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吾一眼望見那朵拖着紅光的祥雲,眼中顯出驚喜若狂的神情,癱坐在地上的何無畏和趙元朗等人也面露喜色。那祥雲來得好快,眨眼之間已經飛到衆人正上方的天空。紅光所及之處,那五彩的煙霧也隨之瀰漫。只見方纔還生龍活虎的水族兵將一旦被這煙霧籠罩,立時表情呆滯,眼神茫然,慢慢癱倒在地上。
只有那幾位龍族太子和其他元嬰大妖多支撐了一會,但也不過片刻之間,就一個個手足發軟,口角流涎,跟着一頭跪坐在地上,再也掙扎不得。那煙霧顯然是極爲厲害的瘴氣,連元嬰修士也抵擋不住,片刻之間就被制服。
重光的玉佩只能化解五階以下的巫毒蠱術,遇到這連元嬰修士也不能抵擋片刻的瘴氣,頓時頭暈眼花,氣血翻涌,跟陸吾兩人對視一眼,雙雙軟倒在地,圍攻他們的那紫衣女子和黃鬚大漢也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兩眼翻白,已經是手無縛雞之力。
這時候那朵祥雲已經落到平地上,紅髮老祖高大的身形赫然在雲團中顯現。他從一出現就震懾全場,舉手投足間施展五雲桃花瘴將整個陷空島籠罩,包括龍族在內的一衆修士,無論敵我,此時已經盡數被他的瘴氣制住。
但他臉上殊無喜色,整個人顯得愁眉苦臉,朝虛空之中一聲大喝:“龍王老兄,這就是你說的驚喜?”伴隨着他這一句喝問,方圓數千裡內的的天地之間,一聲如山呼海嘯般響徹天際的龍吟驟然響起,聲音連綿不絕,迴盪在每一個人的耳際。
場中衆人茫然地擡起頭,循着聲音想要找到龍吼的來源,頓時見到一幕令他們終生難忘的情景:一條上千里長的黃金巨龍,身形橫亙在遙遠的西北天空,正在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疾馳而來。
紅髮老祖似是早就知道,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一招手,虛空之中顯化出一柄五尺左右的單刃長刀,通體血紅,光芒閃爍。他舉起長刀,對着巨龍飛來的方向凌空一劃,巨龍的必經之路上頓時憑空生出一條裡許長短的彩虹,周邊泛着血色的光澤,顯得妖異至極。
那巨龍昂然擡頭,雙目如電,張口噴出一條長長的龍火,徑直將那攔路的彩虹燒了個乾乾淨淨。而巨龍行進的速度絲毫沒有放緩,依舊只在瞬息之間就趕到當場,龐大的龍身在上空盤旋,跟着轟然落向地面,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煙塵漸漸彌散開來,顯出落在坑底的一個高瘦身形。這是一個氣度威嚴的中年男子,方面大耳,黑髮黑眸,明黃色的龍袍搭配銀白色的披風,彰顯出他的王者風範與皇家氣派。他的五官生的極爲嚴謹,面色之中帶出幾分高傲,和那種一切盡在掌控的從容。
場中無論水族還是陷空島的修士,都被眼前發生的一幕幕驚呆了,完全弄不清楚狀況。南海龍王敖丙怎麼會和紅髮老祖一前一後同時出現,而且看情形,兩人還是認識的,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紅髮老祖見敖丙化成人形,也不等他站穩腳跟,揮動天魔化血神刀,一道又一道化血神光應運而生,自虛空中垂直落下,從四面八方向着南海龍王身上斬去。這化血神光只要沾到一絲,就能煉化中招之人全身的精血元氣,端的是狠毒無比,乃是旁門之中最頂尖的邪門法術,是天魔化血神刀這件神兵利器天生自帶的威能神通,此時被紅髮老祖全力催發,施展得出神入化。
南海龍王眼見紅髮老祖來勢兇猛,也不見他怎麼動作,頭頂上催發出一道沖天的火柱。那席捲而來的無數血光,彷彿飛蛾撲火,被那火柱吸附過去,頓時化成一片虛無。火柱吸收了血光之後,猶如澆了一層烈酒,火勢愈發旺盛,迎着血光飛來的方向倒捲過去。
紅髮老祖身形驟然暴漲,憑空長高了三尺有餘,化血神刀脫手飛出,如流星追月一般迎着火柱衝上。血紅的刀光在虛空中一陣攪動,頓時將漫天的火柱切成無數碎片,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但是龍君所發的乃是真龍之火,火勢散開以後絲毫不減,哪怕是最小的一點火頭,落到地上也會爆成一團熊熊的烈火,將所碰觸到的一切都燒成飛灰。
那間原本安逸祥和的陷空島成了一片人間煉獄,到處是鋪天蓋地的火焰,火光中傳來人們的驚呼哀嚎,還有房屋轟然倒地時候發出的噼啪聲響。很多普通的島民從躲藏的房屋中驚慌失措地逃出,當他們衝入海水中,卻發現再多的海水也澆不息身上的火焰,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紅髮老祖大手在虛空中一抓,收了化學神刀,長嘆一聲:“敖丙,你贏了,快快收了神通,放過這些無辜的漁民吧,我把定海神鐵給你就是。”
