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在重光耳邊輕聲說道:“那是我祖姑婆卓瑪姑姑,她是我們族中的聖女,專司看守這山谷中的寒玉塔。每三年一個輪迴,今天正好又是她出塔的日子。所以我們族人聚集到這裡,防止有人搗亂。沒想到那些黑苗人會在這個時候前來偷襲。”
重光驚奇道:“她既然是你祖姑婆,又怎麼會這麼年輕?”心中暗道難道這聖女真的是修行者?雲朵一聲輕笑,很是得意:“看不出來吧,我祖姑婆都三百多歲了,比我跟哥哥高了十一輩呢,可是看起來卻像我的姐姐,我也很羨慕她的。”
重光道:“她怎麼會如此年輕,難道你們族的聖女都是這樣嗎?”雲朵怔了怔,想了一會才道:“好像不是,我記得族中長老說過,我們鳳凰寨白苗一族傳承千年,以前的聖女也都是一樣生老病死,沒什麼區別,只有到我卓瑪姑婆的時候,纔會是這個樣子,聽說她是幾千年來唯一把我們族中聖典涅槃卷練成的人,所以纔會有這樣的奇效。”
那位卓瑪聖女教訓完一幫族民,也留意到了在一旁咬耳朵的雲朵和重光。她隨手將巨石放回原位,跟着衆人只覺眼前一花,聖女大人已經閃現在那外地來的漢人小子身前。她先以手撫摸雲朵的額頭,有些欣喜地說道:“是我可愛的雲朵嗎?又長高了,原來的小花蕊,現在成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了。”雲朵抓住她的手,連連搖晃:“是我呢,祖姑婆。”
卓瑪含笑拍拍雲朵的肩膀,轉身看向重光:“我的小云朵,這個小夥子是什麼人,不給祖姑婆介紹一下嗎?”雲朵趕緊拉過重光:“姑婆,這是我朋友蕭逸,他是來自中原的漢人,今天全靠他把外面的黑苗人都制住了。”卓瑪點點頭,向重光道謝:“辛苦你了,小夥子。”重光急忙遜謝。
這時候山谷外面又逐漸嘈雜起來,重光本來下手就不重,過了這麼久,那些倒在地上的黑苗人氣血疏通,漸漸恢復了行動能力,三三兩兩地爬了起來,又聚在一起吵吵鬧鬧,想把巨石搬開。
卓瑪皺皺眉頭,擡手將巨石搬開。正在吵吵鬧鬧的黑苗族人一見到白衣如雪的聖女大人,頓時驚得魂飛魄散。卓瑪聲音冰冷:“你們這些喪心病狂野人,還不肯死心嗎,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會讓你們得到寒玉塔裡的東西。看在你們沒有造成族人傷亡,我今天就免你們一死,滾回去告訴雅克,不要再做他的春秋大夢,寒玉塔裡面的東西是不祥之物,只會給人間帶來禍患。”
那些黑苗族人面面相覷,卓瑪聖女本就是他們最爲害怕的人,這次來偷襲,原本是想趁聖女出塔最虛弱的時候,強攻寒玉塔,得到裡面的寶物,想不到被重光一耽擱,令聖女成功出關,躲過了虛弱期。如今聖女大人開口饒了他們性命,這些野人不敢相信,紛紛交頭接耳,害怕對方有什麼陰謀。
那頭戴白色氈帽的長老顯然脾氣比較暴躁,見這些人還猶豫不決,跳出來道:“聽到沒有,野蠻子,我們聖女大人饒了你們,還不快滾,難道我們現在想收拾你們,還需要耍什麼陰謀不成。”這些野人聞言,轟然散去。
卓瑪道:“烏必長老,黑苗人已經退走,我們先回鳳凰寨吧,接下來的三年會是寒玉塔的潛伏期,我們族中又可以享受三年的寧靜安逸了。”衆多白苗族人聞言,紛紛高聲歡呼,一片喜氣洋洋。
烏漢跟雲朵一左一右,陪在聖女卓瑪邊上,領着一衆族人回鳳凰寨。重光還在原地發呆,雲朵回頭看了她一眼,高聲喊道:“愣着做什麼呀,去我們寨子玩玩唄。”他微微一怔,微笑着跟了過去。
鳳凰寨早已是千瘡百孔,好在沒有人員傷亡,苗人的房屋都是竹子搭建,蓋起來也容易得多。卓瑪跟烏漢領頭組織,一衆苗人開始了熱火朝天的重建家園。重光跟雲朵四處轉悠,看哪裡急缺人手,就上去幫忙。
白苗族人忙碌了不到半個月,整個鳳凰寨已經渙然一新,畢竟這種結構簡單的竹製屋舍,搭建起來並不費事,又有重光這樣的修士幫手,很快這些苗人就擁有了新的家園。
重光這些日子就住在鳳凰寨裡,白天跟他們一起做活,晚上就參加白苗人的篝火晚會。這些白苗族人天性喜歡熱鬧,又能歌善舞,像這樣熱火朝天的翻修房屋,晚上自然是要載歌載舞,美酒佳餚,歡樂一番。
苗女多情,這樣的晚會往往也是白苗族青年男女相親的場合。重光相貌清秀,又是遠道而來的貴客,一出手就制伏了兇惡的黑苗人,在這篝火晚會上自然也成了香餑餑。不時有那熱情如火的苗家妹子,跑來拉他去場中跳舞,或是向他獻歌敬酒,而云朵非但不阻攔,反倒在一旁笑眯眯地觀望,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架勢。
好嘛,既然你存心看戲,那我就索性做一場好戲。重光現在的心態,已經跟以前大不相同,退一步海闊天空,如今他可算是真正的自由身,無牽無掛,無拘無束,爲人做事也放開了許多,跟這幫熱情的小姑娘連跳了七支舞蹈,雖然說跳的亂七八糟,卻還是引得不少苗人高聲喝彩。
