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真龍一族?”看着眼前的巨大生物,重光目眩神馳。真龍一族乃是傳說中太古神龍的後裔,世代棲息在四海之中。龍族天生有萬載的壽命,生下來就具備水行神通,能呼風喚雨,相當於人族金丹修士的道行。若非繁衍不易,子息艱難,這五洲四海恐怕早就是真龍一族的天下,哪輪得到人族耀武揚威。
那隻巨龍張開雙眼,口吐人言:“何方鼠輩,敢與俺南海龍宮作對,難道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長?”旁觀的一衆水族竊竊私語,暗暗偷笑:“二太子又要開始了。”
重光腳踩浪頭,身形順着水勢起伏:“你們這些水族好沒道理,我只是路過而已,你們一聲招呼不打就動手,被砍了就賴在我頭上,當真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那南海龍宮二太子脾氣甚是乾脆,聞言也不多說,巨大的龍身沖天飛起,一個神龍擺尾砸向重光頭頂。重光見狀也不再羅嗦,身形在龍尾即將撲到的時候驟然消散,瞬息之間移轉到二太子身後。劍光乍起,狠狠地砸在對方廣闊的龍背上。
“砰——”劍光在龍背上暴起,旋即被奇怪的力道彈開,撞到海中,激起千尺高的浪頭。重光心中詫異,他知道龍族都是銅筋鐵骨,不懼斧鉞,但他的流符真劍乃是最精純的元氣幻化,不在五行之屬,想不到居然也傷不到這巨龍分毫。
他心中猶疑不定,反應卻依舊迅速,一揚手就打出一串掌心雷,轟擊在巨大的龍身上。那二太子本擬以自己巨大的身形碾壓過去,對方不死也殘,但想不到身體笨重動作就緩慢下來,根本趕不上對方的反應,怒吼一聲,龍軀迸發成千萬道耀眼的白光,隨即幻化成一個身形挺拔、玉樹臨風的青年男子,頭頂束髮金冠,身披玉冕龍袍,腰懸四尺青鋒,眼中放射出狂熱的光芒。
“好一個劍修,俺敖青已經幾百年沒活動過筋骨了,今天居然跟你打出了火氣,看來你還真是白毛烏鴉——與衆不同啊。”二太子化成了人形,對着重光躍躍欲試。那些圍觀的水族早在二人開戰之時就躲得遠遠的,此時聽到二太子又在胡侃,一個個對着這邊指指點點。
重光此時已經腳踩波濤,飛遁到對面的海船上。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幫龍族在南海橫行霸道慣了,容不得一點點冒犯,就算他此時怎麼解釋,對方也不會相信。而且他已經殺了對方三名同族,這冤仇已經結的大了,也不用想怎麼化解。倒是這海船上的人族修士,自己平白幫對方擋了雷,人家怎麼也該給自己些援手吧。
那海船上的人早就在一旁觀望多時了,只是他們這些人修爲低微,全靠這三艘海船乃是道門上乘法器才苟延殘喘,對於這種層次的交鋒,哪裡敢出來插手。此時見那莫名其妙跑出來接過他們樑子的同族修士飛來,立時就有兩道劍光遁出,跟重光打了個照面。這兩人一個是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是風韻猶存的美貌婦人。
那中年儒生氣度沉穩,朝着重光拱手道:“這位道友,在下青城派顧士元,這位是拙荊顧柳氏,道友仗義出手,我青城派上下不勝感激,還請上船敘話。”那柳氏夫人對重光微微頷首,頗爲溫婉知禮。
重光還了一禮:“在下蕭重光,有勞。”三人一同回到船板上,早有一幫修士迎了上來,一一跟蕭重光見禮,順便說起他們彼此的來歷。
原來這三艘大船都是青城派煉器名宿冼廣生打造的法器,這冼廣生自己也不過元嬰修爲,卻能打造七階的法器巨木神舟,在中土道門之中也是一大佳話。巨木神舟材料難得,青城派千年的傳承也才積攢了七艘,這次一行人居然就帶了三艘出來,可見事關重大。
至於顧士元一行人的來意,說起來卻又跟重光有些微妙的關係。原來羅侯得他相助,從岐山地穴脫困以後,縱橫捭闔,所向無敵,不但一統海內羣妖,還先後營救出鬼祖徐完、天君席應、魔帥魏無涯,這三位昔年都是與妖皇羅侯並稱邪道八大宗師的人物,如今一起出了牢籠,一時間海內震動,人人惶恐不安。
青城派身爲道門四大派之一,當年正邪兩道大戰也是出過死力的,跟羅侯等人可以說是仇深似海。眼看着對頭一天天發展壯大,當年那些驚世駭俗的老魔頭一個個被解救出來,自己門派卻是人才凋零,哪裡還坐得安穩。掌教尹真人當時就發了話,讓顧士元夫婦帶着一衆同門緊急趕赴南海陷空島,去尋訪紅髮老祖。
至於說爲什麼這羣派出來的修士道行如此低微,領頭的顧士元也不過金丹中階修爲,其實也很好理解,金丹以上的修士,大部分都是主要戰力,自然是要留在門中,以防萬一的,更何況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聽說,許多道門中人都跟羅侯的手下交過手了,大戰可謂是一觸即發。
