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羅侯的瘋狂大笑與自言自語,蕭重光忍不住地皺眉,內心裡的困惑再次升起。“他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如他所說,我現在看到的世界,都是虛僞的假象?師父、師伯他們說的,全都是謊言?”這種想法再一次盤旋在他腦海裡,令他內心充滿罪惡感。
羅侯的笑聲終於停歇:“你走吧,年輕人,我不會再爲難你,無論如何,你始終是他選中的人,不過,”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非常嚴肅:“他的遺物你不可以帶走,虛僞的人類,你們沒資格拿走劍神的東西。”
“我管你發什麼瘋,”蕭重光聳聳肩,欠揍地笑笑:“我就偏要帶走。”他祭起長庚劍,就要設法衝破石門,離開此地,門外卻突然傳來一片喧譁。
“就是這裡,真是天助我族。”隱隱約約是金石的聲音。
“大帥,大喜啊,一路平安到了妖皇宮,馬上就可以見到羅侯大人。”這個是黃四郎。
“不對啊,隧道里的機關怎麼沒有發動,以前不知道多少妖族死在這隧道里,怎麼這次如此順利。”
“難道有人先我們一步,破了機關?”黑天疑惑地說道
“不要慌,我們這麼多妖族一直堵在來的路上,不可能有人出來,就算有人比我們先進去,那人一定還在地宮裡,這裡又沒有別的出口,天遁境跟地靈珠一定還在。”
“早知道就不必那麼費勁搜尋神魔血脈和五行法寶了,等這麼久才進來,應該人差不多就直接闖洞。”
秦無咎威嚴的聲音響起:“都別吵了,只要能救出羅侯大人,任何犧牲與等待都是值得的。”他此時的聲音已經非常響亮,看來是到了門口。“咦,妖皇宮大門被關上了,果然有人進去了,觸動了守宮法陣。”
蕭重光心中震驚,想不到秦無咎這些人會在此時趕到,正好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他心中煩躁,此時門外衆妖已經七嘴八舌討論開門的事情。“不要亂來,這石門是妖皇宮最後一道屏障,單憑蠻力無法開啓。衆妖齊心合力,佈置五行四象大陣,用陣法之力強行瓦解石門。”秦無咎一言震懾全場。
蕭重光聽得心中大急,外面衆妖已經在佈置陣法,他卻束手無策,真正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怎麼樣,害怕了,年輕人?”沉寂了許久的羅侯再次發話,“外面來的是我妖族的徒子徒孫,哈哈,看你這次怎麼逃。”
蕭重光不去理會他的冷嘲熱諷,在大殿的每一個角落反覆搜索,希望可以找到可能的出路。“沒用的,這裡當年是我的妖皇宮,沒人比我更瞭解,根本沒有別的出路。小子,你認命吧。”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石門終於被羣妖合力打開,秦無咎一馬當先,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直撲王座:“羅侯大人,我來遲了!”無數妖怪如潮水一般涌入大殿,蕭重光一時情急,靈機一動,一把拋出地靈珠。
地靈珠在空中翻滾着越過臺階,一直落到棋盤中央天元附近的位置,與地面接觸的瞬間,整個地宮從門口到臺階一下全部被一片黃光籠罩,所有涌進來的妖怪突然被定住了一般,再也不能動彈。
只有最先進來的秦無咎此時已經落在高臺之上:“是你?你做了什麼?”
“無咎,快點拿下他,他剛纔扔出了地靈珠,快點制住他拿下天遁鏡,唯有天遁鏡才能化解萬象乾坤陣,晚了所有的族人都會死在陣中。快!”羅侯的聲音驟然響起。秦無咎應聲道:“屬下明白!”身形撲出,帶着雷霆萬鈞的氣勢,瞬息間已經落在蕭重光身邊,大手一抓,籠罩住對方所有可能的退路。
蕭重光右掌擊出,硬生生架住了對方這一攻擊,自他過了三關之後,他隱約感覺自身法力與神識都有極大的提升,如今這一試果然如此,他心中狂喜。
秦無咎見他居然接住了自己這一手,大爲驚奇。但他神通廣大,也不以爲意,身形一退,彌散在空中,下一刻已經在蕭重光身後凝聚成形,雙手合抱,蕭重光身邊頓時出現一道明黃色的光圈,往中間驟然一收,似要將他捆縛住。
蕭重光元氣流轉,瞬間佈滿全身,身體忽然間膨脹了一倍有餘,跟這道收縮的光圈對衝了片刻,光圈支撐不住,轟然斷開,散失於無形。
秦無咎大驚失色,羅侯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小子擊敗了水武士,得到了劍神祭煉到水武士中的元氣,法力大增,無咎,不要跟他拼法力,別忘了你可是金丹絕頂!”