敖丙有些詫異:“紅髮,你搞什麼鬼,以你分神絕頂的修爲,加上天魔化血神刀和新練成的五雲桃花瘴手段,就算我比你高出一個境界的道行,想贏你,至少也要再鬥上幾天,怎麼就這麼認輸了?”他說這些話的同時,順手招出大片的烏雲,凝聚在上空,頓時一場暴雨傾盆而至,將那傾南海之水也不能撲滅的火焰盡數消弭於無形。
紅髮老祖面色悽然:“不用比了,我跟你已經惡鬥了三天三夜,從南海鬥到東海,又從東海打回南海,我本以爲自己已經分神絕頂,又新得了五雲桃花瘴的手段,應該能與你一較高下,想不到你閉關多年,竟然突破了入化的修爲。任我手段百出,終究難敵你境界高超,就算再鬥上十天十夜,我始終是要輸,何必再連累這些無辜的漁民。這次你我相爭,無論是境界道行、法力神通,還是心機手段,都是你贏了。這神鐵本就是南海之物,我無意中得到,也只是想驗證自己煉器的修爲。我已經有了化血神刀,定海神鐵雖然是上古神物,與我屬性不合,終究是得物無所用,一時執念,爲這不相干的身外之物,連累了我門下一衆弟子和這幾千無辜島民,真是愚不可及,悔甚恨甚。”
敖丙哈哈大笑:“你們人族就是忒多麻煩,這些島民與你非親非故,何必管他們死活。我等修行之人,要面對天人三劫,自顧尚且不暇,哪裡管的上天下風雲,世間水火。我這次還不是把那幾個不成器的逆子派出來探路,若是他們就此死了,也只怪他們學藝不精,無緣繼承我的衣鉢,與人無尤。”他一邊說話的功夫,一邊揮手發出一道清氣,所及之處,那些中了瘴氣的修士無論屬於龍宮還是陷空島,盡皆清醒過來。
紅髮老祖這邊也開始施展道術解救被困在瘴氣中的門人弟子和水族衆妖,同時將受了火災重傷未死的島民一一解救過來。五雲桃花瘴並不傷人,只是一種制人的法術,這些被困在其中的修士無論人妖,意識都很清醒,只是動彈不得。那龍宮幾位太子聽了自己父王的話,竟然沒有任何怨言,反倒一個個認爲理所應當的樣子。
陷空島一方的修士卻是十分震驚,想不到自家師父早就與龍王鬥了三天三夜,自己卻還茫然不知。而聽到師父認輸服軟,一個個面如死灰,再也不肯多說。
紅髮老祖一邊救人,一邊回答敖丙的疑惑:“你們妖族素來爭鬥不休,弱肉強食,我們人族卻講究守望互助,本就是夏蟲不可以語冰之事。這定海神鐵雖然神奇,對我而言卻只是印證煉器手段的一件工具,只是它來頭太大,我一時動了貪心,執念害人,幾乎淪入魔道。要是我真的爲了這死物,放棄我那一衆弟子門人和無辜島民,到時候纔是悔之晚矣。”
敖丙見島上衆人一個個醒轉過來,已經沒有大礙,不耐煩地說道:“把神鐵給我把,我那不成器的老三和老五還在海里面療傷,雖然沒有大礙,也不能不管。你要說教,等我把神鐵送回龍宮,處理了一干俗物之後,再來聽你呱噪。”這位南海龍宮之主與紅髮老祖似是早就熟識,言語之間更是亦敵亦友,頗爲奇特。
紅髮老祖伸手雙手,朝五雲宮正前方左右一劃,虛空之中頓時顯現出一條無根無底的洞口來,他大手緩緩搖擺,似是在打招呼,口中輕輕呼喊:“出來吧,出來吧。”只見一道長約三寸的五色奇光緩緩從洞口深處浮出,一邊飛遁一邊還不時掙扎,似是對紅髮老祖的召喚極爲不滿。
足足一炷香的時辰,紅髮老祖纔將定海神鐵捧在手中。南海龍王目露奇光,狂熱地盯着這一件稀世奇珍,又不敢打擾紅髮老祖施法,只能悶聲呆在一旁觀望,大氣也不敢出。紅髮老祖捧着這件寶物,緩步走向敖丙,兩眼死死地盯着手掌中的光華,滿是戀戀不捨的神情。
wωw.t t k a n.¢ ○
兩大絕頂宗師終於走到了一起,紅髮老祖慢條斯理地將定海神鐵演化的那道細小光華捧到南海龍王面前。龍君陛下早就迫不及待,卻又不敢怠慢,鄭重其事低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道五色奇光。
就在兩人交接的瞬間,虛空中突然顯化出一個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遁到敖丙面前,一掌狠狠地印在這位龍君陛下胸口,同時長袖飛出,帶出一股勁風,襲向紅髮老祖面門。
乍逢奇變,這兩位方纔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梟雄人物,此時連驚呼一聲也來不及,就向着身後倒飛出去,一連撞倒了十餘顆粗大的樹木,落在地上之時已經臉色蒼白,口噴鮮血。
那定海神鐵還漂浮在空中,被這半路殺出來的人影一把抓在手中,跟着此人凌空閃爍,眨眼間來到重光身邊,一把將重光夾在腋下,身形一晃飛起在半空之中,發出驚天長笑,笑聲未落之時,人影已經消失在茫茫滄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