紅髮老祖是陷空島島主,門下弟子三千,在南海諸多散修中算是頭一號人物,分神期的修爲足以傲視羣雄。不過此人素來亦正亦邪,脾氣古怪,一直被中土道門視爲旁門左道,很少往來。至於青城派這幫人來尋這位老祖做什麼,顧士元支支吾吾的,卻不肯細說。只是提到他們在海中碰上這些水族,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兩人這一番問答,其實也就一盞茶的功夫,那被無視了的二太子敖青早已經怒不可遏,腰間一口蟠龍劍幻化出無邊劍影,一頭斬在巨木神舟上。
只聽得半空中傳來一陣一陣奇異的響動,就好似沙子刮過鐵板的聲音,那敖青的蟠龍劍這全力一擊,竟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斬不下去。只是神舟末尾處,也傳來幾聲齜牙咧嘴,猶如抽了一口涼氣般的聲音,重光循聲望去,就看到十來名青年修士正排成陣型,向着甲板上的一枚銅鏡灌輸法力,一個個臉色煞白,顯得很不好受。
見到重光疑惑,顧士元微笑着跟他解釋:“巨木神舟是我師叔冼真人親手祭煉,裡面佈設了鏡花水月大陣,這面銅鏡,就是陣法的核心,只需要築基以上的修士輸入元氣,就可以催動法陣,抵擋反彈一切外來的攻擊。”他介紹的時候頗有些洋洋得意,重光雖然在中土做了不少大事,但基本上都被崑崙派壓下,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嘛,所以在修士之中反而名聲不顯。這顧士元見他道法驚人,但是名頭卻從未聽過,以爲是什麼不世出的隱居散修,他雖然存了結交的心思,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在這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土包子面前賣弄一下。
重光當然不知道他存了這番心思,看着那幾個修士竭力維持法陣,累的臉上毫無血色,他不敢相信地問起顧士元:“你們這一路上,就是這個烏龜殼似的陣法抵擋南海水族?”這鏡花水月大陣純粹就是個防禦的東西,說是烏龜殼倒也形象。
顧士元本來正一臉得意,被他這句話噎得一口氣好懸沒緩過來,過了半晌才悻悻地說道:“我們這不也是沒辦法麼,那些水族天生神通,有許多都是金丹級數的大妖,這海外散修,果然不比中土,真是人才濟濟。”
重光又打量了一番船外的情形,那太子敖青法力當真渾厚,蟠龍劍已經被他幻化成一道長約十丈的劍光,一下一下地劈在海船上,看這情形,他是要靠着自身渾厚的法力,強行破除屏障。
眼看那一批年輕修士小臉紅一陣白一陣,即使靠着鏡花水月大陣,也扛不住敖太子的威壓,重光心裡也不落忍,捅了捅顧士元的肩膀:“顧道兄,是不是,該上去幫他們一把了。”顧士元扭過頭去看了一眼:“沒事,這也是磨練這幫小年輕的機會,再說了,”他一指甲板後艙:“那裡還有好幾撥人在調息打坐,等着接班呢。自從跟這幫水族撞上,我們這七天都是這麼過來的。”
“七天?”重光頓時覺得頭上在冒冷汗,“你們這七天就靠着這樣撐下來的,那你們什麼時候能到陷空島?”顧士元聽他這麼問,臉上終於有些掛不住:“本來我們離陷空島不到六百里了,只是被這幫妖怪圍住以後,這七天就沒再挪過窩。”他一指船外正猛劈硬削的龍太子:“這條海龍那時候還沒來,等下若是我的師弟們抵擋不住,恐怕還要麻煩蕭兄弟你出手了。”
重光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幫修士道行太低,靠着七階的法器巨木神舟才堪堪抵擋住那一幫金丹水妖,還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這龍太子顯然是在自己出現以後收到飛劍傳書趕來的,龍族天生神通廣大,這敖青又是元嬰級數的修爲,這一出手之下,這些青城的末流修士頓時就招架不住了。
這時候支持鏡花水月大陣的修士已經換過一批,看着新來的這一批,比剛下去的那幾個還要不堪,重光終究是忍不住心中的疑問:“顧道兄,就算如今形勢緊張,元嬰前輩不能脫身,但是如此重任,貴派好歹也派一批精英弟子前來,如今這些人,是不是太兒戲了。”
顧士元臉色頗爲奇怪,又似惱怒又似尷尬,一旁的柳夫人見狀,趕忙爲自己丈夫解圍:“蕭道友你有所不知道,這些師弟雖然道行修爲是差了一點,不過他們個個天賦異稟,資質不凡,將來是必定能成大器的,這次我們師門派他們出來,也是要磨練他們的心性修爲,所以還特意把門派重寶巨木神舟都調了三艘出來,沿途保駕護航。”她看了看那些手忙腳亂的青年修士一眼,拉了拉重光衣襟,傳音入密道:“實不相瞞,那位站在乙卯位置的師弟就是我青城派鮑興鮑長老的曾孫鮑方平,他身邊那位則是廖子期長老的外孫許徽。這次師門任務派來的修士,都是我們青城上層人物的嫡系子孫,身份貴重,還請蕭道友多多海涵。”