑:“最後不還是關月提上來的!咱不說這些了,挪好桌子開吃吧!”
謝冰嵐這麼一說,氣氛頓時就輕鬆了,那幾個男孩也不再對謝冰嵐抱有那麼微妙的敵意。這本來他們幾個都把關月當公主捧在手裡的呵着痛着,雖然是經常開玩笑,但他們就覺得關月只能給他們自己人欺負,外人欺負就是不行。
換句話說,他們就當着謝冰嵐是外人,畢竟從來沒見過,要不是關月和喬逸都提議,他們還不樂意一班的鑽進他們的學習小組裡來。
實驗班和一班的關係也向來微妙,大家的水平說白了也就差那麼點兒,不是每個人都像喬逸那麼大度,大家多多少少都有點藏私的小心思,分享可以,但也不可能和盤托出。
本來就有點情緒,他們幾個又都聽說了謝冰嵐以往的所作所爲,知道是怎麼一個人物。
再加上看到關月自己一個女孩子拎兩大袋西瓜上來,怎麼着心裡也不太高興。
特別是伍仁義,他是實驗的紀律委員,平時管慣了班紀律,就忍不住開口說了說謝冰嵐,畢竟是外人,也就點到即止,人家第一次來,不能做得太出面。
可沒料到喬逸一上來就把真相給捅出來,他頓時有點裡外不是人。
但謝冰嵐的表現讓大家心裡都放開了包袱,他就感覺這女孩其實也並不像傳言中那麼讓人忍受不了。
謝冰嵐上輩子習慣了跟喬逸的情侶夫妻關係,對着喬逸她挺放鬆,就是對着其他人她不行。
她挨個給人遞可樂:“算是初次正式見面,大家好哈,我是一班謝冰嵐,以後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瘦黑個首先接過可樂:“指教不敢,我叫伍仁義。”
白胖說:“我叫樑嘉年。”
還有一身高比另外三位男同學都矮一截,跟謝冰嵐平視的說:“我叫李宇封。”
關月接過謝冰嵐遞過來的可樂,俏皮地眨眨眼:“我是關月!”
最後喬逸從她手裡主動拿過一瓶:“謝冰嵐同學你好,我叫喬逸。”
就這樣,算是正式見過面打招呼。
謝冰嵐心頭正感慨於和少年喬逸重逢,少年就指着那些並起來的桌子說:“我剛纔進來就看你一猛子拉,挪六張就夠了。”
謝冰嵐心裡頓時又是一羣關駝呼嘯而過,難怪他們笑得搖曳生姿的,她把周邊七八張桌子都並起來了,站上面打擂臺都沒問題。
喬逸看謝冰嵐臉都紅了起來,脫口而出:“看不出來你臉皮這麼簿啊,那晚你可英勇了!”
喬逸就乾脆把那晚他在書店遇賊,被謝冰嵐英勇斷賊後路的事蹟給說一遍,直把謝冰嵐說得不好意思擺着手“別說了別說了”的,聽得那幾男的當場佩服。
關月拉着謝冰嵐的手臂高呼:“師父!你收我爲徒吧!”
謝冰嵐笑出一雙小虎牙:“好啊!”
收你八寶!
喬逸從自己的桌洞裡找出一小疊用過的稿紙,一張張在桌子上鋪開:“那兩袋西瓜放這上面,再不吃就不冰了。”
伍仁義趕緊把西瓜放在紙上,大家拿着竹籤戳西瓜吃。
吃完西瓜收了紙,正式學習。
關月直接拿着一張交叉少得可憐的英語卷問謝冰嵐:“小嵐,你看這題完型填空,這不選d嘛!固定搭配!氣死我了!你看要你選你選啥?”反正她就是不說正確答案,就想看看謝冰嵐這各科都爛到地的成績中,所謂英語特好裡面含不含水份。
她這份題只有實驗班的人才有,老師發下來的時候還跟大家說,也就實驗班的人做得來。
這顯然是有備而來,剛纔樓下一役,她不也不敢再對關月掉以輕心,接過來仔細把試卷翻了翻——這些題絕對超綱了,明顯是大學四六級的題,實驗班果然兇殘,這才高一,要不要這麼超前!
再說了,讓高一的學生做大學四六級的題,這有用麼?!
再說吧,後來的四六級都改革取消完形填空了……
謝冰嵐暗暗抹一把冷汗,幸好自己也是在四六級前夕抱過佛腳突擊過真題的人,不然還真拿不下來。
她就老老實實地解釋:“這幾個選項都是固定搭配,但關係上下文,a選項才更符合原文意思,選a。”她解釋完心裡也有底了,一看關月這卷面,這題對於她來說肯定特別容易,固定搭配的題跟別的從句什麼的都弱爆了,這題肯定是關月是粗心才選錯的。
樑嘉年湊個頭過來:“哎,這題老師不是講過了嗎?就是選a!”
關月用食指小幅度地在額頭一角做抓癢狀:“啊?!昨晚玩遊戲玩兒大發了!今早第一節就是英語,我一直在打瞌睡!”
謝冰嵐頓時眼前一黑,剛歇一歇呢,又發招了!這遊戲她知道,曾經她也玩過,當然,後來是聊起來才知道,喬逸也玩過。
另外幾人大概是第一次聽關月說玩遊戲,十分新奇地問:“你玩啥遊戲?”
關月不好意思地說:“我玩xx仙遊。”
李宇封就詐乎開了:“臥糟!我也是啊!你玩啥角色啊,改天咱們組隊刷副本去!”