秦無咎豁然大悟,眼中閃過嫉妒的神色,雙手平舉,張口吐出一點青光,向對手激射而出。蕭重光長庚劍飛起,劍光與那一點青光在半空中相撞,頓時敗退下來,嗚咽一聲飛回他懷中。
“糟糕,是秦無咎本命道法。”他大駭之下,身形疾退,那道青光卻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上。蕭重光驟然轉身,一把摸出天遁鏡,頓時發出萬丈毫光,罩住了秦無咎和那點青光。
一切都靜止了,青光虛懸在空中,猶如一顆繁星。秦無咎正要再度施法,卻被羅侯喝止:“別動,這是天遁鏡的剎那芳華,你一動,就會迅速衰老,法力流失。”
秦無咎聞言再不敢動彈,站在原地,蕭重光持着天遁鏡,大氣也不敢出,雖然他施法罩住了對手,但是自己也不敢輕舉妄動,那點青光就在他身前,只要他稍有異動就會欺近。
所有人都詭異地靜止在原地,那些被地靈珠困住的妖怪有些已經七竅流血,倒斃於地,有些則滿頭大汗,顯然是苦不堪言,甚至還有一些驟然化成飛灰,形神俱滅。秦無咎心中焦急,卻無計可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地宮中的人來說則無比漫長。秦無咎額頭已經滿是焦灼的汗水,這對金丹修士來說可謂是罕見的情形,而蕭重光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忽然見從地宮門外飛來無數劍光,瞬息之間已經進入棋盤,劍光中隱約有人在說話:“不是說隧道中有前輩高人佈下的陣法嗎,怎麼我們這一路勢如破竹的。”“別吵,肯定是妖怪比我們早一步進來。”“哼,要不是你們武當派不肯聽我的指揮,我們早就到了。”“呸,爲什麼要聽你的,你算老幾。再說了,還不是崑崙派那幾個傢伙非要沿途玩耍,耽擱我們的路程。”猶如一場大雜燴一般,從劍光出現到進入棋盤,這些御劍者已經吵了好幾個回合。
忽然之間所有嘈雜都消失了,這些一路順風順水的正道弟子沒料到自己一頭鑽進來就闖入了萬象乾坤陣,每一道劍光落到地上,都化成了一個正道弟子,張口結舌,神情似驚訝又似癡呆,卻沒有任何進一步的動作。
“哈哈,報應來了。”這時候能說話的自然只有羅侯,“道門弟子扔出的地靈珠,困死了自己的同道中人,哈哈哈,真是天大的諷刺,看你這次如何收場。”
蕭重光不敢動彈也不敢說話,眼中流露出不忍之色,他自然知道被困在萬象乾坤陣中的下場,心彷彿在滴血。然而理智告訴他不要輕舉妄動,否則第一個死的恐怕就是自己。
又過了一刻鐘,已經有正派弟子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身上似乎被無數猛獸啃噬一般,蕭重光臉上的不忍之色越來越重,而羅侯依舊在冷嘲熱諷:“你們這些所謂名門正道不是最喜歡講什麼顧全大局,殺身成仁,捨生取義嗎?怎麼你現在卻見死不救了,爲了自己的小命,就忍心犧牲這麼多同道嗎?他們裡面甚至還有你的同門師兄弟,有你的知己好友,甚至,有你最心愛的女人。”
“夠了!”蕭重光一聲大喊,他已經瞥見了站在人羣中的江採萱,那一雙明眸中充滿驚恐,不知道在遭受怎樣的折磨,旁邊的薛昊痛苦地在地上撞頭,用拳頭拼命敲擊着地面。“死就死吧!”蕭重光再也無法忍受,一招手,那地靈珠猶如心靈感應一般,離地飛起,瞬間朝他懷裡飛去。