這些苗人天性如此,看見熱鬧就喜歡湊上去。重光遠來是客,又幫了苗寨大忙,他們自然不介意用最美的果酒,最熱烈的喝彩來款待他。而那些機靈的白苗姑娘雖然對他很熱情,卻早就看出了族長的妹妹雲朵跟他之間有些若有若無的情愫,所以挑逗也是適可而止,倒有些像是善意的惡作劇。
這樣的晚會在鳳凰寨重建完成的當天,又舉辦了一次,並且比先前來得更加熱鬧。熱情好客的白苗族人載歌載舞,把一罈罈美酒從地窖裡搬出來,爲這難得的盛會增光添彩。
整個鳳凰寨一直熱鬧到深夜,所有人都累了去休息,才曲終人散。重光自然是無需入眠的,他把會場打掃乾淨,打算回自己屋裡去打坐練功,卻看到寨子中央,聖女卓瑪的居所依舊亮着燈光,走過去看時,卻見到這位聖女大人正端坐在牀前,一男一女圍在她身邊,正是族長烏漢和他妹妹雲朵。
他一時好奇,附在窗戶邊上,還沒做出什麼動作,卓瑪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口中輕喝一聲:“蕭先生,別遮遮掩掩了,你也進來吧。”
重光嘿然一笑,翻身進了屋子,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卓瑪凝視了他一會,這纔開口問他:“蕭先生從中原遠道而來,不知道是爲了什麼事情呢。我早就聽說中原繁華之地,處處錦繡山河,你怎麼捨得舍了故鄉,來到這偏僻的域外苗疆。”
重光長嘆一聲:“我本是天涯落拓人,江湖獨行客,走到哪裡都想要湊湊熱鬧,看見什麼好玩的就要撈他一把,不管是龍潭還是虎穴,總之天性就是如此,所以這輩子命乖時蹇,孤獨至此,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在中原有幾個不想見到的人,還有一些不想記起的事,所以乾脆逃到這天涯海角,眼不見心不煩。這苗疆雖然地處異域,可是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實在是人間樂土,世外桃源。長居於此,令人不由生起此心安處是吾鄉的感慨。”他這話可謂是有感而發,在這祥和安寧的苗疆,幾個月的生活,已經令他心如止水,真正體味到生命的樂趣。
卓瑪不置可否地一笑,指着雲朵道:“雲朵是我從小看着她長大,這孩子天性單純,沒見過什麼世面。我看蕭先生是個有故事的人,過去的經歷想必也十分精彩,雲朵也很是好奇呢,我只是怕她忍不住誘惑,聽了你的介紹,會跑到中原去。”
重光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卓瑪的意思,這位聖女眼力高明,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小孫女跟這位外來的漢人小夥子之間隱隱存在的那點情愫。她對雲朵自然是瞭如指掌,可是卻吃不住重光的來歷*,所以這番話既是試探,也是一種模糊的警告。
其實重光對雲朵本來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只是在中原經歷了那番風雨以後,他跑到南疆避世,遇上這單純善良的苗寨姑娘,情不自禁地生出來一點遐思,若說是喜歡,卻又談不上,若說只是朋友,又多了幾分旖旎,若是用曖昧二字來形容,倒是若合符節。
雲朵當然是好姑娘,人好看,心思單純,性格也活潑可愛。這樣的姑娘,若是擱在中原,可能還要被譏諷爲不識禮儀不通教化,可是在這被視作蠻夷之地的苗疆,就是鳳凰寨白苗一族的掌中珠,無暇玉,最是珍貴。卓瑪作爲雲朵的祖姑婆,自然對這位隔代的孫女疼愛有加,所以對這位有可能成爲自己孫女婿的年輕人,也是分外的慎重,想摸清楚他底細的心思,也可以理解。
無奈重光偏偏是油鹽不進的性子,何況他心裡對這位卓瑪聖女頗有幾分疑慮。對方曾經展露出來的神力和長生不老的特質,令他非常懷疑,不知道這勞什子涅槃卷,到底是什麼東西,跟道門神通有何關聯。
他心中疑慮,眼見周圍又沒有旁人,烏漢這些日子已經跟他混得熟了,雲朵自然更不用說,索性就把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卓瑪聖女,我聽說您已經三百多歲,卻還能保持青春不老,那天推開巨石的神力,連我這自命武功不凡的漢人也自愧不如,雲朵也很羨慕呢。聽說這些都是因爲貴族聖典涅槃卷的功效,我很是好奇,這涅槃卷難道是什麼神奇的武功秘籍不成?”
卓瑪看着他,目光炯炯中帶着玩味的神情:“蕭公子,你真的只是一介武夫麼,這話哄哄雲朵跟烏漢還可以,可是卻騙不過我這久經世事的老太婆,若我沒猜錯,你是中原道門的修士吧,不知道是師承峨眉、武當,還是遠在西域的崑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