“沒想到你一個女孩子也這玩這個啊,別是奶媽吧!”樑嘉樹一眼斜過去,立馬被關月用本子招呼了臉。
關月:“去你的!本女俠當然是耍大刀了!主攻物理傷害的好吧!血牛!”
喬逸這時才略嬌羞地說:“我是法師。”
“哈!沒錯!奶媽就是喬逸!”
“超級奶媽!”
“笑啥!奶啥媽!有名字的好吧!叫小喬法師!”
喬逸頓時被這幾個用生命湊熱鬧的損發擠兌得面紅耳赤。
關月這時才轉過頭來問謝冰嵐:“小嵐,你玩這遊戲嗎?可帶感了!”
謝冰嵐想了想,決定搖頭:“我沒玩過。”
不是她輕敵,而是後來她知道喬逸把自己玩過這遊戲裡的奶媽角色當黑歷史,悔恨程度就跟她不能面對自己曾經把自己當衫菜一樣嚴重。
如果她沒記錯,她記得喬逸說當時剛開始玩網遊,亂選的角色,後來練厲害了,清楚遊戲裡的各種外號了對自己的角色又有點無法捨棄,就一直當陪兄弟玩了下來,但高二開始就不玩。
估計也就再玩一個暑假了。
看關月的樣子玩的時日也短了,硬是沒玩出個火花來就知道沒戲。
謝冰嵐就不打算趟那渾水,與其在虛擬世界裡和喬逸套近乎,倒不如跟他約多幾次學習小組更實際。更何況,她也真需要喬逸的幫忙。
喬逸果然是不太想提這話題,就拿謝冰嵐轉移視線:“這遊戲也就那樣……大家別淨說玩了,都看書做題,謝冰嵐,我給你劃劃重點。”
喬逸說完,其他人也縮縮脖子不再做聲。
喬逸就開始認真地給謝冰嵐劃重點,還有他們幾個猜的題型方向,主攻哪幾點,次要哪幾點。
這麼一劃一說,謝冰嵐竟然一句不漏地記下來了,喬逸說的方法十分簡單,分析得有條有理,她感覺腦子有種一下子就通了的神清氣爽。
時間過得還特別快,一晚上一晃眼就過去了。
連續幾晚和週末跟上課的學習小組,再加上謝冰嵐吃的葡萄加加力,她對於月考也少了幾分忐忑,多了幾分踏實。
學校星期一就宣佈,高中部月考前一天晚修不用上,騰出時間讓老師佈置考場。
月考前一天早上,錢水青才讓班長把考場考號拿來給大家發下去,分哪個考場,就所有科目都在那個考場考。
其實也就是一張栽成名片大小的草紙,用學校自用的劣質油墨印上學生姓名,考場和座位號。
考場也沒學校說的那麼專業,不是第幾第幾這樣按數字排,而只是寫是在哪個班哪個班。
不少人發現是在自己班考的,紛紛都說感覺放鬆了很多,熟悉的環境心態穩定,做題能發揮更好。
錢水青立馬在講臺上潑冷水:“在自己班考的別樂,高考能在自己班考嗎?不在自己班才考出真水平,提前適應陌生環境,到時人就不容易慌。”
剛纔慶幸的那批立馬哭喪着臉,恨不得吞了手裡的草紙,就差沒提刀去敲編考場和座位那人的門。
謝冰嵐看她自己,也是在自己班考,不是座位就是坐自己,而是坐在講臺下,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
班長拿着一張草紙站謝冰嵐桌邊說:“謝冰嵐,楚晴還考不考試?她請假都快一星期了吧?這紙你拿給她?”
謝冰嵐看了眼旁邊還是空着沒人來的座位,把紙接了下來,痛快地說:“我拿給她。”
下午剛下課,謝冰嵐正心裡替自己的偉大高歌着原諒我這一生羈放縱愛管閒事,邊拿着燙手的考場紙邊走邊準備給楚晴打電話,下完最後一級樓梯就給人截住了。
“謝冰嵐,你現在跟我去小竹林!”吳詩婷霸氣地一手伸住她的去路,硬是以四十五度角仰視她的姿勢拗出一個女土匪的表情。
小竹林是市一有名的學生心中最浪漫景點,同時也是教導主任抓早戀最愛駐紮的蹲點。那地兒風涼水冷,位於市一尚未成形的足球場旁邊,忽略掉被塵土薰成淡黃的葉尖,那片子竹林還是個不錯的殺人埋屍低分埋卷的好地方。
謝冰嵐見不得小屁孩老學古裝劇:“好好說話!電視劇看多了吧!小啥子竹林,有屁快放!”她小學的時候有個同學就是學古裝劇裡的人表演輕功,從三樓飛下去就一直起不來了。
吳詩婷被謝冰嵐老氣橫秋的樣子震住了那麼一小會,轉眼又提起精神:“說就說!你說你害死楚晴了吧!你看她都那麼多天沒來上課了!都是你!”
謝冰嵐覺着跟吳詩婷這種人講道理行不通,她又趕着回去再吃一把葡萄睡一覺好考試,就直接耍賴:“是啊是啊,都是我!怎麼着,拉我去斬首示衆吧!”
吳詩婷果然被這死豬不怕開水的勁頭給打敗了,噎着老半天說不出話,只能睜着眼瞪謝冰嵐,最後憋出一句:“有本事你別走!”
謝冰嵐毫不猶豫地擡腳往前走:“我走了,再見!有本事你把眼珠子瞪出來!”
走了好一小段了,她還聽到吳詩婷遠遠飄來一句:“你等着!”
謝冰嵐頭腦發脹,幼稚不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