就在此時天遁鏡的光芒消失,懸在空中的那一點青光悍然一擊,將蕭重光撞得倒飛出去,落在王座上。“無咎,快拿他身上的天遁鏡和地靈珠,天地人三才合一,封印就解除了!”羅侯大聲疾呼,秦無咎應聲飛起,一把抓向蕭重光的身軀,左掌已經印在對方的頭頂百會穴,蓄力不發,右手則去他懷中掏摸。
地靈珠既去,場中羣妖與一衆修士從幻境中解脫,如同大夢初醒,一個個失魂落魄,惶恐不安。許多妖怪與修士又忽然發現身邊多了許多敵人,頓時陷入混戰之中。
“江師姐,薛師兄,”蕭重光聲嘶力竭地大喝:“快點到高臺這阻止秦無咎,他要解封羅侯。”薛昊臉色慘白,正在大口喘氣,聽了蕭重光的話,他眼中疑惑與震驚之色並起。“沒時間說那麼多了,快上來。”蕭重光繼續呼喊,此時秦無咎已經找到天遁鏡和地靈珠,正在艱難地將寶物取出,但是兩樣法器早就臣服於蕭重光,雖然沒有主人驅動,依舊竭力反抗。
薛昊發呆了片刻,就被江採萱推了一把:“快去啊,蕭師弟還在妖怪手上呢。”這才應聲飛起,一劍刺向秦無咎後背,秦無咎何等神通,雖然大半法力在強取天遁鏡與地靈珠,依舊遊刃有餘,左手在蕭重光頭頂一拍,隨即輕描淡寫地往空中揮起,一道金光飛出,將薛昊打翻在地,身子發麻。
江採萱大急,衝到薛昊身邊將他扶起:“師兄,你怎麼樣?”薛昊搖搖頭,臉色愈加蒼白。江採萱扶他坐好,自己駕起劍光飛向高臺,卻依舊被秦無咎隨手打翻,落在薛昊身邊。
這時曾沛、凌渡虛與莫斂鋒也都分別斬殺了敵手,脫出戰鬥。本來衆妖的實力要比道門弟子強悍,但是秦無咎全力以赴在提取天遁鏡與地靈珠,而其他衆妖被困在幻境中的時間遠比道門弟子要長,實力大損,此消彼長之下,反倒是道門弟子漸漸佔了上風。
曾沛、凌渡虛、莫斂鋒三人方纔已經聽到蕭重光的話語,此時見到高臺情形,自然猜出了七七八八,三大金丹同時飛起,劍光如彗星凌日,直取秦無咎。
此時秦無咎已經將天遁鏡和地靈珠取走,聽到身後動靜,他大喝一聲:“來得好。”身形一晃飛在半空,與三大金丹佔成一團。
好一個秦無咎,獨佔三大道門金丹高手,凜然不懼,劍光矯若遊龍,翩若驚鴻,以一敵三也不落下風。四大金丹修士在空中激鬥,劍氣法力彌散在整個大殿,捲起一陣陣狂風。衆人只見空中四道光芒你來我往,完全看不清戰況。
其他妖族與修士各自混戰,又怯於四大金丹的法力,不敢上前。薛昊與江採萱在場中調息,居然也沒人顧得上他們。兩人漸漸恢復元氣,看着空中的激鬥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聲慘呼,卻是曾沛捂着胸口倒飛出去,一頭跌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半空中傳出秦無咎的哈哈大笑,片刻之後莫斂鋒口噴鮮血,也被踢出了戰團。空中只餘下秦無咎與凌渡虛化身的劍光在遊鬥,只是凌渡虛的劍光逐漸黯淡,顯然已經支撐不住。
江採萱與薛昊看得心肝直跳,額頭冷汗滴出,如此驚世大戰,對他們這些長期在崑崙養尊處優的修士來說,實在是畢生未見。眼見凌渡虛的劍光越來越弱,終於一聲嗚咽想要竄逃,還沒竄出十步距離,秦無咎的身形驟然出現,瞬間趕上那道劍光,凌空一掌抓下。
“砰”“嗤”,連着兩聲傳出,劍光跌落塵埃,在地上化成渾身浴血的凌渡虛。而半空之中秦無咎發出一聲驚天大喝,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一道金色劍光透胸而出,洞穿了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